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笑臉菇
187是個很安全的荒野區。
安全到就算距離3號主城近在咫尺，城內政府也始終未曾考慮派軍隊將荒原上遊盪的超凡異獸、植物們清掃一遍。
畢竟生活在這裡的異獸基本上以D級、B級和C級為主，最強都不會超過A級——相當於的超凡序列中的「異能者」、「重甲戰士」、和「基因戰士」三種二階境界。
而那些普通D至B級異獸和植物，只要兩三個身強力壯成年人都能輕鬆應對，這裡也因此成了主城區和周圍衛星小鎮里拾荒者們的天堂。
在187狩獵討生活，可比其他高危險評級的荒野區安全太多。
至於收益，當然在僧多粥少情況下不會太高，但也足以維持一個家庭日常開支所需。
但再怎麼安全的荒野區……畢竟也是還是荒野區。
自兩百多年前那顆神秘小行星襲擊地球以來，人類拚命重啟科技發展超凡，一直都是在與這些被行星力量所污染的區域作鬥爭。
35個主城區，又哪一個不是建立在不計其數的死傷之下。
所以就算是187荒野區，也有著屬於它自己的禁忌。
羅翼此刻就站在這些禁忌之上，一步步將唐義濤誘進禁忌之內。
他腳下那些圓形凸起，是一整片的蘑菇群。
「笑臉菇」
如果白天來到187荒野區，就能看到兩人此刻所在地面上，密密麻麻地長了無數顆純紫色蘑菇。每一個大約都是籃球大小，不會移動也不會主動攻擊生物……甚至在陽光下還會反射出大片的深紫色光華，將周圍一切動植物都暈染成紫色，頗有種夢幻般美感。
如果你不攻擊它們的話。
若是它們一旦受到任何攻擊……第一次，第二次，這些「和善」的超凡蘑菇都會忍下來，或許默認只是被無意中波及到，不會做出任何反擊行為。
但如果你攻擊次數達到第三下，整片區域內所有「笑臉菇」族群就會被激怒，極有針對性地釋放出毒性孢子氣***准送到兇手眼耳口鼻內。
甚至於站在動手之人旁邊者，都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不論是誰，在聽過這些超凡蘑菇的做派后都得豎起大拇指，說一聲「講究」。
但它們攻擊力一點都不弱。
這些帶毒孢子氣體被吸入體內后就會迅速流轉全身，從皮膚、肌肉骨骼乃至血液內臟，全部都會長滿一個個指甲蓋大小的蘑菇。而生長過程中它們所釋放出的麻醉性毒素，則能刺激人類大腦多巴胺瘋狂分泌，同時接管前額葉操控宿主做出個詭異的微笑表情。
常年混跡187荒野區的拾荒者們，都知道笑臉菇這種神奇特性，也把中招者臉上那詭異微笑，稱之為「死神的笑容」。
中者無救。
身處黑暗中，唐義濤始終只顧著用探照燈尋找羅翼身形，並未注意到這數千顆笑臉菇們存在。更沒有注意到，方才對後者警告性質的三槍，正好擊中了三顆笑臉菇菌蓋。
它們相對堅硬的身體，能承受羅翼在上面發足狂奔。
卻無法阻擋一個能源戰士射出的超凡子彈。
所以三槍之下，三顆笑臉菇從菌蓋到傘柄都被全部擊碎。來自這個「講究」族群的報復，也在無邊黑夜中悄然送進了唐義濤口鼻內。
心中默數十秒鐘后，羅翼終於整個人放鬆下來，長長舒出口氣。
「時間到，抱歉了小傢伙。既然不打算投降，
那就死在這……這……這……」
最後一個「這」字，在唐義濤嘴裡重複了六七遍，卻終究沒能把整句話講完。
他身體僵立在原地半天未動，電子眼內射線、肩上探照燈、機械臂上那幾種外掛式武器槍口的紅芒，都慢慢地黯淡下去直至徹底熄滅。
大約半分鐘后所有光芒斂去，兩人所在這片區域內又恢復了一片黑暗。
羅翼摸出根熒光棒扭了一下，柔和的光芒隨即亮起，勉強將周圍兩三米範圍內照清。
他走到能源戰士身前，看到他全身從頭到腳……無論面部五官、還是手腳指縫內都已經長滿了一顆顆微型笑臉菇。整個人都被這些紫色小東西覆蓋著，除了勉強保持人形外，根本看不出本來究竟是付什麼面目。
「效果確實挺好，可惜……戰利品應該也沒了吧。」
暗夜戰刀劃過，輕易割開了唐義濤胸前鈦鋼子彈蟻材質的裝甲，卻看到他腹腔內同樣充滿了一個個紫色笑臉菇。所有的高規格改造內臟，腹腔最中央的小型反應爐，包括各種羅翼連認都認不出來的部件上面，都密密麻麻擠著數不清的小蘑菇。
