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傀儡
黃大強此刻感覺不好，很不好。
他睜不開眼睛，但透過右手中指上連接的鎖鏈，他知道他在飛。
像一條狗，倔強的躺在地上不想回家，被主人硬牽著脖子拖拽。
鬼面回首那一剎，仿若有把鋒利刀子擊碎頭骨深深插進腦幹，電光火石間他只覺得腦袋一頓，暈了過去。
那條不想回家的狗在竭力反抗主人，但黃大強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他甚至不如一條狗！
再次有意識時，耳邊是肆虐的風沙，鬼面鎖鏈宛如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嗖」地破空而去。
黃大強聽到重重疊疊虛幻的呢喃和尖銳的咆哮，像有一台轟鳴躁動的微型發電機在顱內高速運轉。
天空和大地在這一刻顛倒，河流，礫石，白骨在眼前不斷旋轉扭動，各種雜亂畫面紛紛湧現：時而是倒地的自己，時而是滲人的鬼笑，時而是半夜的紙巾，時而是球棒的巴掌，周圍一切都變的迷幻不真切。
他想起了小時候發高燒，就像現在這樣，腦袋重的抬不起來。
但偏偏，黃大強意識很清楚，清楚到他知道自己正在被污染。
他努力睜開眼睛，對面有一堆長著觸手的奇怪腐肉，腐肉正吞合著什麼。
紫黑色鬼臉鎖鏈似微微顫抖，他感受到了那股興奮和渴望。
鬼面發出尖銳的怪嘯，獠牙血口大張著撲向腐肉。急速流動的風沙像利箭隨著鎖鏈一起貫穿腐肉的軀體，一條條觸手被斬斷散落，腐肉身上的猩紅眼珠一個接著一個爆裂，濺起的膿液在黃沙中四溢。
刺入，貫穿！
再刺入，再貫穿！
鎖鏈呼嘯著在屍胎身體里來回穿梭，乾淨利落。
遍地都是觸手，這些醜陋可怖的觸手還在不斷扭動。
千瘡百孔的肉堆癱倒在地面，肉身僅剩的一顆眼珠高高凸起，發出嘶啞的低吼。不知是不是錯覺，黃大強似乎在那血眼中看到了恐懼和乞求。
腐肉極力向後滾動著，動作滑稽又笨拙。
鎖鏈掠空而起，鬼臉狂躁又瘋癲扭動著，一道黑炎噴涌而出，黑炎中閃動著刺眼的電弧，頃刻融化了腐肉。
震顫著的電弧裹著一團黑色黏液，被鬼臉吞下，一隻猩紅眼球從黑炎中掉落。
……
股股能量順著右手中指傳導進黃大強體內，他感覺渾身暖洋洋的，像是泡在溫泉里，舒服的想打哈欠。
但他打不了哈欠，就像他關不了腦海里那台還在超負荷運轉的發電機，對著他發出蜂鳴般嘈雜的低語。
從獵殺到結束，黃大強像只牽線木偶，被迫跟隨鎖鏈指揮。
呵，照這樣發展，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被奪舍了？
果然，小說里都是騙人的。
黃大強寧願自己昏睡過去，但各種畫面片段還是沒完沒了在腦海中蹦出：
穿越前是個社畜，閑暇時光除了與五姑娘互搏，就是蜷在被窩看網文。他活得平庸，所以愈發羨慕文字里說穿越就穿越的。他時常幻想自己就是某個大神作家筆下的馬仔，隨著大神的更新一步步坐擁美女豪車，征服異界大陸。
可現實就像那根攪屎棍，不停地給他大逼兜。
他越想逃離就越深陷其中。
他是穿越了，可先是被一根球棒欺負，再被說不清是幻覺還是夢境的鬼面鎖鏈絞殺。現在，他又要被奪舍了。
他甚至沒見過一個活人，身邊除了怪物還是怪物。
黃大強不再幻想，經歷過死亡的人才更明白生命的價值。
他怕死，怕極了。
雖說按照劇本主角不會死，但誰知道寫小說的那個人是不是有病？
