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暗空間
「咚。」
......
「咚。」
......
「咚。」
......
這是什麼地方?
許遠的目光注視著身前幾丈之外的地方,那是徹底的一片黑暗,不帶有任何可以形容出的色彩,與其身邊因著不知從哪來的微光的而得以看清的昏暗環境之間彷彿存在著一個涇渭分明的分界線。
許遠擰著眉頭觀察著四周,對於自己此刻的處境充滿了困惑。幾丈可見範圍里充斥幽閉空間常見的壓抑感,目光所及也只有許遠自己一人,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任何直觀可視的物體存在。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我是怎麼過來這的?
許遠低下頭想要打量自身。頓時,腦中浮現出一個修長的身影。眼中卻是少了些感知似的,朦朦朧朧,許遠視野里的自己顯得有些不真切,哪怕他身體本能的睜大眼睛想要看清,也只能在腦中勾出一個模糊的人影,只能勉強看出男性的大概身形。與其說是他用眼睛看見的自己,倒不如說更像是他腦子裡先存在自己的樣子,才得以看見。
面對這一詭異的情況,作為當事人的許遠卻沒有任何異常反應,他的思維彷彿受到什麼蒙蔽似的,似乎在他主觀意識里的自己此刻是一切正常的。
「咚。」
像是某種重物落地砸出的聲音,沉悶,卻有些乾脆利落,出現在這種地方顯得突兀且古怪。
從許遠意識到自己的存在開始,古怪的響聲就沒有停下過,一直以一種固定頻率不間斷的從許遠視野盡頭的黑暗中響起,如同古老部落的祭祀儀式一般,帶有某種神秘的蠱惑感,讓許遠逐漸有些躁動不安,緊鎖著眉頭,同時腦子瘋狂思索自己此刻的遭遇。
顯然,許遠並不能從眼前這簡單的丁點線索,得出什麼有用的信息。
內心稍作糾結,許遠便做出打算,沿著響聲的方向過去看看。
嘗試性的邁開步子,昏暗的空間讓許遠看不清地面的具體情況。腳掌與地面相接觸所帶來的反饋讓他心中稍安。定了定心神,許遠深吸口氣,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往前探去。
隨著許遠的「前進」,眼睛所能看見的區域範圍也在改變,但也僅僅只是範圍變化,依然沒有出現任何可見的線索。以許遠為圓心的幾丈範圍始終保持那種昏暗狀態,範圍之外的黑暗也沒有變化。許遠不自信自己是不是真的移動了,還是說一直在原地踏步,黑暗中的怪聲也沒有隨著他的靠近產生任何變化。
在這個沒有參照物的空間,許遠只能憑藉著自己腿腳邁開的次數估算大概走了多遠。距離上沒有參照物,時間上也沒有參照物,不知過了多久,大概很久吧,久到許遠已經忘了自己數了多少步了,但他的身體不知疲憊似的,一直在行走,沒有歇息。
不對勁。許遠哪怕部分感知被蒙蔽也逐漸意識到自身的異常狀況。
機械化的走動,千篇一律的場景,讓許遠感覺自己的身體相對於整個空間彷彿靜止一般,唯一真正能動的只有自己的思維,這樣的情況讓許遠更加焦躁不安,始終沒有發現任何擺脫困境的線索,他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要在這裡被困一輩子,狹小黑暗空間帶來的壓抑終於在許遠心中爆發。
心中燃起一股無名之火,許遠猛地開始跑動起來,發泄似的的奔跑,捨棄了一些理智,他只想接近那片黑暗,不論是否存在什麼危險不危險的了。
若是身體能感知到疲憊,
或許許遠也不會有氣力胡思亂想,又是不知到過了多久的奔跑,許遠的呼吸節奏甚至都沒有變化過。
「操了,有沒有人啊?能不能聽到我說話?來個人啊,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嘶啞的聲音夾雜著怒火從喉嚨宣洩而出,像那放置許久老化的齒輪重新轉動一般,不過許遠已經不會在意這些了,情緒如同決堤的大壩,一發不可收拾,以至於他徹底不在乎有沒有什麼危險了,怒罵著。
喊聲從許遠傳出,消失在微光外的黑暗中,沒有傳回一點聲響。不過許遠沒有留意這些,他甚至沒注意一直固定響起的「咚」聲在他的聲音傳入之後,就已經消停了,靜謐的空間只剩下他不時的幾聲嘶喊。
發泄歸發泄,許遠的步伐倒是沒有停下,反正也不會感到疲憊,許遠邁著更大步的向前跑。邊跑便喊,在這似乎靜止的空間呈現出一種怪異的姿態,通過宣洩情緒激起的動力也不知道能讓許遠再堅持多久......
