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翻譯
車隊進廠正趕上廠里下午下班，一進大門就陸陸續續的有工人跟著圍觀。
等到開到西邊廠房前面，已經圍了一群人。
高團結領著石敬期就跟在車隊後邊，石敬期如同一個吉祥物，也在遭受群眾的圍觀。
有膽子大的中年女工笑著問高團結：「高主任，這白白凈凈的俊俏後生是咱們廠新來的大學生嗎？復旦大學的？」
高團結索性讓石敬期走前面，走一路介紹了一路。
石敬期直臊的臉紅到脖子根兒，眼睛瞧著腳尖，低著頭直往前走，引得眾人又皆是哈哈笑。
待車隊停穩，從辦公樓的方向快步走來幾個人，領頭的是個四十多歲國字臉的男人，此人正是現在農機廠的掌舵者—廠長嚴衛東。
跟在左邊的五十多歲，身材瘦削的是副廠長史新華，他在農機廠幹了三十年，明年就到退休的年紀了。
右邊的和嚴衛東年紀相仿，個頭略高，表情看著很是嚴肅，是另外一位副廠長李光明，掌管著廠里的技術，在技術上是一把好手，廠里上下的工人沒有對他不服氣的。
農機廠三巨頭來到，笑聲才停了些，領頭的卡車上，剛才和高團結打招呼的漢子開門跳下了車。
一看見幾人，就沖著嚴衛東而來，抓著嚴衛東的手搖啊搖：「嚴廠長，我們運輸隊可是不辱使命啊。」
嚴衛東也握著漢子的手搖啊搖：「不愧是你張豐收，你可比計劃的提前兩天，這市運輸隊的隊長，你當之無愧啊。」
張豐收大手一揮：「主要是這些天海裡頭平靜，貨輪比咱們預計的早了一天到天津港口，我倒是沒什麼，只是別讓我這些娃子們白乾就行。」
話音剛落，第一輛車的司機也跳下了車，是個個子不高，臉龐極黑的精瘦小伙，一笑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嚴廠長，為了趕車我們可是一整天沒有好好吃飯，現在各個餓的前胸貼後背，一個人能吃半饃筐饃饃。」
嚴衛東忙吩咐高團結領運輸隊的人去廠里食堂吃飯，還特意叮囑要大白饅頭、紅燒肉管夠。
劉琴琴本來在圍觀，聽到吩咐，忙主動攬下了這差事：「廠長，我領小黑哥他們去。」
劉琴琴領走了運輸隊的人，順便叫走了幾個手腳麻利的大姐去食堂幫忙。
張豐收拉嚴衛東的胳膊：「老嚴，老嚴，我還給你帶過來一個寶貝。」
說著，掀開了第一輛卡車後邊懸挂著的布，迎面是一個黃頭髮綠眼睛，T恤牛仔褲，高高大大的外國男人，正弓著身子摸著腿呲牙咧嘴。
「這是義大利那邊過來的技術員，好像姓安。」
史新華忙上前去扶男人的胳膊：「我滴乖乖，這是咋了？豐收，你咋不給人訂個火車軟卧啊，這不得是顛壞了吧？」
張豐收直鬱悶，啪啪拍著車廂：「我還給他鋪了褥子，我們坐著他躺著，這技術員還能顛壞了？還是說外國人都不禁顛？」
還是高團結招呼石敬期，讓石敬期問問怎麼回事。
石敬期硬著頭皮上前，他雖然是復旦畢業，但是學的也是英語，不是義大利語啊，這時候讓他翻譯，是趕鴨子上架。
許是看出了幾人的意思，那外國男人冒出一大串的英語。
石敬期面上一喜，忙翻譯道：「他叫安東尼奧，是義大利依伯納公司的工人，他這次負責幫咱們把機器安裝好，並教會怎麼使用，他現在沒事兒，就是腿麻了。」
「不錯，
不錯，小石連腿麻都能翻譯出來，可見是個有真才實學的。」嚴衛東拍著石敬期的肩膀誇獎道，又對張豐收介紹：「小石，石敬期，今天才來報到的大學生，復旦的。」
引得張豐收語氣酸酸：「市裡怎麼捨得給你們分高材生的？什麼時候給我們運輸隊也配一個啊，我就不用求爺爺告奶奶的請人翻譯了，那口岸上負責翻譯的小姑娘，都是眼睛長在頭頂上看人的。」
說著話，安東尼奧已經緩過了勁，自己跳下了卡車。
嚴衛東幾人在讓石敬期確認過安東尼奧不渴不餓之後，決定一鼓作氣，卸車。
李光明高聲喊：「廣播員，廣播員，去給石師傅拿個大喇叭來，讓安師傅指揮，石師傅翻譯，大家都輕拿輕放，讓放哪放哪。」
眾人吆喝著好，有一個女孩兒離開人群，往辦公樓的方向去了。
此時石敬期已經陪著安東尼奧站在了一條長條凳上，站的高好把每輛車的情景都盡收眼底，也把女孩兒收到了眼底。
女孩兒穿著白色的連衣裙，扎著高高的馬尾，露出兩條光潔筆直的小腿，身材纖細，和他夢中的那個人很是相似。
明知道她此時此刻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石敬期還是在心中感嘆一句太像了，這個背影，簡直和她一模一樣，好似在下一個瞬間，這背影就會轉頭問他：「石敬期，英語單詞背了沒？」
「石，石。」安東尼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需要石敬期幫他翻譯從最後一輛車卸起。
石敬期苦笑一下，把那白色背影拋諸腦後，專心的投入到自己的翻譯事業中。
等到東西全部都卸完，放在大致的位置上，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別說是十幾個搬東西的小夥子，就連石敬期這個只動嘴不動腿的翻譯都餓的前胸貼後背。
讓小夥子們去了廠里食堂吃大白饅頭紅燒肉，高團結建議領導班子請外國友人見識見識中國禮儀，請張豐收作陪，自然還要帶上石敬期這個翻譯。
石敬期怎麼也想不到，他參加工作之後的第一頓飯，是從民城市最好的飯店—民城迎賓館開始的。
這頓飯的規格，比他考上大學村長請鄉長吃的那頓飯的規格高多了。
別說是安東尼奧這個外國人，連幾個中國人都連連稱讚。
安東尼奧吃的高興，揮舞著筷子向幾位中國人炫耀他的筷子功力。
「我所在的街區有一家特別好吃的中餐館，用筷子吃餃子老闆每次都多送兩個，所以我會用筷子，我是我們街區的使筷子冠軍。來來，乾杯。」
石敬期懷疑安東尼奧的身體里住了個中國人。
一頓飯吃的賓主盡歡，安東尼奧也學會了兩個中國詞：「哥們，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