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萬法難破人易破
於公公將一名叫童貫的小宦官留下,便帶著人匆匆離去。李逍遙見他形色匆匆,便隨口問道:「小童,於老師是有什麼緊要事么?」
他本是隨口一問,沒想到那童貫恭恭敬敬的說道:「回李公子的話,最近京師出了幾件案子,驚動了皇城司,於公公奉旨查案,赫連將軍入宋之時,正是京師案發之日,是以於公公便帶著小的們前來詢問。沒想到衝撞了李公子,卻是小人的不是了。」
李逍遙看著滿地躺著的一眾人等,見大家只是被點了穴道,並無大礙,便是公孫休也是只眉心中了一針,那於公公未下死手,入肉不深。心道:這等「詢問」的方式,真真是別開生面。對童貫說道:「卻不知什麼案子?」童貫笑著搖頭,說道:「幾個小案子,不值李公子動問。」
李逍遙見他不願細說,心知此事只怕鬧得不小,但間諜組織行事,一向神神秘秘,他又不懂錄音的基本原理,哪有那麼多浪漫主義氣質。便對童貫說道:「不管你信與不信,此事確與我等無關,我此番是為了木屋中人而來,此番事了,我便要將人接走,你便跟著咱們,看上一看罷。」
童貫見他說破自己的任務,也不尷尬,仍舊笑眯眯的躬身謝過。便退在一旁,不再說話。
李逍遙回到木屋,對無崖子說道:「多謝師伯指點,否則弟子可要吃個大虧不可。」無崖子輕輕笑道:「你不必妄自菲薄,那人內力稍遜於你,雖然身法迅捷詭異,但只要你能沉住氣,至少是能守個平局。」
無崖子見李逍遙臉色沉重,點點頭道:「你這身傲氣倒是頗重,不像小師妹的傳人,倒像是大師姐的弟子。怎的,平手便算輸了么?」李逍遙說道:「弟子對勝負倒是不甚看重,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做到一劍破萬法。此刻左思右想,也不知該如何破了這等神速到極致的武功。」
無崖子啞然而笑:「呵呵呵,小師妹毫無爭鬥之心,居然教出一個你這般野心勃勃的徒弟,真是命運無常啊。我若以逍遙武學真意助你,倒是能找到法子克制那人,但於你自身劍法路數卻不相合,你這劍術,乃是另闢蹊徑,自成一派,那便非得你自己摸索不可。」
李逍遙說道:「師伯,此刻卻不去管他,您現下行蹤已露,此地又驚動了官家人,依我看,咱們還是搬家吧?」
他見無崖子沉默不語。連忙對蘇星河使了個眼色,蘇星河見了,連忙說道:「師父,您若是不願搬家,那弟子便守在此地,只怕日後,更有他人前來窺測。弟子拚卻性命,那是天經地義,但弟子愚鈍,您一身武學,弟子所學,卻不及十分之一。若是有賊人驚擾了師父,弟子便是到了地下,也只能披髮掩面,愧對逍遙派列祖列宗了。」
一旁的函谷八友聽了,剛剛解開穴道站起,又匆忙跪倒一地,趴在地上,口稱「師祖」,不敢起身。
李逍遙見無崖子不說話,連忙高聲說道:「老蘇,快快快,請師伯登車!」他不管不顧,指揮著蘇星河與函谷八友一窩蜂似的將無崖子簇擁著上了裝風波惡的那輛馬車,帶著眾人,連忙出發,為了斷掉無崖子念想,他看向星宿派門人一側,對著丁春秋曾經的一名徒弟,名叫隱機子的,使了個眼色,又對著小木屋努了努嘴,那隱機子見狀大喜,心領神會,對著李逍遙連連點頭。
李逍遙見這狗腿用的如此順手,心中高興,連著丁春秋也瞧得順眼起來。他生怕無崖子反悔,只顧催著眾人趕路。
那函谷八友中的老六馮阿三,不愧「巧匠」之名,一邊趕路,一邊敲敲打打,居然硬是將無崖子所乘馬車,改造的富麗堂皇,舒適大氣。
無崖子被這幫孝子賢孫裹挾,心中又滿是猶豫,便裝聾作啞,隨波逐流。一路上梅蘭菊竹細心照料,蘇星河與函谷八友師徒輪流做陪,倒也不覺無聊。
這一路行了十幾天,漸入秦州境內,那隱機子終於追上大隊。李逍遙連忙將他遠遠帶離,問道:「事情辦的如何?」那隱機子此番在師叔老爺面前立了大功,正是精神振奮的時候,他一連幾日趕路,就是為了向師叔老爺表功,連忙說道:「回師叔的話,事情辦成了!」李逍遙開心點頭,說道:「你說說過程,讓我聽聽。」
隱機子上前一步,說道:「回稟師叔,弟子待師叔大隊人馬走了兩日,這才動手,先將那木屋內外一切痕迹用石頭磨掉,再帶人將那木屋拆個粉碎,然後淋上火油,燒了一日一夜,待火熄后,又進到廢墟中,將餘下之物,連著木炭都一一敲碎,最後挖土將其深埋。這才快馬趕回,師叔放心,便是提刑司里積年的老手去了,也決計看不出什麼來。」
