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與學長探討哲學
林啟成把包間門關上了，咚的一聲像是把門裡火熱的氣氛鎖住了，一扇門分開了兩個世界。
他沒有去洗手間，而是隨手從柜子上抽了兩張衛生紙走向了火鍋店門口，在那兒有個女孩蹲在那兒喝酒，店裡的音響正放到《安靜》，裡面唱「不用太擔心，我會一直好好過，你已經遠遠離開，我也會慢慢走開」，女孩聽著歌邊喝邊哭。
忽然響起的啤酒開罐的聲音清脆悅耳。
蘇曉檣轉過頭去，看見林啟成手中拿著一罐可樂手裡還摳著易拉環，不斷的有二氧化碳從裡面湧出來發出嗞的聲音。
「要喝嗎？」林啟成問道。
蘇曉檣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搭這個話茬，愣愣的看著拿著可樂的林啟成。
「不喝嗎。」林啟成見蘇曉檣沒接過去，就把可樂收了回來放到嘴邊喝了起來。
蘇曉檣也不知道是酒勁上來了還是什麼的，忽地起身一把就把林啟成手裡的可樂搶了過來噸噸噸的喝乾凈了，最後還捂著嘴輕輕打了個嗝。
「哦...」林啟成看著被搶過去的可樂臉上有些遺憾，這罐可樂他還是才自掏的腰包在前台買的。
「你真的要出國嗎？」蘇曉檣把空可樂罐放在了腳邊問道。
「嗯。」林啟成點頭。
「這輩子還能再見面嗎？」蘇曉檣沉默了一會開口道。
「不知道，此去一別，可能就是永久吧。」林啟成搖了搖頭道「好啦，別愁眉苦臉的了，我考上國外高級大學不是值得高興的一件事嘛？」
「高興嗎？」蘇曉檣站了起來收拾了一下心情忽的伸出手拍在了林啟成肩膀上，拍了一下不夠，又重重的拍了兩下。
林啟成沒躲也什麼都沒說，蘇曉檣沉默了很久才抬起頭說：「對，這是一件高興的事情，我應該為你高興才對！」
「如果你說的高興是指哇一聲哭著跑出去的話，你的確表現得挺高興的。」林啟成打趣地說道。
蘇曉檣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拐撞了一下林啟成的腰，轉身走進了火鍋店，但忽然之間他又停下了腳步沒頭沒腦的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兩年前。」林啟成說。
蘇曉檣兀自點了點頭，大步的火鍋店裡面走去，頭也不回地說道：「既然今天發生的都是高興的事，我們就該好好慶祝一下！走，回去，我們再喝一點！」
「我再去買瓶可樂就來。」林啟成站在火鍋店門口看著蘇曉檣的背影喊道。
「可樂沒勁！要喝酒！」蘇曉檣的聲音遠遠的飄了過來，她走的很快。
其實說是走，更像是在逃，好像再走快點就可以把剛才的事情甩掉，重新來過。
莫名的林啟成輕輕嘆了口氣，他彎腰把蘇曉檣喝空的可樂罐撿了起來，看著罐口的口紅印忍不住喃喃了一句：「才多大年紀。」
「女生學化妝多大年紀都不算早。」有人在他身後賤兮兮地笑道。
「芬格爾學長。」林啟成直起腰來頷首問候道：「這麼巧，你也在這兒...吃火鍋啊？」
從麗晶酒店離開后，再一次見到芬格爾，林啟成對其的稱呼也變成了「學長」。
「你怎麼知道我吃了火鍋？就憑我站在火鍋店前拿著一罐可樂嗎？」芬格爾挑了挑眉問道。
林啟成瞥了一眼芬格爾的嘴角，那裡還殘留著一點沒擦乾淨的火鍋油，很顯然這傢伙也才在店裡大快朵頤過。
「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嗎？」芬格爾注意到林啟成一直盯著自己的臉趕緊回頭對著玻璃門照。
「嘴角，這裡。」林啟成示意芬格爾火鍋油的位置，芬格爾趕緊拿出衛生紙擦乾淨了，然後看向林啟成尷尬的笑了笑，很顯然意識到自己剛才耍帥的台詞很蠢。
林啟成嘆了口氣問道：「所以為什麼學長你會在這裡。」
「我之前不是說過嗎？我想試一下本地的特色美味。」芬格爾嗅了嗅空氣里火鍋底料的香味面露幸福：「跟在古德里安教授身邊只能吃健康餐啦，久違的也要犒勞一下自己嘛。」
「所以你是在跟蹤我嗎？」林啟成上下打量了一下芬格爾認真地問道。
