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刪錄音

快到中午的時候，吳燁才結束了和周虹的對話，起身離開虹點。

如他所想，周虹是個謹慎的人，她有技巧地和他周旋，也會適當釋放出一些她想讓他知道的信息。

對於周虹的話，吳燁沒有表現出如表面上那麼多的信任——實際上他也並不會將這些當成真話，從某些角度來看，他和榮蔭也有一些相似之處——記者不管聽誰說話，都是在聽故事，警察也是一樣。只是記者會本能將一切聽到的當做故事，而警察會懷疑每一個字的真實性。

看著吳燁推門離開，周虹低頭瞥了一眼兩人都沒有動過的飲料，笑了笑，抬手倒進廢水池。

走出門，吳燁就看見榮蔭在斜對面不遠處的馬路邊坐著，半邊身子靠在電線杆上，正仰著脖子睡得正香。

他走到旁邊，嫌棄地看了一眼她半張著的嘴，手背撞了撞她肩頭：「喂，起來了。」

榮蔭正在躲黑衣人呢，冷不丁被戳醒，朦朦朧朧睜開眼睛，以為自己還在夢裡，立刻扶著電線杆就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就要跑，幸虧被吳燁伸手拽住。

「去哪？」

「啊？」榮蔭這才回過神來，原地醒了半天神，才想起自己在路邊睡著之前在做什麼。

「哦，你出來了。」她揉了揉眼睛，「怎麼樣，聊了什麼？」

「無可奉告。」

「喂！」可能是剛睡醒，榮蔭直接伸手拍了他一巴掌，這一下根本就沒收力，實實在在拍在吳燁後背，發出「啪」一聲巨響。

吳燁倒吸一口涼氣，臉色瞬間煞白，眉頭緊緊擰起。

榮蔭這才想起他身上還有傷，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一時忘記了，抱歉。」

吳燁歪著肩膀往前走，榮蔭趕緊小步跟在他後面，兩人往路口的方向走。

「她明顯就隱瞞了很多事，剛剛你在裡面和她聊了那麼久，一定能挖到很多消息！」榮蔭一邊走一邊絮絮叨叨的，「還有，你明明就早認識周虹，還知道她和武彬的關係，為什麼不早來找她了解情況？你要我查的那個陳雯穎也在她這兒打過工，她都死了一年了，你才想起來找她……」

「我並不知道周虹和武彬的關係。」吳燁說道，「以前只是知道有她這麼個人。」

「什麼？」榮蔭一臉不可置信，「那你剛才和她有來有往——」

「這點隨機應變的本事都沒有，我也別當刑警了。」

「刑警你是很合格，可你這『隊長』就離白當也不遠了。」榮蔭翻了個白眼，「洛斯特隨便揪出個姑娘都知道的關係你還要靠自己猜，今天我不帶你來，你可能還聽不到這麼多消息，反省一下吧，為什麼沒人告訴你這些。」

吳燁一時語塞：「……筆錄是劉寧整理的，我當時還沒來得及聽她彙報就被她整出去了。」

榮蔭撇嘴：「那至少對我別藏著掖著嘛……」感覺到吳燁走得很快，她也加快了腳步，和他兩個人並肩而行。

明天洛斯特就要正常營業，可現在還是大門緊閉，周圍的店也都拉著捲簾門，尤其是半沉在地下的幾家，乾脆在房頂蓋了紅藍條的防水布，甚至還有誇張的，在外面掛了「回家過年」的標牌。

不知道明天這個時候這裡又會是一副什麼景象。

「哦對了。」榮蔭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手機，「剛才在公安局，我把劉寧手機扔進下水道沖了下去，不過錄音我傳到手機里了，你要不要聽？」

