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就在今夜
凡斯凱瑞人沒有替敵人收屍的習慣,因為他們認為,這是展現武勇和榮譽的最佳方式。
雖然他們幾乎都不識字,不能寫下「殺人者XX」的血書。
但戰斧劈砍留下的顯眼傷口,無疑會提醒後來人,這些都是凡斯凱瑞人的傑作。
或許,這也正是凡斯凱瑞海寇想要給人們留下的無盡夢魘。
被拖著穿行在屠戮場的林克,強忍著胃裡翻湧的嘔吐衝動,再次回到了海寇的隊伍之中。
此時,屠殺已經結束,但男人們的狩獵時刻還在繼續。
就見海寇們圍成了一個圈,發出放肆的浪笑。
圈內,
是一個手握匕首的少女,
正一刻不停地轉著圈,
向時不時上前滋擾的海寇刺上一刀,
卻總是慢了半拍。
那場面,
就像是一群貓在戲耍一隻無助的老鼠,
充滿了勝利者的惡趣味。
她,和此刻正跪在馬車前的兩個民兵,都是剛剛那場屠殺的倖存者。
雖然滿臉的血污,但林克看得出,女孩並沒有受到多大的傷害。
可這並不意味著什麼好運,恰恰相反,應該是那群海寇從一開始,就沒把她當作攻擊目標才對。
在這片大陸上,奴隸販賣已經成為一個產業,無數消失的自由民都被換成了叮噹作響的第納爾金幣。
這其中,當然少不了凡斯凱瑞海寇的功勞,他們可是與辛加爾掠奴隊、紅色兄弟會齊名的三大供貨商之一呢。
一個年輕的女奴隸,想必應該價值不菲。
估計……也就比自己這個貴族小少爺要便宜一點點。
林克默默地嘆了口氣。
世界上有著無數的英雄史詩,但兩世為人的他知道,每個英雄的豐碑都是用森森白骨和無數人的血淚堆積而成。
其中最可悲的,恐怕就是那些女奴隸的命運。
林克都不敢想象,未來這個女孩將會有怎樣的遭遇。
可倔強的她,依舊徒勞地反抗著,在林克眼中,就像是在跳「歹徒興奮拳」一般。
若是不想受辱,或許……會比較好。
是的,從剛剛那一刻開始,林克的心態已經發生了改變。
滿地恐怖的屍身刺痛了他的神經,讓他清醒地意識到,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弱肉強食?
不,僅僅是這四個字,實在是不夠看呢。
不如回答下面這個問題——要站上這舞台,你做好被殺的覺悟了么?
上輩子的他,倒在了即將成功的前夜,那種蹭了蹭但沒進去的味道,實在是不太好受呢。
所以相比性命來說,自己對成功的渴求反而更加強烈。
本來這一世就是白撿來的,又有什麼理由不再拼一拼呢?
想到這裡,林克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揚,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
「好了!還有正事要辦。」
那邊,首領「阿大」終於結束了手下的這場貓鼠遊戲,上前一掌拍在了女孩的後腦勺,讓她暈了過去。
接著,拉過林克手上的繩子,在距離他2米左右的地方,給女孩的雙手來了個同款的捆綁。
其他兩名俘虜並沒有享受到這個待遇,因為這根繩子總共就4米長,是海寇小隊槳帆船上的一根控帆索。
據說,每一次凡斯凱瑞人上岸來,都會把他們的槳帆船藏在一個隱秘的所在,再把控帆索卸下來,
帶在身邊。
在他們的習俗當中,這樣做會得到風神哈夫西格拉的祝福,因此他們會把每次最值錢的收穫都綁在那根控帆索上。
但按照林克的邏輯分析,第一個這樣做的傢伙,一定是怕別人偷了自己的船,所以才把控帆索拆了下來,至於後來是怎麼以訛傳訛的,就不得而知了。
總之,現在林克有了一個同病相憐的「夥伴」,就靜靜地躺在一堆貨物中間。
那是一輛中世紀很常見的農家貨運馬車,一匹駑馬拉著四個輪子支撐的平板車廂,只有三面有半人高的箱板,後邊為了便於裝卸貨,空了出來。
「你也上去。」首領「阿大」用手一指,示意林克也坐到貨物的縫隙中去。
「嘿,我們的小廢物這下可有福了。」七名海寇中,性格最輕佻的「阿三」拍手調侃道:「坐馬車了。」
「這小子走路太慢。」首領「阿大」冷哼了一聲,顯然是對林克耽誤了「送貨」進度,頗為不滿。
裝出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林克扶著木板,坐在了車廂邊緣的茅草上,兩條腿垂在了外邊。
不是他不想更舒服一點,實在是……車廂里裝得實在是太滿了。
可想而知,在這個不知名的村莊里,有多少人省吃儉用,正等著這一車貨物換回的錢和物資。
天殺的。
都被這群海寇給佔為己有了,憑什麼?