「跟蹤你？哈哈哈，你別逗我笑了啊小師弟。」芬格爾擺了擺手笑道：「你是什麼身懷煉金物品的危險人物還是混血...」
話說到一半芬格爾忽然住嘴了，立刻把可樂罐塞到了嘴裡噸噸噸地喝起了可樂。
「煉金物品是什麼？還有混血？」林啟成多看了芬格爾一眼。
「沒什麼，你就當學長在胡說。」芬格爾喝可樂喝得急了，大聲的咳嗽掩飾自己的失態。
林啟成多看了他幾眼，發覺對方似乎的確不會再多說什麼了也就放棄了追問：「你還有什麼事情嗎？沒事的話我就要回去了。」
「剛才那女孩你不喜歡她嗎？」芬格爾忽然問道。
林啟成腳步停頓了一下看向他說：「還說你沒跟蹤我，剛才你一直在旁邊偷聽吧？」
「我坐的離門口近，你們說話又那麼大聲，我聽不見簡直對不起我的聽力啊。」芬格爾一臉無辜，但下一秒臉上又被促狹堆滿了：「師弟你有故事啊，我聞到了青春的味道！」
「好了學長，真沒什麼事的話我要回去吃東西了。」林啟成嘆了口氣說。
「真是不可愛的學弟，比起你我另一個學妹就聰明懂事多，知道討好學長我——不過今晚找你事情其實還是有的。」芬格爾捧著可樂靠在玻璃門上斜眼看著林啟成說：「林啟成就當是學長我多事吧，我想問你個問題...你知道人一生每個階段都需要做出不同的選擇來確定以後要走的路嗎？那種一旦選定之後你的未來就只能沿著這一條路走下去的人生岔路，沒有的說法。」
「學長你在卡塞爾學院里選修的是哲學專業嗎？」林啟成側頭奇怪的問道。
「沒，我是理科生。」芬格爾搖頭：「現在跟你說這些你也可以理解為你學長我今晚喝多了哲性大發，想跟你探討一下人生。」
可樂喝多了也算喝多了嗎？林啟成微不可查的瞥了一眼芬格爾手裡的可樂。
「關於學長你的問題，我只能說，自己選擇的路就算不能回頭也要一直走下去，我從來不後悔自己做下的選擇。」收回了視線，林啟成望著玻璃門后火鍋店過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說。
「既然如此你應該也明白你選擇了一條路后，另一條路將會永遠的與你擦肩而過吧？」芬格爾低頭捏起了喝了一半的可樂罐，把薄脆的鋁皮摁得咔咔響。
「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林啟成語氣稀疏平常的反問。
「說話要過腦袋哦，小學弟。」芬格爾看向林啟成用食指點了點自己太陽穴：「你真的意識到自己選的路有多麼長遠和艱難，而你放棄的那條路，可能有很多你摸得到的美好，可你這輩子都難以踏足了嗎？現在或許你還有機會反悔——起碼在真正踏上選擇路之前，你永遠有機會反悔。」
林啟成的手都貼在火鍋店的玻璃門上準備推開了，聽見芬格爾的話后兀然地停下了手裡動作。
「看來你明白我的意思了。」芬格爾撓了撓頭。
「為什麼你會跟我說這些話？你不是應該站在卡塞爾學院招生辦一邊的嗎？」林啟成扭頭看向他古怪地問道：「你的話里總有種...野雞大學的受害者良心發現勸後來人再三斟酌的感覺。」
芬格爾果斷的翻了個白眼一拍林啟成的後背說道：「進去吧，你個沒心沒肺的傢伙，看起來現在跟你說這些還太早了。」
「學長再見。」林啟成推開了玻璃門小跑著就消失在了過道的人堆之中。
芬格爾在門口隔著玻璃門望著走遠的林啟成幽幽嘆息了，他小聲的自言自語道：「可能當你真正理解我今天話的意思的時候，再說這些就太晚了。我們這些人，在面臨選擇的時候都沒法把面前的路看的太遠啊——無論是混血種的人生，還是普通人的人生，可誰又知道哪條路的盡頭是圓滿的呢？」
可芬格爾此刻的話終究沒有人能聽見，他把手中的可樂一飲而盡，單手把罐頭捏成了小餅餅丟進了十米遠的垃圾桶里，雙手揣兜摸出車鑰匙就溜達向了停車場。不一會兒后紅色的跑車魚躍而出，引擎咆哮著划響夜空。
火鍋店的包間中，不斷推阻敬酒的林啟成似是有感回頭，望向了包間外的方向，不過一會兒注意力就又被熱情地唱著歡送歌的學弟們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