「!!!」
一直全力的奔跑,一步一個大飛躍,許遠真真實實有種健步如飛的感覺。所以當前面出現一個人影時,許遠選擇強行止步的結果就是慣性讓他重心不穩,身體和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
顧不上自己的身體,許遠連忙起身,強裝鎮定,但哆嗦的手和臉上的喜悅實在難以收斂,顫顫巍巍地開口,有些不敢置信:
「哥,哥們兒,你能聽到我說話嗎?知道這是哪嗎?」
人影背對著許遠,站立在後者身前幾步的距離,一動不動,如同雕塑一般,伴隨許遠視野的推進,從黑暗中顯露出來。
聽見許遠的話,人影身形一怔,似乎也是有些意外許遠的存在。略有停頓,人影在許遠期盼和緊張並存的眼神中緩緩轉身。一張普通到扔進人堆就找不著的中年男性臉帶著一些驚訝出現在許遠的視野里。
男人眼珠轉動,上下打量許遠一遍,目光停留在許遠因為高興抑制不住咧開的嘴,男人的嘴角也隨之勾起一抹弧度,看上去多了些許和善。
見狀,許遠心裡稍安。喘了口氣,平復住激動的心情,勉強收斂情緒,又重複了一遍問題。
「能聽懂我說話嗎?」得不到男人的回應,興許是語言不通,許遠只得是一邊說,一用手在嘴邊比劃。
眼瞅著男人一直不說話,只是面帶微笑注視著自己,許遠漸漸也意識到有些不對勁,眼中多了幾分警惕,過近的距離,讓許遠身形不由得緊繃,再度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依舊沒有回答許遠,保持這麼久的微笑此刻單是看著已經讓許遠有點悚然,慢慢後撤兩步,保持一個安全距離,許遠打算再觀察一下。
男人看著許遠退後的動作,終於又有了些反應。嘴角之前微微勾起的弧度逐漸拉大,向著許遠的方向緩慢的邁開一條腿。
「站住,別過來,再過來,我......」隨著男人靠近,許遠頗有些色厲內荏,急忙出聲警告,只是話才說一半就戛然而止。
男人嘴角咧起的角度已經違背常理,露出的一張大嘴,本應是牙齒的位置只剩下兩排腐朽的污垢堆積物,昏暗的光下,深色的液體從嘴中溢出,舌頭消失的無影無蹤,張著宛如黑洞的大嘴,帶著猙獰與恐怖向著許遠逼近。
鬼!
只是一眼,就看得許遠頭皮發麻,心臟驟停,腎上腺素瘋狂分泌,血液極速上涌,緊繃的神經瞬間做出反應。
跑!!!
三步並作兩步,許遠的速度有多快,只一剎那,男人的身影就湮沒在黑暗中。好一陣沒敢回頭,許遠只是一個勁的跑。
直到很久沒聽到身後有什麼動靜,許遠才敢減慢腳步,回頭觀察一下情況。一如之前一般的黑暗,男人早已不見蹤影,許遠的處境似乎也和之前一樣了。
那東西真的是鬼嗎?為什麼我之前聯想不到鬼?明明這麼詭異的一個地方,我為什麼腦子裡面會完全沒有朝那方面的聯想?
作為新時代的青年,許遠平常自然是不信鬼怪的,但是鬼怪之類的電影和小說看的不少,對於鬼怪之說還是比較了解的,所以一個人身處在這種環境里,要說完全沒有聯想到鬼那肯定是不正常的。
許遠停下腳步,他也不敢亂跑,擔心再碰上類似的情況,所以也只是往來的方向跑。
我的腦子變遲鈍了嗎?