還有天理么?
還有法律么?
林克正在醞釀情緒,首領「阿大」忽然皺眉問道:「那是什麼?」
正在駕車的朗納爾回頭看了一眼,用不屑的語氣答道:「小廢物採的花。」
沒錯,兩人談論的,正是林克此時手中擺弄的黃色花朵。
有點太明目張胆了?
沒關係,反正他們又不懂。
果然,首領「阿大」雖然面露不悅,但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把擺弄花草,當成了貴族小少爺在旅途中打發時間的無聊消遣。
不過,若是他能盯著林克觀察,就會發現,這小子正有條不紊地把花籽擠出來,然後一粒粒剝皮……
常用的藥材乾燥方法有六種,但這個世界沒有先進的機器設備,他也只能將就著把曼陀羅子攤晾開,等著自然風乾了。
「你醒啦?」
林克發現女孩的身體微微聳動,於是開口問道。
聽到動靜,受了驚的少女迅速向內蜷縮,卻被手上的繩索絆住了。
「別緊張。」林克舉起自己的手腕揮了揮,「我也是個俘虜呢。」
沒有回話。
對方應該還沒放鬆警惕,但他明顯感覺到,盯著自己的那對明亮的眸子,變得柔和了許多,不再像刀子一樣鋒利。
氣氛依然有些尷尬。
「呃……我叫林克,你叫什麼名字?」
還是沒有回答問題,不過少女這次有反問道:「我們這是要去哪?」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某個奴隸集市吧,這些傢伙應該會把我們賣掉。」
林克聳了聳肩,其實他並不是太在意這個,因為有個結局是註定的——這伙海寇或是他自己,總有一方要在到達預定的目的地之前,先去見閻王。
哦,對了,凡斯凱瑞人應該不認識閻王。
算了,管他是誰呢,總有一個好心的神祗,會願意收留該死的他們,不是么?
「不,我不會給任何人做奴隸的。」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卻能聽出少女的決絕。
「你們是商販么?」不想再在那個無意義的話題上糾纏,林克拍了拍身邊的木桶問道:「這裡面都是什麼啊?」
「是自釀的麥芽酒,準備運到光嘯灣去賣的。」女孩的情緒聽起來鬆弛了不少。
酒?
林克用力嗅了嗅,果然聞到了一股先前沒有注意到的酒香。
太好了!
他不禁狂喜。
要知道,想充分發揮曼陀羅花子的功效,正需要這樣一副能夠加速血液流動的藥引。
原本他還在擔心,把它們放到其他食物里,麻痹的效果可能會延遲甚至減半。
現在好了,凡斯凱瑞人嗜酒,這是眾所周知的「秘密」。
完成計劃的關鍵道具都已齊備,接下來就差最終的實施了。
林克心中大樂,就在這個時候,首領「阿大」拍了拍馬車的廂板,「下車。」
到了?
不可能。
以林克的經驗和對時間的計算,今天他們這些人肯定無法走過這個山頭。
那這裡是哪?
「今天我們先在這裡住一晚,明天就能把這小子送到那位指定的地點了。」不知道斥候「阿五」在向哪個兄弟說明,卻也正好解了林克的心中疑惑。
望著西沉的太陽,他知道,自己的機會只剩下今晚了。
林克攥緊手心裡的葯籽,暗暗下了決心。
也罷,天高風黑夜,正是殺人放火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