「操，沒一個能用的！」
好不容易搏命坑殺個能源戰士，完事了看著一大堆值錢零件卻沒法拆解，羅翼心疼不已地大致估算了下，終究還是沒忍住抱著腦袋哀嚎：「媽的，這些東西要是還能用，拿出去賣至少得七八百萬以上！弄不好過千都有可能啊！」
冒死搶劫一次賭場的收益，還不如坑殺個能源戰士拆他零件來得多，足見只要重甲戰士級別以上的機械超序列超凡，每一個都是移動寶庫。
羅翼又翻了遍這傢伙衣服褲子上上下下口袋，找出來六七千塊零錢隨手塞進兜里，然後又在戰甲和外套間的隔層處，摸到塊硬硬的東西。
取出來一看時，他心中禁不住「突」了下。
這是本異獸皮質的證件，外皮封面上印著一柄帶血匕首和一個狼頭，與3號主城官方旗幟上圖案一模一樣。匕首與狼頭下面則是行小字：人類聯盟，主城3號，衛畿部隊軍官證。
打開封皮后則是這傢伙的大頭照、名字、外加機械改造部分的一連串序列號。
唐義濤。
少校
這個傢伙……竟然是軍方的人？！
「也對，按照主城區法規對機械序列超凡的管制，能源戰士這種級別的改造人除了血幫勉強合規之外……也只有軍方才有資格擁有了。」
他媽的這下麻煩大了！
死個黑幫組織成員，跟死個軍隊里的少校根本不是一回事。
弄死前者暴露，大不了帶著羅曼曼再度逃亡。離開3號主城后，就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一個小小黑幫組織根本沒能力執行跨城區的追殺。
可眼前這全身長滿蘑菇的死者，卻偏偏是3號主城軍方正兒八經軍官，還是少校軍銜。
這要是事情敗露。
整個人類聯盟的城區都會聯網自己的通緝令，除了荒野聚居區、偏遠小鎮子那些地方，幾乎就沒有自己、羅曼曼和李一的容身之所。
不過……殺都殺了，後悔也沒用。
更何況方才那種情況，根本沒第二種解決方案。
想到這裡他突然猛的一拍腦袋，操！
差點把李摳門給忘了，那傢伙還在被角梟組織老大追殺……
……
……
雖然靠近3號主城，但只要一出城外，普通電磁訊號都會受到自然界各種超凡波動干擾，當然也無法通過智能終端與李摳門聯絡。
「你這傢伙，說好是來報仇雪恨的……可千萬別死在這裡啊。」
羅翼邊在187荒野區疾速狂奔，一邊在心底默默念叨著。
方才與唐義濤之間一追一逃的奪命狂奔，兩人不僅已經深入187六七公里，他身體內四條能量通道中天地元氣粒子，也被消耗到只剩下百分之二三十的樣子。
但他依舊全力運轉著《混沌鍛體訣》功法，爆發出完全不屬於異能者境界的速度，身形化作道利箭般迅速穿越荒野區域，只用十分鐘就回到了主城延伸出來那條大道上。
夜色鎮燈光遙遙在望。
這會兒已是深夜兩點多，公路上沒什麼車輛經過。除了遠處幾道塵暴風卷偶爾傳來呼嘯，已聽不到任何從鎮子里傳出來的戰鬥聲音。
羅翼和李一約好，若是出現意外分頭跑的話，就在距離這個坐標點附近區域匯合。
但此刻周圍一公里空曠範圍內，根本看不到任何人影。
真的出事了。
方才倉促一瞥，那位「角梟」組織首領雖然只是重甲戰士，但實力絕對不弱。以李一這個機械戰士級別的戰鬥力，想要在對方手中逃生……
羅翼整顆心都沉了下去，一股無名怒火則悄然升起。
他身體內天地元氣粒子已經十不存一，前期準備的所有超凡聚合物都消耗殆盡，自身戰力已經降到與覺醒者相差無幾的程度。
但他還是深吸口氣按下怒火，努力保持著頭腦清明，朝夜色鎮方向慢慢走去。
小丫頭說的沒錯，有些人坑著坑著……就變成了最好的兄弟。
「李摳門，你最好給我不要死！」
羅翼心中一邊念叨，一邊越過公路順著大片空曠區域，走向夜色小鎮位置。
靠近鎮子時，他才開始聽到裡面傳來各種嘈雜聲音，夾雜著爆炸、槍響和慘叫聲。看起來方才自己和李摳門兩人帶起的那場混亂，到現在都還沒有平息下去。
也好，渾水中至少更容易摸……魚？
心中念頭還沒閃完，羅翼就藉助夜色鎮里投射過來光線，看到幾十米外地面上躺著條被毀到不成樣子的機械手臂。
他心中一緊，很快幾步衝到手臂旁蹲下來細看。
常見的「CT7001」型，剛做過保養。
