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逃(一)
1密密的灌木叢,一絲風都透不進,一個男人一動不動的躲在陰影里……
他不是「死人」,從他轉動的眼珠可以知道他還活著……
隨著時間的推移,遠遠的田地一邊有陣陣狗吠聲傳來,大約有六七個穿著迷彩服的人員出現在田地的邊緣,他們全副武裝的在搜尋著什麼……
周圍靜了下來,靜的只能聽見灌木叢里不知名的小蟲子飛過得聲音……
正午的陽光毒辣辣的炙烤著大地,它幾乎把所有的熱量都傾倒在了這一片土地上,一望無際的玉米田在它的熱情中不在是早晨那樣的生機盎然,
太陽已經轉到了他的頭上,他的身體有大部分暴露在陽光下……
他一動不動,彷彿已經死了一般,任由太陽把所有的熱量都傾倒在他的身上……
他已經不出汗了,他不知道,人在熱時會出汗,可他卻無汗可出是為什麼,他感覺不到渴也感覺不到熱……
身上有各種各樣的蟲子爬過,他不敢動,任那些不知名的小東西在光光的身體上爬來爬去……他在感謝上天,沒有其他的東西看上他的身體……
隨著狗吠聲的遠去,距離灌木叢大約一千米處河的那面,搜尋的人員已開始撤離……
有個不知名的蟲子爬進了耳朵,就在他要動一動時他又爬了出去。
喧鬧的聲音漸漸遠去,他還是沒動,他不知附近還有沒有人,就那麼緊緊的貼著地面仰躺著。陽光已不像中午時那樣火辣……
太陽慢慢的西斜,灌木叢開始有了陰影,空氣中開始瀰漫著一股股說不出的味道,他想動一動身體,可他發現他動不了,長達十多個小時的姿勢和高度的精神緊張讓他的身體已經僵硬。
他的意識還在,心裡想著動一動,可他知道他的身體那也沒動,緊繃的神經放鬆后,他才覺得他深呼吸一次都很艱難。
他努力的閉了閉眼,慢慢的張開嘴,費力的想咽口吐沫,可是他發現,那只是他的意識,他的口內又干又澀,吞咽那只是一個本能想法,實際上他一動都沒動……
就在這時饑渴,疲憊,和高度緊張后的放鬆,一陣眩暈排山倒海一樣向他襲來,在那股巨大的衝擊下,他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
他的意識回來了,他知道他醒了。一種麻麻的酸痛感充滿全身,周圍有各種各樣的聲音,都是不知名的蟲子的再叫,他知道自己還在灌木叢中……
睜開了眼睛,四周很黑,也沒有風,是晚上,因為頭上一大片星空正在他的眼前展開了璀璨絢麗的無垠……
他有十幾年沒看過星星了,在城市看不到星星,城市裡的霓虹燈太亮是個理由,而且他早就已經過了看星星的年齡……
不知過了多久,在那種扎骨撓心的渾身酸痛過後,他又感覺到了奇癢,伴隨著酸癢難捱,他感覺到他的前半部身體在膨脹,就像皮膚和肌肉中間有氣體充入,他眼前的星空迅速的消退,只能勉強看到幾顆星星。
他揮了揮胳膊,他以為他抬起了胳膊,其實胳膊只是動了動,他等了幾秒,又一次嘗試著抬起胳膊,這回成功了,因為他透過已經腫脹的雙眼看見了它……
手掌無力的落在胸前,下面傳來了黏黏的潮濕感,他知道那是蚊子的屍體和自己的血混在了一起。
他慢慢的撐起身體,坐了起來。後背的僵直和酸痛使他看起來就像個木偶。
四周很黑,
加上他的眼睛腫了,只能勉強的張開一條縫,他什麼也看不見。
他憑著感覺摸索著在灌木下抓了一把土,慢慢的搓著自己手掌能夠的到地方的身體……
天上沒有月亮,應該不到晚上的十點,如果沒記錯,今天是農曆的十九,月亮會在後半夜出來。
身上的酸癢慢慢的消失了,可是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陣頭暈,顫抖和胃痛。他已經兩天兩夜滴水未進,不眠不休。就是在下午沿河而上時也沒來的急喝一口水。因為那時他感覺不到渴也感覺不到餓。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逃。