鬼面鎖鏈浮在空中，黃大強感受到血脈之間奔騰著的愈發充沛的力量，身體里是他從未有過的充實和澎湃。
他很想揮拳試一試，哪怕一拳也好，但他做不到。他知道這幅軀體終將是別人的嫁衣，沮喪之下竟沒意識到自己意外還保持著清醒。
……
雨傘內眾人面面相覷。
「隊……隊長，那位是從深紅區回來的前輩嗎？」，周麻子哆嗦著嘴唇問道。
黑色的烈焰還在燃燒，黃沙中傳來陣陣觸手的焦臭味。就在小隊眼前，那個手掌鎖鏈從天而降的男人幾乎秒殺了觸手屍胎：男人背對著他們，探出右手，任憑長著鬼臉的鎖鏈貓戲老鼠般一下下刺穿屍胎。
淺紅區霸主在他面前毫無抵抗力，像是砧板上的肉予取予求。
「《荒野求生指南》記錄了巔峰榜前十強者的照片，他……不是。」，秦白首白皙的面龐上泛著一絲紅暈，半是激動半是忐忑。
馮安惠挑了挑眉毛，不留痕迹瞥了眼自家隊長。
康斯坦丁城坐落於北大陸南邊的極眺深淵旁，城外就是淺紅區，城邦建設之初很多先輩死於污染物，直到黑幕建成才算安定。城區尚武，獨闖深紅區是每一個探險者的夢想，秦白首也不例外。
前方那道高大的背影挺拔堅毅，如同天降魔神。
誰家少女不懷春？別說是秦白首了，馮安惠自己都忍不住向前跪拜謝恩。
至於蘇小甜，她應該還沒弄明白觸手屍胎怎麼就融化了。
「說不定……說不定是第十一位呢？」，周麻子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試探。
「康城人天生愛冒險，榮耀隨著血液一同流淌。先人建城之初挑選了最為強大的十二騎士守衛城邦，其中兩位不幸污染成失控者被除名，剩下十人被稱為十字團，兼管城邦。千百年過去，城邦逐漸崛起，十字團不再有管轄權，慢慢演變成如今巔峰榜。這些你就算不清楚，求生手冊上也有。」
秦白首丹鳳眼瞪向周麻子，低聲訓誡。
隊長是一個小隊的靈魂與核心，隊員沒有認真看手冊，某種程度上也是她的失職。
周麻子縮了縮脖子，尷尬撓撓頭沒有回嘴。
四人在傘內就這麼看著那道背影，他們在等。
污染是本質，污染物被捕殺後有一定幾率掉落稀有物品，濃縮著污染物精華，有著不同的能力。
比如秦白首小隊配備的雨傘，主要材料就是六眼石像鬼的面頰粉末。
但此時眼前的男人不是在拾取掉落物，他在吞噬源質——來自觸手屍胎的源質。
污染不可逆，要想不斷變強，除了獲得強大的攻擊型污染物外，還可以吞噬源質。每個污染物軀體內都有源質，包括最弱的指甲蟲，吞噬它們有幾率會讓自身獲得超凡能力。但這種方法太危險，吞噬者很容易失控。大多數探險者都是在城區安全環境內，配合其他藥物進行部分吞噬。
像男人那樣直接黑炎融化吞噬，秦白首等人聞所未聞。
「要不……咱先把秀才搬回來吧，那位前輩估計也不在乎我們。」周麻子看看前方一動不動的背影，又看看在躺在地上宛如死屍的孫秀才，忍不住向隊長催促。
「嗯……搬！」，秦白首略一猶豫後果斷下令。
周麻子和馮安惠跳著沖向孫秀才，秦白首落後一步防範四周，蘇小甜留在傘內。
慢慢地，他們接近了那道背影，孫秀才就躺在背影旁邊。
「嗖」，一聲異響，鎖鏈騰空舞動，周麻子和孫秀才停下了腳步。
鬼臉上獠牙血口，對著三人露出了一個猙獰又詭異的笑臉。
接著，
黃大強轉身，臉上同樣猙獰又詭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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