三十八.奏哀曲兮全情義
玄難聽的薛神醫死訊,悲痛莫名,對那老僕說道:「阿彌陀佛,老衲與你家老爺生前為友,煩請帶路,讓老衲前去靈前弔唁一番。」
鄧百川四人紛紛點頭,公冶乾說道:「薛神醫活人無數,值得敬佩,我等雖無緣與之結交,但死者為大,理當前往弔唁。」
他們兩撥人徑直進門,前去靈堂弔唁。剩下李逍遙等人門前坐蠟,梅劍看向李逍遙,問道:「少主,咱們不進去么?」
李逍遙指了指丁春秋,說道:「我和老丁,好歹是那薛慕華的師叔,若是他真死了,進去看看倒也無妨,此番我們兩個師叔卻是進去給空棺材見禮嗎?」
符敏儀奇道:「少主如何得知這位薛神醫假死?屬下實不知其所以何然。」
一旁赫連鐵樹挺胸癟肚,抬頭說道:「一品堂探子有報,一個月前,這位『閻王敵』薛神醫,還在『聚賢庄』與游氏雙雄相會,五日前才匆匆辭別游氏雙雄,趕回家中。他這一個月來,與人遊山玩水,治病救人,好不快活,怎的提前五日匆匆趕回家中發急病而死?其中定有蹊蹺!」
李逍遙看著丁春秋,緩緩說道:「丐幫陳老哥,在遇到老丁時,曾向中原武林傳訊示警,算算日子,該是老丁你再入中原的訊息被這薛慕華所知,他才火急火燎的回家病死。」
他見丁春秋額上冒出冷汗,接著說道:「算起來,老丁你才是這薛慕華的正牌師叔,這般看來,你與蘇星河的關係可不如何友愛。」
丁春秋強笑一聲,說道:「這是我師門中事,閣下雖然來自靈鷲宮,老夫卻不必給閣下交代。」
李逍遙點點頭,說道:「不錯,二師伯師門中事,便該二師伯門下自行解決,我雖也是逍遙門下,也不能隨意插手。」
丁春秋聞言,偷偷鬆了一口氣,說道:「小師弟尊為逍遙派門中巡查,自然是會謹遵我逍遙派門規的。」
李逍遙心中冷笑,暗自想道:待兩個老太太知道這幾十年裡,他們親親的師兄師弟,過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全是拜你所賜。到時候你再去閻王殿與兩個老太太說門規去吧!
不過目前這精心準備的人肉沙包尚有用處,他也不去說破。只是和善笑道:「老丁,不知你是否每日寅時即便早起,背誦我逍遙派門規?」
丁春秋不知其意,只得含糊說道:「我身為逍遙派門人,自當熟悉門規。」
丁春秋正在說話,卻聽到一人厲聲喝道:「惡賊!你竟然害了我五哥!我李傀儡今日便與你拼了!」
李逍遙轉頭看去,卻見大路上七道身影疾走而來。當先一人身穿戲服,雙眼赤紅,便是那李傀儡了。他口中高聲唱道:「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語調之中多有悲壯之意。說話間右手食中二指駢立,作短劍狀,縱身一躍,直刺丁春秋心口。
丁春秋身上幾個要穴被李逍遙點中,平時行走坐卧與常人無異,但內力運轉不暢,與人動手卻是不能,只得展開身法,錯開兩步,躲在李逍遙身後。
李逍遙未及說話,對方口中唱道:「力拔山氣氣蓋世」,雙手成拳,一左一右,砸向李逍遙,拳風凜凜,勁風撲面而來。
一旁赫連鐵樹對著公孫休連使眼色,公孫休本想看著李逍遙挨打,但被赫連鐵樹逼迫不過,只得拿出金刀黑劍,說道:「慢來。」金刀劃了個圈子,將對方圈了過去。
他此番欲要建功立業,卻又不想為李逍遙拚命,
便出工不出力,與對方敷衍了事。他武功勝過對方一籌,此刻兩人卻是難分仲伯。
一旁玄冥道人見了,偷襲之魂蠢蠢欲動。他盯著場中兩人,一雙眼睛賊溜溜亂轉,趁著一個空當,突發兩隻袖箭,只取那李傀儡。
卻不想對面又站出一人,手持一塊黝黑棋盤,說道:「觀棋不語真君子。」手腕一抖,飛出兩黑兩白四顆棋子,將玄冥道人袖箭擊落。玄冥道人連發飛刀,鐵蓮子等十餘件暗器,對方一塊棋盤,盡數擋住。大家只聽得暗器打在棋盤之上,金鐵聲不斷,原來這人用的竟是一塊磁鐵棋盤,乃是各種暗器的剋星。
他擋下諸多暗器,大喝一聲:「寧棄三子,當爭一先,范百齡領教閣下高招!」棋盤一角,直直砸向玄冥道人胸口膻中穴,玄冥道人左掌上托,右掌自左臂肘下推出,擊向棋盤,范百齡手腕一轉,以棋盤邊緣使出一招刀法,斬向玄冥道人腹部。
這幾下變招極為迅速,玄冥道人連連變招,雙掌翻飛,卻被迫入下風。一旁有一書生打扮之人,大聲叫好,說道:「二哥好一招『金角銀邊草肚皮』!」
他話說完,自身後站出一名老者,鬚髮皆白,懷中抱著一副瑤琴,對著李逍遙嘆氣說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賊?這星宿老怪不是好人,閣下卻要與之為伍。今日我五弟已亡,待老朽彈奏一曲,祭奠亡魂。嗚呼哀哉,康廣陵思亡弟於此,肝腸寸斷也。」