「謝謝。」吳燁接過她手機，找到錄音文件，剛打開，就看見榮蔭的腦袋又湊了過來。

他用手肘把她腦袋頂開。

榮蔭撇撇嘴：「聽一下嘛大佬。」

不過她倒是也沒堅持，畢竟錄音在自己手機里，回去想什麼時候聽都可以。

「還你。」

也就十秒鐘，手機就被吳燁塞回她手裡。

「聽完了？」她一愣。

吳燁「嗯」一聲。

榮蔭看他把錄音文件傳到自己手機上，再把她的手機遞還給自己。

「哎，我記得前十秒好像是白噪音，什麼都沒有，你好歹往後聽幾句啊。」她疑惑地低頭看向自己手機——

「喂！你憑什麼刪除我手機上的東西，吃獨食啊你！」上下翻了好幾遍，確定錄音已經被刪了的榮蔭氣急敗壞。

兩人在春霞路的路口分了手——最後也什麼都沒問出來的榮蔭只能打車回到久違了的自己的小屋，往床上一躺，本來還打算理理思緒，誰成想腦袋剛沾到床單就昏睡了過去，一夜無夢，踏踏實實地睡到了第二天醒來。

幸虧定了鬧鐘。

榮蔭坐在床上醒神的時候，腦子裡只有這一個念頭。

中午十二點，正是太陽最好的時候，她深吸一口氣，翻身從床上跳下來衝進浴室，給自己徹徹底底洗了個澡。

洗完澡，還冒著熱氣的榮蔭晃晃悠悠地走進廚房，一把拉開冰箱門——哦對，差點忘了她之前都是靠每天吃前一天的剩菜為生的。現在除了櫃門上的兩個雞蛋之外，就只剩下她去採訪武彬那天早上剩下的半個煎餅果子。

拿出來聞了聞，確定不能咬咬牙拿來填飽肚子之後，煎餅果子只能被她忍痛丟進了垃圾桶。

兩個雞蛋和一根黃瓜下了一碗香噴噴的速食麵，榮蔭捧著面碗坐在桌前，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呼出。

對嘛，這才是人過的日子。

一邊嗦著面，一邊伸手打開電腦。

昨天小江提醒了她，她這個月的稿子還沒交，雖說自己隨時準備好回大案組，可畢竟現在自己還是社會新聞部的人，天天在外面閑逛不交稿，難保不會被劉瀧抓著把柄。

好在她現在還有一篇選題在手，再加上這後面發生的事，就算是一篇普通的採訪稿，相信發出去同樣會很勁爆。

在泡麵的香氣中，榮蔭奮筆疾書，手指「噼里啪啦」地在鍵盤上飛舞，只用了兩個小時，就完成了一篇八千字的採訪稿。

「我真是天才，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比我再適合寫故事咯。」她一邊眉飛色舞地沾沾自喜，一邊把稿子和照片配好發給琴姐。

「搞定。」

榮蔭一推椅子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餘光瞥見床上的手機，又想起昨天自己好不容易保存下來的錄音被吳燁刪掉的事。

幸虧劉寧沒有證據證明是她偷了手機，否則她現在就該睡看守所的水泥床了。

想到這裡，她決定給吳燁打個電話。

手機號撥出去，響了十幾聲還沒人接。

奇怪，他們警察接電話都是這麼不及時的嗎？難道還在睡懶覺？

不會是傷口又出什麼問題了吧！

正當她胡亂猜測的時候，電話突然接通了。

「喂，什麼事？」

電話那邊吳燁的語氣有些沖，榮蔭已經到嗓子眼的埋怨直接一頓，然後咽了回去。

「呃，吳隊長，我是榮蔭。」她小心翼翼地問，「現在忙著呢？」

「……沒有。」

電話那邊傳來腳步聲，隨後就是一聲很用力的摔門。

「蘇芸！」

她聽見電話那邊吳燁喊了一個名字，可惜沒人回應她。

嘖嘖，原來是吵架了。

隨後，吳燁的聲音又在電話那邊響起：「什麼事？」

「沒什麼，我就是想問問你，今天晚上洛斯特重新開門，要不要去看看。」榮蔭有點尷尬，「你——沒時間就算了，我叫小江一起去。」

「我過去。」吳燁輕嘆口氣，「你家住哪，我過去接你。」

「誒，算了吧，你身上還有傷，我過去接你吧。」榮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一個小時以後可以嗎？」