更重要的是，上面那外掛介面之上……是半截已經被徹底損壞，彈匣內空空如也的「JQ225」超凡狙擊槍部件。
是李一那條機械臂！
羅翼整顆心徹底沉了下去，剛才還強壓下去的怒火瞬間直衝腦際。
卡！加！
但還沒等他做出任何行動，一枚小石子突然從遠處飛來，「啪」的一聲砸在旁邊地面上。
羅翼霍然轉身，凝聚目力朝那邊望去。
七八十米外黑黢黢地面上，正躺著個看不太清晰的人形，而人形旁邊則是個巨大登山包。
難道……
心中充滿了狂喜，忐忑等複雜交錯情緒，羅翼甚至有些不敢走過去看地上到底是誰，直到那人影勉強丟了第二個石子過來，他才深吸口氣緩步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
距離越來越接近，地面上那個黑影模樣在羅翼眼中也越來越清晰。等雙方相距不過三十多米時，他終於看清楚那張熟悉又猥瑣的面孔。
真的是李一！
所有交織複雜情緒徹底被狂喜所取代，羅翼身形筆直前沖幾步就來到這傢伙面前，蹲下來長長地鬆了口氣：「你他媽的，果然沒被那卡加給弄死。」
黑暗中李摳門一雙眼睛閃閃發亮，臉上雖布滿各種血痕污泥，卻還是帶著驕傲不已的笑容：「你他媽……不也沒死！我就知道，單憑個區區一個能源戰士和重甲戰士，根本奈何不了我們227荒野區雙煞。」
「雙煞？這話要讓女文青和曼曼聽見，非大腳丫子踹你不行。」
「行行行！227四煞行了吧，快扶我起來。」
羅翼隨手在這傢伙肩頭打了一拳，疼得李摳門齜牙咧嘴差點站起來跟他拚命：「輕點，老子現在是重傷號。別沒死在卡加手裡，最後被你羅坑坑給活活錘死了。」
直到這時，羅翼才發現他不僅機械臂從上臂處被斬斷，連原本未經改造的整條右腿都齊根而斷。傷口仍在不斷流出殷紅血液，將下方砂礫底面染成一片紅色，而全身上下更是布滿了無數道傷口，沾著一大堆砂石、樹根和衣服碎片，看上去恐怖至極。
「那傢伙這麼強？」羅翼先簡單替他處理了下傷口，從衣服上撕下根布條扎住右腿剩餘那一小截，然後才把剩下不到50公斤的李一抱起來背到肩上：「怎麼逃出來的？」
「呸，羅坑坑你別看不起人！哥哥我說什麼也是『牛嗶炸裂幫』的幫主。從級別上和那傢伙完全平起平坐。」身上流血大致止住，李一趴在他肩頭才剛恢復絲活力，又開始賤兮兮地吹起牛逼來：「什麼逃不逃的，只要手持JQ系列超凡狙擊，老子戰鬥力對付個重甲戰士還不是手到擒來。」
羅翼微微有些意外：「殺掉了？」
「廢話！要不是那傻嗶全身掛滿各種違禁品武器，蓄電池也花了不知道多少錢改造，只一個照面老子就能用槍盲狙狙死他。」說到這裡，他又發出和半小時前羅翼幾乎一模一樣的哀嘆：「可惜，那些能賣大價錢的東西一個都沒拆下來，只要再給我多點時間……在那幫角梟組織成員趕到前……哪怕五六分鐘呢，全拆下來咱們至少能多賣五六百萬！」
——方才估算唐義濤這位能源戰士部件，羅翼也只給出七八百、最多近千萬的價格。
而卡加一個重甲戰士殘體居然也能值到五六百萬，足見這位角梟組織首領，到底在身上投入了多麼巨額的改造資金，只為了將自身重甲戰士境界的超凡戰力，推到極限狀態。
可惜超凡者之間戰鬥，畢竟不是僅憑數值和境界就能決定勝負。
兩人沿大道邊，走在回城路上。李摳門絮絮叨叨了大半天，一會兒哀嘆沒拆到卡加零件，一會兒吹噓方才越境界戰鬥時有多麼牛嗶炸裂，中間想起被毀掉的「JQ225」超凡狙擊槍，又抱著腦袋差點兒哭出聲音……
這傢伙簡直像個復讀機般，整個過程循環了至少四五次。
羅翼背著他，拎著兩個裝滿錢的登山包，步行兩公里多終於找到先前藏起來的皮卡。
而這時李一才突然想起：「咦，追你那個能源戰士哪去了？羅坑坑你也可以啊，不愧是我們227荒野區四煞之首，這樣都能毫髮無傷的活下來！」
羅翼打開車門把他安置在後座，用安全帶捆住剩餘的一條右臂和左腿，又回到駕駛座發動皮卡開上公路。
等皮卡朝著主城方向駛去時，他才隨口回答道：「被我宰了。」
「……」
李摳門呆了半天，最後罵了個「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