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風卷殘瀾(一)
顧夏睡眼朦朧,只覺腹部讓什麼東西給壓住了,伸出手去,細嫩、光滑還泛著溫度。
「亭軒?」
待看清楚,才知道是韓亭軒趴在床邊睡著了。月光灑落在他臉上,清秀且動人,烏黑的頭髮隱隱約約在臉蛋上劃過,眼角格外深邃。
「唔……」韓亭軒伸了個懶腰,揉揉眼睛,便看向顧夏。
「你醒啦?」
「你說呢?」
顧夏坐起身來,一襲黃髮在凌晨的風中繚亂,下顎線稱托著月光,目光匯聚在韓亭軒一人身上。
清晨,清寧市城東
陽光初來乍到,為車水馬龍的都市增添了幾分溫暖,也號召著朝氣勃發。
葉雨尋身穿純白襯衫,修長的身姿配上工裝牛仔,撲面的少年感顯得格外陽光瀟洒。
左手將頭上的帽子往下一摁,右手插兜,如乘清風,步伐輕快,朝著一家地段冷清的咖啡店走去。
轉眼間,葉雨尋敲開了咖啡店門,推門而入,門又被風給捎上;店長正擦拭著雕花白玉杯,見來了客人,便笑臉相迎。
「店長,好久不見。」
葉雨尋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摘下帽子扣在桌上,轉過頭望著店長。
「你小子,也知道回來看看我昂?」
店長一手拿著杯子,一手拿著棉口布,還不忘伸出手去指責葉雨尋不懂事;棉口布在半空隨手晃動著,頗有翻戲子的趣味。
「老爺子什麼時候學會扭秧歌了?」葉雨尋笑著,胡茬此刻也封塵不了他俊俏的臉,若剃去這長發鬍鬚定也是位少年俊朗兒。
「你昂你,昨天那事也是你乾的吧?」
「嗯哼。」
店長親手萃了杯咖啡,走到葉雨尋桌前,將咖啡遞了過去;葉雨尋猛然嗦了一口,又連聲咳了出來。
「嘖,慢點。」
店長瞟了一眼葉雨尋,「【天使】找過你了?」
「還不是冢本青唄。」
「小村也去了?」
「嗯……」
葉雨尋神情嚴肅起來,雙手捧在杯子上,根本不顧陣陣灼燒感,陷入了沉思。
「想必,是【肅·青】現世了吧。」
「嗯……」
兩人相望,默默無言。
而顧夏也出院了,韓亭軒在背後跟著他的步伐,在大街上閑逛,兩位少年如一對黃鸝,在枝頭雀躍歡唱。
「你今天不會就正式上班吧?」
顧夏回過頭,向韓亭軒發問;韓亭軒思緒早已放開千里之外,雙手插兜45度角仰望天空。
「啊?」
「你想啥呢你?」
「昂!?上班?……」
顧夏擺著個臭臉,虎視眈眈的盯著韓亭軒。
「對了!我今天第一天正式上班。」
韓亭軒調轉步伐,向咖啡店的方向奔去,衣襟被風托起,背影愈發渺小,直至化作一點,不見蹤影。
顧夏無可奈何的獨自轉悠著,興許是朝陽分外美麗,惹得他哼著小曲。旋律還在繼續,口袋裡也伴奏起了鈴聲,掏出電話,只見紅綠按鈕映襯著白色大字:「導師來電」。
韓亭軒一刻也不想耽擱,但渾身的酸痛是怎麼回事?行動明顯變慢,風從相對的方向不停的吹拂著,前進也必然不會停止。
當一間復古裝修的咖啡店門面闖入視線,韓亭軒放慢了腳步,用手抓了抓髮型,真理下衣衫,擠出個恰到好處的微笑,準備迎接社會的投影。
韓亭軒正在做最後的心裡躊躇,
指尖剛剛接觸門把手,一股冰涼的觸感惹得人有些許不安。
但這觸感又即刻褪去了,門被從內拉開了;韓亭軒的手還停留在半空,目光獃滯。葉雨村正要出門,兩人撞了個滿懷。
韓亭軒脫口一句:「抱歉。」
但並未有人理會,回頭看去那人埋著頭便走開了,只是陽光落在他肩上,有些許眼熟……
「小軒來啦?」
「昂,是的店長。」
店裡傳來一聲親和的呼聲,韓亭軒連忙應和著;一手撓著頭,其他通通拋之腦外,笑著走進了店裡。
「工作服在那呢,你先換上吧。」
「嗷,好。」
店長和藹可親,店中安詳平靜,韓亭軒漸漸融入了工作;有許多小年輕會靠在窗前看書打趣,偶爾也有老夫老妻在這享受恬靜的下午黃昏。
……
月亮總是疑神疑鬼,人不知鬼不覺,悄悄的便攀上了山頭。
咖啡店陸陸續續走出幾團人影,在通黃光線的照射下,店面令人倍感溫暖與安寧。