李逍遙聽得目瞪口呆,過了半晌,才獃獃問道:「不知你入星宿派之前,在何處高就?」隱機子羞澀一笑,說道:「好叫師叔得知,弟子之前是秦州一帶祖傳了五代的山賊。不過請師叔放心,我家劫道,只圖財,不害命,只劫富,不濟貧。」李逍遙長嘆一口氣,說道:「原來是家傳的手藝,真是術業有專攻啊。」他拍了拍隱機子的肩膀,說道:「你很不錯,我看好你喔。」
那隱機子得了李逍遙一句誇讚,歡喜得差點昏了過去,他帶著幾名師弟——喔,他現下已然按星宿派規矩,自封為「大師兄」了——搖頭晃腦的走回星宿派門人隊中,過了不一會兒,隊中歡呼聲四起,從這一日起,他便走在這一隊的最前方,一眾師弟對他敬愛有加等等不提。
卻說李逍遙回到馬車前,只聽得無崖子召喚,便上了馬車,見無崖子倚著厚厚的被褥,一旁蘇星河正在彈奏樂曲。無崖子閉目養神,突然說道:「我那小木屋如何了?」李逍遙瞪大眼睛,說道:「蛤?師伯在說什麼?弟子這幾日皆與師伯一起,怎知小木屋如何了?」
無崖子微微一笑,不去看他,說道:「你既然學會了『九陽神功』,這巡檢掌門,防止我逍遙派武學外泄,本是題中應有之意,我又怎會怪你。」李逍遙長長嘆了一口氣,說道:「多謝師伯體諒。」
無崖子說道:「這幾日,你可想出了對付那『葵花寶典』的法子嗎?」李逍遙訕訕笑道:「弟子愚鈍,這幾日冥思苦想,始終不得要領。」他眼睛一轉,對無崖子說道:「那日見師伯似乎胸有成竹,不知咱們逍遙派武學,可有良法?」
無崖子笑道:「我逍遙派武學,以內力為基,無論什麼武功,先要練就深厚內力,強壯根本,再去學武功招式,自然水到渠成。這一節,你應該是知曉的。」
他見李逍遙默默點頭,接著說道:「內力既已深厚,本身便能耳聰目明,身手矯捷,便是不如那『葵花寶典』快速,配合『凌波微步』全力發動之時,卻也慢不了多少。再以『天山六陽掌』掌力外放,將身旁五尺,皆盡籠罩於掌力罡風之中,他一入這罡風之內,便如陷泥潭,此刻便只有我能想快便快,其他人內力除非比我更強甚多,否則便是會仙術,也快不起來了。」
他輕輕一笑,說道:「若他內力比我更強得多,連我這掌力罡風也不在乎,那便隨便用什麼武功,我也無可奈何了。不過嘛…」
李逍遙接著說道:「不過嘛,這天下又有幾人,能以內力壓制三位師伯呢?」無崖子颯然一笑,說道:「若是真有人能以內力壓制我們這幾個老傢伙,那便是陸地神仙也不過如此了,大家遇見,也不必動手出招,閉目等死便是。」
他見李逍遙眉頭不展,心中一動,笑道:「如何?你可願棄了那劍法,重新學我逍遙武學?想必大師姐知道了,定會歡喜得緊。」
李逍遙恍然大悟,對無崖子說道:「原來二師伯是要將弟子當做禮物,拿來哄人?」無崖子哈哈大笑:「你除了相貌平常,其他的,倒是真像我逍遙派傳人。」李逍遙臉色一黑,低聲說道:「我本來就是逍遙弟子。」
他雖然知道了逍遙派高手破解「葵花寶典」的方法,可惜對自己毫無用處。低頭耷腦的走下馬車。卻聽到無崖子聲音從馬車裡悠悠傳出:「小李,你自身劍法已然極其高明,又早早的領悟到『無招勝有招』的境界,那『葵花寶典』雖然厲害,但總歸還是不曾脫離招式的桎梏,你只需慢慢去想,總能找出破解之法。不過嘛,那是你自身的武學境界破了對方的武學境界。但你若要創出所謂『一劍破萬法』的劍術招式,那可真是…難,難,難。」
李逍遙聽了,渾身一震,說道:「師伯所說,弟子明白了,武功再精妙,始終是人在施展,天下間哪有完美無敵的武功招式,只是使用武功的人境界更高,武學的理解更強罷了。」
無崖子笑道:「好,你能如此想,便不會出錯了。你這路劍法,乃是天授,非你一人之力,可盡全功,你悉心鑽研,自然不錯,但萬萬莫要急功近利,若是陷入牛角尖中,到時事倍而功半,反為不美。」
李逍遙最近半年來,先是在李秋水傾力相助下,得了一路「破劍式」,又有天山童姥指點,自悟入門了「破氣式」、「破箭式」、「破掌式」,他劍法進展順利,自是起了驕縱之心,對於自創這門劍法,心中不免急切起來。此刻得無崖子點醒,一時間心頭清明,再回想起與那位於公公交手過程,只覺得自己劍心不穩,錯漏百出,仔細思索之下,雖然不能立時想到破解之法,但自問若是再與於公公對上,絕不會如上次一般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