他身旁幾位自家兄弟,聽說這位大哥要彈琴,立即撕下衣角,塞在耳中,又遠遠走開,連著那范百齡與李傀儡也立時收招,遠遠逃開。
李逍遙見了,深知這位的琴音非常人可聽,當下對著赫連鐵樹和梅蘭菊竹說道:「你們快快退後,能走多遠便退開多遠,記得將耳朵堵上。莫要漏進一絲聲音。」
梅蘭菊竹在靈鷲宮,早已見識過天山童姥內力發音,震魂奪魄的功夫,自是堵上耳朵飛快跑開,赫連鐵樹本不知何故,但他心機深沉,此刻見與李逍遙親厚有加的四個小丫頭跑得飛快,不問緣由,撕下布條,堵住耳朵,勒轉馬頭,驅馬急奔,竟跑到前頭去了。
李逍遙站立不動,正待說話,卻聽得那康廣陵撥動琴弦,「岑」的一聲響起。在場眾人都只覺自身內力隨之輕輕一跳。公孫休,玄冥道人連忙盤膝坐下,默默運行內力,那霍山三人,為化外蠻夷,卻未曾見過這等奇妙神功,不知應對方法,只是獃獃站著。
康廣陵先聲奪人,雙手撫琴,琴聲像流水般響起。符敏儀熟悉音律,聽了幾個音,說道:「這是『憶故人』。」李逍遙說道:「凝神靜氣,莫要分神,否則咱們就得變成故去之人了。」
他於音律一道,不甚精深。不懂得樂曲攻伐之道。此刻要他想出一首曲子,將康廣陵的這曲「憶故人」克制住,那是毫無可能。
但他畢竟了解過百餘年後蒙古國金刀駙馬,雖不通音律,卻自悟了樂曲節奏爭先抗衡的法門,從而騙了別人家姑娘的成功案例。讓他現場編出一曲「天龍八音」,那是天方夜譚,但抄襲未來傻小子騙岳父的法子,他自然當仁不讓。
此時他內功精深,便默念內功口訣,「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默默感受琴曲內中節奏,待聽到一處承上啟下之關節處,便曲指在玄鐵劍上彈了一下。
這一下聲音正好將琴曲打斷了一瞬,康廣陵興緻正濃,此刻上不能上,下不能下,便如在一鍋好飯中,吃出半截青蟲,雖不致命,卻噁心至極。
康廣陵眉頭一皺,覺得心頭煩悶,他強壓不適,變換節奏,卻又換了一曲「泣顏回」。這首曲子相傳乃是孔子所做,寄託哀思之餘,又透出惶惶大氣。康廣陵一曲彈至一半,智慧寶樹王怪吼一聲,手舞足蹈起來。霍山嘆了口氣,將智慧寶樹王與鎮惡寶樹王挾在腋下,提縱身形,遠遠跑開。
李逍遙見符敏儀額頭冒汗,運起內力,連連彈在玄鐵劍上,每一擊,都引得康廣陵琴音一顫。待彈了七八下,康廣陵這首曲子斷斷續續,難以為繼。
康廣陵又連續換了三首曲子,李逍遙依樣畫葫蘆,耍賴搗亂,那邊剛剛流水潺潺,這裡便「鐺鐺」兩聲,如鐵匠掄錘。他二人如此鬥法,其它人卻倒了大霉,首先是公孫休難以忍耐,奪路而逃,玄冥道人所習為玄門心法,倒是多撐了片刻,符敏儀聽得最久,康廣陵換到第四首曲子時,才展開身法,迅速離去。
丁春秋內力雄厚,-倒是不怕,但他隨無崖子學藝,音樂一道,雖不及蘇星河,但論及天下,也是拔尖的人物,聽著李逍遙用強悍內力,不停製造噪音,將一首首優美琴曲,割得四分五裂。實在心中鬱悶不已。
康廣陵琴音初時如小雨淅淅,而後越來越急,便如暴雨傾盆,隨狂風而落,李逍遙抱元守一,只是在琴曲轉換的關節上,製造噪音,讓琴曲難以連貫。他內功乃玄門正宗,只要自己心平氣和,便是泰山崩於前,也不能撼動半分。康廣陵耗費心神,又換了三首曲子,全身內力激蕩之下,頭頂居然冒氣白煙。彈到最後,琴音「鏘鏘」如同金鐵之聲,最後「崩」的一聲,卻是琴弦崩斷,琴音驟停。
康廣陵吐出一口鮮血,委頓在地,其他幾人見了,急忙上前。李逍遙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瓷瓶,走上前去。康廣陵身旁那位中年美婦見了,只當他是丁春秋同黨,要再下殺手,連忙一揮衣袖,無形之中,將一股劇毒花粉吹向李逍遙。李逍遙花粉迎面,只覺得清香撲鼻,未有半點不適。
康廣陵幾位兄弟見了,無不駭然,這七妹石清露的花粉,乃是他們兄弟幾人專門弄出來對抗丁春秋的利器,他們曾做試驗,便是水牛,吸上一縷,也得倒下。幾人面色絕望,紛紛走上前來,站在康廣陵身前,竟一步不退了。
他們幾人內心絕望,只當今日便是師兄弟八人齊齊歸天的好日子。誰知等了片刻,只見李逍遙站在身前,伸手遞過來一個小瓷瓶,面色古怪的說道:「各位師侄,我在等你們拿葯救人,你們在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