想著身體上的異常,回頭注視著男人所在方向的黑暗,許遠看著看著,隱約中,似乎感覺區域外的黑暗好像變淡了些,他看見其中泛起了一些波動,如水中波紋一般,不再是之前那樣純粹的黑暗。
虛空中蕩漾開的波紋,向著許遠的方向蔓延開來,看著速度不快,實際只一眨眼功夫,便已經到了許遠身前了。
微微的涼意似秋風一般,從波紋與許遠身體接觸的地方傳開,倒是沒感受到什麼不適。
波紋消散,自始至終,就出現了兩三息,似乎它存在的目的就是為了接觸許遠。
「我會死嗎?」死亡帶來的恐懼在許遠冷靜下來后逐漸顯現,他無法理解身上發生的這一串詭異的事,越想冷靜思考,越恐懼死亡。
在許遠思考的空隙,並未注意到一道黑影從身前的黑暗中浮現,逐漸走進許遠的微光範圍,悄無聲息。
「艹!」
許遠還是察覺到異樣,抬眼便瞅見前面男人空洞的嘴咧著一個誇張的微笑,沖著自己走來了。其身後的黑暗中隱隱還有黑影浮現。
轉身想跑,身前三四個黑影從黑暗中走出,一模一樣的詭異男人,左右同樣都有黑影走出。
「嗬,嗬......」
許遠呼吸加重,額頭青筋暴起,瞳孔放大,手腳不時的顫動,卻仍支撐著站立在原地,死死地盯著眼前逐漸靠近的男人。
包圍圈逐漸縮小,許遠隱約已經能聞到男人嘴裡傳出的噁心腐爛的味道。
「來啊」許遠齜著牙嘶吼,手握拳砸出,男人沒有躲避,甚至眼神都沒有變化,依舊盯著許遠的嘴「微笑」。
拳頭落下,拳肉相交帶來的反饋倒是正常的,結果卻是男人依舊不為所動,許遠掙扎的幾拳沒有產生任何效果。
身前的男人一股腦的向前走,身邊,身後的也在逼近,-眼看著即將淹沒許遠的時候。
許遠眼角的餘光瞥到一道狹長的黑影從遠處空中盪過來,剎那間便到了許遠身前。
許遠看清楚了,這是一把生鏽的鐵鉤,外形像是肉鋪里長年累月掛著豬肉的鉤子,帶著一些暗紅的血斑,鉤子後面連著同樣生鏽的鐵鏈,鐵鏈末端卻是瞧不見了,無限延伸,好像盡頭在天空之上。
盪下的鐵鉤急速臨近,許遠手上的拳頭還未放下,因為驚詫微張開的嘴猛然擴大,鐵鉤穿透許遠的腦袋而出,許遠的身體卻沒有一絲晃動。
一抹猩紅出現在鉤尖上,長條狀的血肉被鉤子勾住,跟著鉤子靜靜地懸浮在許遠頭頂三尺高的地方。
許遠仍舊站立在原地,後腦勺上面沒有傷痕,面上還保留著最後的一絲驚恐,瞪大的眼中神采逐漸消散,張開的大嘴中已經沒有了舌頭的存在。
圍著的詭異男人咧開的嘴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合攏,就如許遠最初見到的模樣。
許遠的身體倒下,男人們也轉身離去,靜謐的空間逐漸恢復如初,一樣的黑暗,還有許遠一「人」和其周身的些許微光,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把懸挂在頭頂的鉤子。
不知過了多久,許遠地上的身體開始顫動,一點點如同被牽著腦袋的玩偶從地上被拽了起來,隨著許遠身體的詭異動作,一直圍繞其周身的微光也在逐漸暗淡,直至完全站立后,光已經微弱到只能隱約顯現許遠的樣子。
此刻的許遠仰著頭,臉朝向頭頂的鉤子,或者說舌頭,雙腳微蹲,發力,起跳。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