韓亭軒正擦著杯子,身上的制服剛剛好陪襯少年的倜儻,勞動的感覺是富有成就的,看著客人美滿的笑,韓亭軒的嘴角也掛著欣慰。
「店長,還有什麼事要忙嗎?」
杯子擦好了倒扣在櫃檯之上,透明的杯壁閃爍著陽光。
「嗷,沒啥事了,這樣晚了,要不一起吃個飯吧?」店長慈眉善目的笑道。
「昂?謝過您的好意了,我約了朋友。」韓亭軒尷尬一笑,初入社會,他多少感覺拒絕上司不是件美事。
「沒事兒,那你路上小心。」
店長擺擺手,眉眼彎彎。
推開門,韓亭軒望了眼澄清的天空,背對著揮了揮手,說道:「再見。」
門緩緩的關上了……
「顧夏先生,您擱哪去了呢?」韓亭軒陰陽怪氣的對手機嚷嚷道,身旁忽的有目光射來,韓亭軒只好放低了音量。
「我這…有點事。」
「這大晚上的,你干哈呢你。」
「沒,沒幹嘛,今晚你自己解決吧,我明天一早回來。」
話音剛落,電話便被掛斷了,韓亭軒喃喃道「真奇怪……」
正對著手機出神,一隻纖細的小手便搭在他肩上。
韓亭軒驚呼一聲「嗯!?」猛地閃身躲開。
「哥哥,是我呀。」
「你?你是……」
多麼眼熟卻陌生的一張臉,楚楚動人又夾雜著莫名的高貴。
「你是,路西·法爾!」
韓亭軒一整個震驚住了,下意識後撤拉開安全距離,「你,你,你要幹嘛。」
路西·法爾歪頭一笑,簡直勾人心弦,那眼眸如兩汪清泉,止不住的外露甜美。
「當然是補償哥哥送我回家昂。」
「別,你離我遠點。」
韓亭軒靠著牆,一步步的妄想挪走。
路西·法爾輕「咳!」一聲,見四下無人,嘴角戛然裂開,瘮人的笑道:「你要逃么?」
那狠厲的眼神就像餓狼看著殘缺的羔羊,根本不擔心它逃走,反而激起了狩獵的慾望。
「姐,我錯了,去哪吃?帶路。」
路西·法爾一陣無語,「前面,走。」兩首環抱在胸前,腦袋一撇鼻尖指天,一副高傲。
韓亭軒感覺身上有螞蟻在爬。
到了一家早茶店,門前招牌看著是新裝的,但店內布置有些陳舊,是中式復古風格;晚上七八點應該是營業高峰期,卻不見什麼人,只有零零散散兩三大叔端拿著茶杯不肯放手。
「權兒,上菜。」路西·法爾輕車熟路的朝後廚喊道,順手在櫃檯旁的冰箱中取出兩罐冷萃咖啡。
一罐咖啡被扔向空中,一道完美的拋物線展現,穩穩落在不遠處的茶几上。
后廚方向有個人影,他伸出手正指著路西·法爾咋咋呼呼道:「你當這是馬戲團昂?別給我再拆家似的,安分點。」
路西·法爾一臉殺意,不言不語就只是盯著那人。
那人也沒再說話,又走入后廚。但……一旁的韓亭軒需要搶救一下,-他大呼小叫著:「姐,你不服歸不服,你別整點陰間現象昂!!」
路西·法爾這才注意到身後一片黑壓壓的暗紫色氣息,一團團聚攏作枯瘦的鬼面,還有殘肢斷臂摻雜其中;似乎鬼門關就地林立似的。那這樣的話,廚子的沉默就可以解釋得清了。
「閉嘴!」
「哦。」
韓亭軒只能「乖巧」的坐在一旁,路西·法爾用手撐著臉,一臉深情的盯著韓亭軒。
韓亭軒心中策馬奔騰
這誰能不慌昂?一個說變就變的魔女盯著你,了解一下?
「咖啡,你不喝么?」
路西·法爾伸出另一隻小手,指著韓亭軒手邊的咖啡。
「額,不渴。」
韓亭軒生怕多說哪怕半個不該有的字,一臉人畜無害的接受路西·法爾的對視。
「烤肉來咯!」
一名應該是主廚的年輕小伙端著酒肉走來,臉上盡顯待客之道,招呼著兩個人。
路西·法爾全然不顧他,只是將頭枕在桌上默默的看著韓亭軒。
那人連忙搭話韓亭軒,以避免自己一個人自言自語的尷尬;將碟碟筷筷的放下,手在身前的圍兜上蹭了蹭,開口道:「亭軒,別客氣。」
「你認識我?」韓亭軒指著自己的鼻子道,路西·法爾此刻兩眼充滿了無數髒字,嘴角卻仍無可奈何的掛著微笑。
「昂……現在,認識一下?在下葛東權!」他伸出手來,看著路西·法爾的表情心裡爬滿了不安。
「啊這,韓亭軒,幸會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