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威名不可褻
在場的中原豪傑,從未見過李逍遙自創的「假排雲掌」,這般浪費內力只為了聲勢浩大,卻絕不傷人的武功招式。此刻見了,大傢伙一頭霧水,不少人只覺一口老痰橫在喉頭,滿腦子只想著面向李逍遙,狠狠「呸」上一口。
玄慈看著李逍遙洋洋得意的樣子,饒是他佛心堅定,也是哭笑不得,一張醜臉,更見扭曲。
王語嫣看著段譽,不可置信的問道:「段公子,你家二哥一向便是如此……嗯……如此與眾不同嗎?」
段譽眼神發飄,強笑道:「嗯……這一掌若是虛招,倒也算假可亂真了。」
一旁符敏儀聽見了,實在沒有忍住,「噗嗤」一笑,段譽苦著臉看過來,說道:「符姐姐,小弟已然儘力為二哥遮醜了。」
符敏儀笑著說道:「有這樣不著調的義兄,真是辛苦段公子了。」
李逍遙見他們幾人肆無忌憚的調侃自己,黑著臉往幾人處狠狠盯了幾眼。幾人見他看過來,連忙將臉轉向一旁,大聲說起話來。
李逍遙低聲嘟囔著什麼「帥是一輩子的事」等等等等。面色不善的看向慕容博。聽到玄慈強忍著怒氣,對慕容博說道:「三十年前,你假傳訊息,不但害得咱們錯殺了好人,還累得十餘名中原武林豪傑枉送了性命。」
他見慕容博臉色如常,毫無愧意,心中更是發冷。滿臉露出失望之色,沉痛說道:「慕容老施主,當年貧僧與你相交,便十分敬佩你是武林名宿,德高望重。當時你累死了三匹駿馬,星夜趕來少林,向貧僧告知,有契丹高手前來少林搶奪武功秘籍。貧僧對你推心置腹,自然毫無懷疑,才做下了這等大錯特錯之事。
幾年後聽到你重病不治,只留下了一個襁褓中的嬰兒。也未曾有過半點疑心,只當你傳錯了訊息,錯害了眾多無辜之人,是以心中鬱郁,才在壯年時病逝。貧僧還四處託人,對你留下的遺孤多多照看。」玄慈一邊說著,一邊向慕容博走去,他心中悲憤,越說越快。
「誰知你病死是假,藏身少林寺中,偷學了我少林武學是真,呵呵,這二十餘年來,貧僧日夜在悔恨之中反覆煎熬。原來在慕容老施主你的皇圖霸業之中,這枉死的幾十條人命,只不過是一件蠅頭小事罷了。慕容老施主,這些年裡,莫非你的良心,就沒有過一次不安嗎!」
話音剛落,玄慈長念一聲佛號,一掌拍向慕容博。他「大金剛掌力」極為難練,少林已失傳近百年,玄慈憑藉著藏經閣中存放的秘籍筆記,強自練成,實在是天資卓絕。這一掌拍出,一股凌厲至極的掌力隔空向慕容博襲來。其掌勢之猛烈,竟與蕭峰降龍掌不相上下。
慕容博贊道:「來的好!」他掌分陰陽,一引一撥,直接將慕容家的「斗轉星移」使出,將這一股掌力反彈回去。
玄慈見了,左掌從右掌下方穿出,一掌拍去,這一掌掌力相較於第一掌,勁力更勝,將第一掌掌力拍散,余勢難消,直直的往慕容博腹部撞了過去。
慕容博見了,再使出「般若掌」中的一招「天衣無縫」,凌空拍在玄慈方丈掌力上,這道「大金剛掌力」以一敵二,終於難以為繼,消弭於無形。
一旁玄生,玄因等幾位玄字輩高僧,一齊上前,欲要將慕容博團團圍住。玄生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欲行何事,我少林不感興趣,只是施主偷學了我少林諸般絕技,還請施主留在鄙寺吧!」
慕容博冷冷道:「老夫成功在望,
便不與你等糾纏了!」他突然腳踏八卦,歪歪扭扭的走了幾步,閃身在玄生面前出了一掌,玄生舉掌相迎,卻一掌落空。
只見慕容博已經到了玄因面前,左掌一揮,右手藏與袖中,輕輕一點,玄因未曾防備,右肩雲門穴一麻,半邊身子皆不能動彈。玄因脾氣暴躁,大聲罵道:「他奶奶的,諸位師兄小心,這廝連無相劫指也偷學去了!」
一旁玄止來不及救援,只得出掌攻向慕容博背心,欲行圍魏救趙故事。慕容博足尖點地,衝出圈子,玄止這一掌便在慕容博后心三寸處,始終無法觸及慕容博半片衣角。
慕容博急沖幾步,回身出掌一撥,用「斗轉星移」將玄止這一掌反彈了回去,他「斗轉星移」固然神妙,若是平時,玄止只怕也要落得個玄悲的下場。但剛剛李逍遙現場教學,如何應付這招「斗轉星移」,他此刻依樣畫葫蘆。甫一見慕容博出掌,便先將掌力收了,這輕飄飄一掌被反彈回來,毫無用處,但這般阻了一阻,玄止便停了下來。
慕容博見了玄止的應對法子,怒氣衝天,看了一眼遠遠抱著玄鐵劍樂呵呵瞧熱鬧的李逍遙,一把抓住慕容復手腕,對著四大家將喝道:「走!」慕容復連忙提氣躍起,二人施展輕功,向一旁山道奔去。四大家將互視一眼,鄧百川對著王語嫣慚道:「王姑娘,對不住了!」