「好，我把地址發給你。」說完就乾脆利索地掛了電話。

「……切。」榮蔭沖著手機拱了拱鼻子。

「叮。」手機收到吳燁發過來的家庭住址，榮蔭一看，離自己住的地方不遠。還有一個小時，她索性收拾東西出了門。

「砰砰砰！」

榮蔭靠在牆上，手掌拍著門。

「誰啊？」

「我。」

門被人從裡面拉開，一個頭髮亂糟糟的年輕男孩睡眼惺忪地站在門口。

「喲，小江，好久不見，都半下午了還睡覺，年輕人真是沒有朝氣。」榮蔭就像回自己家一樣自然地走進小江家，熟練地從鞋櫃里拿出拖鞋給自己穿上，「啪嗒啪嗒」走進屋。

這個小區是他們單位的宿舍，上班只需要走幾百米，單位無償提供，方便他們隨時隨地回去加班或者通宵寫稿。出版社很多人都住在這兒，包括小江。小江父母也都在出版社工作，兩個人都在申城總部，很欣賞榮蔭的才華，當初能保住她，兩人也算出了一些力。於是來蕪城的時候，榮蔭就被兩人「拜託」了照顧他們的兒子，於是她就成了小江的老師，直接帶著他一起來了蕪城。榮蔭比小江年長七歲，看他就像小孩子，把自己這些年做記者和寫稿的經驗技巧幾乎是傾囊相授，兩人又經常半夜一起被叫回去趕稿，一來二去就混得和親姐弟差不多熟了。

榮蔭進來轉了一圈，一轉頭，看見小江站在電話旁邊，作勢撥號的樣子。

不過這手指最後也沒按下去。

「不害怕我打給琴姐？」小江納悶。

「稿子我已經交了，你愛怎麼打電話隨便你咯，八千字的人物專訪還有後續故事，琴姐現在肯定愛~~~死我了。」榮蔭在客廳搜掠一圈，最後在茶几下面找到車鑰匙，「車借我開一下。」

「你的車呢？」小江撓撓頭。

「還在洛斯特門口停著呢，昨天忘開回來了」說完她就往外走。

「哎！」小江連忙叫住她，「你那天不是讓我找陳雯穎的資料，我找好了放在檔案盒裡擱你桌上了，你回去記得看。」他說道，「我明天要出差，一個星期之後才能回來。」

「哦好，路上小心，記得每天打電話報平安。」榮蔭晃晃車鑰匙，「那鑰匙先放我這兒，等你回來別忘找我要。」

「哎。」

看榮蔭又要走，小江又把她叫住。

「怎麼了？」察覺到他猶猶豫豫的，榮蔭意識到小江好像有話要說。

「聽主編說，我這次可能有機會進傳銷組織暗訪。」小江猶豫中帶著興奮，「你可千萬不能告訴我爸媽！」

「……暗訪很危險，你自己想好了。」

聽了小江的話，榮蔭沉默了兩秒：「上次我的下場你也看到了，他們傳銷組織的能量也很大，背後不知道什麼人支持，一定要小心。」

她知道小江和自己一樣，不喜歡每天拿著通稿「坐辦公室」，也喜歡有挑戰性的工作，到了蕪城之後，好幾個老記者都看上了小江這個新面孔，想帶他去暗訪，都被她直接拒絕了，她知道小江很失望，也知道他一直還在努力尋找機會。

所以這次，她沒有阻攔。

「放心吧榮蔭姐，你的前車之鑒在這兒，我必不可能翻車。」

「滾！」榮蔭雖然嘴上罵著，但還是忍不住嘮叨了幾句，「那記得把我之前整理的注意事項多看幾遍，還有必備清單上的東西都準備好，我這兒還有一些秘籍，等晚上也發給你。」她語重心長，「就算被打了也至少保住自己的雙手，我這兒還有一堆活兒等著你干呢。」

說完閃身出了小江家，身後傳來小江大力的關門聲。

兒大不中留啊，嘖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