一陣極速的顫抖過後,渾身的汗像淋雨一樣流下。他知道這是虛汗,再這樣下去,他會虛脫的。
努力的睜大一點雙眼,他望了望星空,辨別了一下方向,起身向著南面蹣跚的走去。
他知道離他大約3里左右就是西敏河,他就是沿著它逆流而上的。
月亮出來了,有淡淡的月光灑下,周圍的灌木就像一個一個蹲伏在地上的巨人默默的看著從它們中間走過的身影……
身上在奔跑時劃得滿身傷口因搓上泥土又混上了汗水加上蚊蟲叮咬的腫脹除了讓他有萬蟻炙痛之外,使他在昏昏的月光下就像一個殭屍在緩慢行走……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聽見了流水的聲音,他努力的加快了腳步(其實根本就沒快)。
一個踉蹌他趴在了地上。
他,爬,爬,向著水聲爬去,枯草,荊棘,石子在身下劃過,這些痛他都已感覺不到。他努力的爬著。
身下已經潮濕了,更濕了……他的手已經深入水中,把水捧在手裡,他輕輕地,慢慢的嘬著,他不敢大口的喝,他怕那種感覺讓他再一次昏過去。
……
體力恢復些。他坐了起來。眼睛已不是那莫腫脹了,他能看清周圍了。
河水在月光下泛著光,從光的完整度和流水的聲音判斷水流不是太大。
對岸一人多高黑黑的一片,他知道那是玉米田。他沒躲在那裡,相比較來說,灌木叢比玉米地要安全一些。
他站起來,在河水裡把赤裸的身體清洗乾淨。傷口的痛跟原來比已經不算什麼了。趟過了河,間隔著攏地掰了幾穗玉米。玉米還沒太成熟,剛剛灌滿漿(玉米快要成熟時的叫法)。又回到了灌木叢中。
在吃完了兩穗生玉米后,他的體力恢復的更好了。
東方已隱隱的發白。他站起了身,開始把身邊能掰折的灌木掰折。一部分鋪在了地上,一部分棚在頭上。
一會太陽上來會很熱。他想去裝些水回來,一個是沒有用具,時間也不允許。天亮了,他怕有農民下地幹活。儘管這個季節地里沒有什麼活。可他不能冒險。
太陽出來了,他感覺今天的太陽是他十年來見到的最美的太陽。
隨著太陽的升高,他閉上了眼睛,全身放鬆的進入了夢鄉。
他做夢了,又夢到了她。
就像這十年來一樣,她笑著,又蹦又跳的在他前面跑著,黑黑的頭髮隨著她的跳動在身後放恣的張揚。
他在後面追著她,伸出手,卻總也是追不到,觸摸不到那滑猾的感覺。
他知道這是個夢,在夢裡也知道這是個夢。
他醒了。眼角也像這十年來一樣,緩緩的有淚滑落。淚水沿著臉頰慢慢的流進了耳窩裡。
他不睜眼,一睜眼她就消失了,在現實中,他對她的噬骨思念以讓他想不起她的容顏。只有在夢裡,她才會無比清晰的出現在面前,一如初見。
他不知道現在是幾點,因為陰天了。但是這不會影響他判別方向。他坐了起來,雙手揉了揉臉時才發現雙手沾滿了綠色液體,它們早已干竭,隨著他的動作像皮屑一樣紛紛落下。
他坐著等,等天黑。
他的去村莊弄衣服,他的衣服被他扔了,確切的說那不是他的衣服。
天慢慢的黑了。
眼睛的腫脹已消失大半。除了胃有些不舒服外,他感覺比較好。
活動了一下身體,他走出了灌木叢。
今晚月亮會出的更晚。
他走的不快,因為腳上沒有鞋,被扎的腳上,是用草蒿子編織的「草鞋」。
過了河。他又重綁了一個「草鞋」。站在玉米地的小路邊,他猶豫了下,往大河庄走去。
現在的村和村之間因為加蓋房屋都離的很近,十年前就是,現在一定更近了。可不一樣的是。它是個被保護的古村,建築一直保持著清朝以前的樣子,包括它周圍的一切。
三年前出外勤時路過它,不是外面的電線杆,大家都以為進了影視基地了。
他來到了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