他們幾人遠離慕容博與少林高僧,此刻見幾位玄字輩高僧向這邊奔來,連忙棄了王語嫣,頭也不回的逃走了。風波惡一邊逃跑,一邊喊道:「江湖規矩,禍不及家小!」包不同的聲音跟著飄來:「非也,非也,王姑娘並未嫁給我家公子,現下還是王家人。少林寺的和尚,可千萬仔細,莫要弄錯了這個關節!」
王語嫣呆立原地,淚花便在眼眶中打轉。她張開嘴,卻喊不出一個字來。一旁段譽見了,心痛至極,對著符敏儀連連作揖。符敏儀嘆了口氣,一把抱住王語嫣,輕聲說道:「包三風四說的不錯,少林寺眾位大師,皆是有道高僧,不會為難你的。」
王語嫣將頭埋在符敏儀胸口,抽泣不停,卻怎麼也哭不出聲來。
玄止見了,本欲說話,卻被玄慈伸手拉住,玄慈對著少林一眾高僧說道:「那包不同與風波惡說的有理,我少林數百年來,也不是沒有被人偷學過一招半式,但武功事小,少林數百年清譽事大,怎可對一弱女子,行那強盜綁票威脅之事?」
他轉過身來,對王語嫣說道:「王姑娘,莫要驚慌,今日少林絕無與你為難之意,還請你為貧僧帶話與那慕容氏父子。」
王語嫣只是低頭哭泣,李逍遙說道:「方丈大師,這位王姑娘於我有親,算起來,我還是她表舅。你有何吩咐,便請直說,我必儘力相助。」
玄慈點點頭,對李逍遙說道:「不敢勞煩天下英雄,少林寺自己丟了武功,自然要自己尋回來。」他此言輕描淡寫,但語氣中卻藏著無窮的自負與傲氣。一旁一眾少林僧人,皆雙手合十,念道:「阿彌陀佛!」聲震於九天,百餘武林豪傑,被少林聲勢所懾,全場為之一靜。
玄慈對王語嫣說道:「王姑娘,還請告知慕容氏父子,從此之後,鄙寺不論九天十地,非要尋得他們二人,將少林絕學帶回來不可。姑蘇慕容氏百年傳承不易,還請慕容氏父子莫要自誤。」
王語嫣柔弱說道:「我…我…表哥不要我了,我不知道還能不能見著他們。」
玄慈輕輕說道:「無妨,無妨,鄙寺良言相勸,乃是佛門當與人自新的機會,至於別人聽或不聽,便一切隨緣罷。」
王語嫣聽了玄慈此言,驚疑不定的抬起頭來。李逍遙見了,說道:「王姑娘,看見了,關鍵時刻,還是你娘家人才靠得住。」王語嫣眼神古怪,對著李逍遙道:「你…你真是我表舅?我怎麼從未聽我娘說起過?」
李逍遙連忙擺手,說道:「莫要將我叫老了!我才二十來歲,還未討老婆呢!」他見王語嫣慢慢安靜下來,說道:「論輩分,我算是你外婆的半個徒弟,無論如何,我確實是你娘家人不錯了。」
王語嫣大驚,說道:「我外婆?娘不是說她是孤兒嗎?」李逍遙道:「你娘與你外婆如何,我可不知道,要不,你去見見你外婆,親自向她問個明白?」
王語嫣惴惴不安,李逍遙也懶得與小丫頭片子談什麼陳年舊事,便對段譽與符敏儀道:「符姐姐,三弟,煩請你們二人將王姑娘送至靈鷲宮二師伯與三師伯處,至於誰要這個天賜的傳人,那便是他們兩口子自家的事了,你們可莫要往裡摻和,平白惹了一身麻煩。」
段譽雙眼一亮,說道:「原來二哥你打著這個主意?難怪剛剛慕容氏父子逃走之時,你拉著小弟不許出手呢。」
李逍遙連忙捂住段譽嘴巴,將他拖到一旁,輕聲道:「三弟,二哥教你個乖,你記好了。以後若有人問起今日事,你應該對他說:『慕容老先生偷學少林武功,此乃少林家務事,我等外人,不便隨意插手。至於王姑娘,她一個弱女子孤身流落江湖,我等心中不忍,才託付師門長輩收留保護。』」
他見段譽張大了嘴巴,一巴掌拍在段譽後腦上,低聲說道:「你回去問問你家皇帝伯伯和皇帝爹,請他們教你。」
說完,他丟下仍然在一旁發愣的段譽,走了回來,對符敏儀說道:「符姐姐辛苦,這位王姑娘事關靈鷲宮日後安寧,還請多多費心。」符敏儀本來冷著一張臉,此刻聽他如此說話,才帶上一絲暖意,說道:「還請少主放心,屬下省得。」
她轉頭看著烏老大,說道:「少主行走江湖日淺,你可要好生伺候,萬萬不可帶著少主行差踏錯。」烏老大眼珠子一轉,躬身應諾,又送符敏儀等人前行百餘步,輕輕說道:「尊使放心,少主品性高潔,定然潔身自好,不會惹出亂子來。小人自當寸步不離,將少主近況及時報知尊使。」
符敏儀瞪眼道:「怎的,我要你監視少主不成?」烏老大連連搖頭,說道:「尊使莫要自污,這是小的自行其事,便是打死小的,也與尊使無關。」
符敏儀沉吟片刻,不置可否,淡淡說道:「你看著辦罷。」翻身上馬,帶著一眾陽天部人馬及王語嫣緩緩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