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法正和尚
「嗬,嗬!」
年輕人從床上猛然驚醒,睜大的雙眼,短促的呼吸,以及額頭已經發涼的汗漬顯示著一晚上的不平靜。
許遠拍了拍腦袋,強迫自己從擺脫噩夢的影響,起身下了床。
正在洗漱的許遠注視著鏡子里的自己,身形還算勻稱,只是看著還行的面上始終帶著一抹憔悴。用手捧起一把水在臉上狠狠的搓弄幾下,還是化不開眉宇間的陰鬱,像是網吧幾宿未歸似得。
「嘖,又衰了一點。」許遠自嘲的笑笑,頗有些無奈。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並不是熬夜導致的,反而許遠一直以來都有保持良好的作息,以及適當的鍛煉,只是最近幾個月來,身體狀態突然就急劇下降,自己沒想到什麼原因,去醫院全方位的檢查過,也是始終沒有什麼結果。
也不是沒去中醫看過,花甲之年的老教授在做完一系列中醫常規的檢查之後,眯著眼,布滿褶子的臉上擠出一抹笑容,縮著腦袋又上下打量了一遍許遠,開了藥方。許遠當時也是有些摸不著頭腦,直到拿到藥方取葯的時候才明白,沒有其它功效,百分百純粹資陽補腎......
庸醫,誰信吶?許遠瞅著自己手臂彎折后隆起的二頭肌,自然對老中醫的診斷嗤之以鼻。
思緒收回,許遠已經做完早餐,正坐在餐桌旁,桌上除了四個拳頭大的包子,還盛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葯湯,濃濃的藥味單是聞上一口就有些氣血上涌。
「這葯都喝了兩個星期了,什麼用都沒有,我就知道他是庸醫。」補藥入口,苦澀混雜著藥味從喉嚨向下延伸,漸漸一股暖流自胸口瀰漫開。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效果。
吃著包子喝著葯的許遠瞅了眼一旁亮著的手機屏幕,顯示今天的日期是周六,不用上班。
「下周去省城檢查的假已經請好了,今天要不出門走走吧,工作這麼久了,還沒怎麼好好休息。」許遠皺著眉頭一口氣喝完剩下的葯湯,甚至碗底殘留的藥渣也少了一多半。
「呼。」一口濁氣吐出。
許遠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碟。
......
平城是一座老城,時代的飛速發展不屬於老城,所以平城只能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平淡老去,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
然而,老城就像是逆襲小說中主角撿到絕世武功一樣,突然的一天,一位不知名的海外富豪來到平城,對各行各業進行投資建設,大力發展平城的經濟,各種優惠政策的推出吸引了大批外來青年就業,許遠也是其中一員。
於是乎,平城枯木逢春似的湧出一股股朝氣。現在整體雖然達不到煥然一新的地步,倒也讓小城多了些生氣。
一般來說,有一座老城就有一座老山,一座老山上必然有一座老廟。麓山便是平城的老山,麓山寺就是麓山的老廟。平坦的地勢,平平無奇的印象都讓平城名副其實,麓山因此自然只能是一座普通的小山,之前沒人把它當做景點,特色,它只是平城的一份子,就如生活在其中的幾十萬居民一樣,沒人會特地在意誰。
然而城市建設,人人有責。大發展浪潮之下,這兩年,麓山作為一份子也被打造成網紅景點,包裝營銷,其內的麓山寺則更是被重點照顧。
此時的許遠站在麓山寺煥然一新的山門前有種恍惚感,他兩年前來平城的時候來過一次,依稀記得好像就幾個僧人和幾間破舊的老房子支撐起了整個寺廟,以至於看見眼前這樣頗有些氣派的石雕山門,
有些回不過神。
「兩年時間變化真大啊。」許遠一腳踏入山門,所見無不讓其感慨萬分。如今的麓山寺內香火旺盛,新添了些佛教建築,還有一些正在建設中。兩年時間最大變化的還是人氣,寺廟裡來來往往的僧侶和遊客很多,興許是持著對神明信仰的一絲敬畏,卻又不顯得吵鬧。置身其中,許遠多了一些莫名的感受。
臨近新修大雄寶殿,許遠還沒適應廟裡的變化,便聽到了寺廟特產的誦經聲和伴奏似的木魚聲。順勢看去,大殿正中的釋迦牟尼像前盤坐一小僧,眉清目秀,面朝門口,身著褐色常服,右手持有木錘狀的犍稚,身前地板上放了人頭大小的木魚。許多遊客在其身前盤坐,面朝佛像,雙手合十,闔眸。
許遠在門口找了個不礙事的位置站定,靜靜的注視著眼前的眾人。不論貴賤,彷彿都失了煩惱,臉上都帶著平和安詳,連帶著許遠布滿陰鬱的臉上也多了幾分色彩。
禪聲入耳,呢喃不清的詞卻彷彿帶著某種魔力,與殿內的裝飾相襯,一種被稱之為佛的東西,似是本就存於心間,此刻被喚醒,水到渠成,又渾然天成,不帶有刻意的思索,許遠靜靜的感受著佛的意義。
忘卻苦難,亦或者寄希望於佛的慈悲,感受世人疾苦,進而普度眾生,拯救芸芸中的自己。
也不知是否煩惱太多,難得找到一個清靜的時間,在許遠意猶未盡中,小和尚的誦經聲停了。
遊客們起身向著小和尚也是佛的方向躬身之後陸續走了,許遠見狀,剛準備轉身隨著人流一併離去,就聽見小和尚的聲音傳來。
「施主,你來了。」
小和尚放下手中的木魚槌,邁著小步,輕快地蹦到許遠跟前,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許遠有些錯愕,他只是好奇想看看小和尚是在喊誰,所以才停了轉身的動作,沒想到小和尚奔著自己來了。
「你記得我?我離上次來這有兩年了吧。」面對身前小和尚滿臉的熱情,許遠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只記得這有那麼幾個和尚,具體多大年紀,長啥樣是真沒什麼印象了。
「是啊,是啊,兩年沒見了呢。」小和尚沒意外許遠的態度,依舊是笑吟吟的看著許遠,就像是被許諾糖果的小朋友一樣。
「兩年還能記得我這麼個普通遊客?小師傅記性可真好。」看著小和尚真誠的臉,許遠不由得有些佩服,兩年時間,一面之緣還能記這麼久,換做自己早已經不知道忘哪去了。不過許遠確實感覺自己現在的記性有些下降,記得以前記憶力還算可以的,興許是這個病的緣故吧。
「嘻嘻,師父也是這麼誇我的。」小和尚得意的齜著牙,明晃晃的牙齒閃露出的善意感染著許遠,後者嘴角也隨之有了一些弧度。
正當許遠還想說些客氣話的時候,小和尚莫名其妙偷摸著回頭瞅了一眼,立馬轉頭有些鬼鬼祟祟的說道:「不過許施主可不是普通遊客。」
嗯?!
許遠印象里自己兩年前就只是初來平城感覺有些新鮮,來這邊看看,結果就那麼兩間屋子,自然是沒什麼興緻,粗略參觀一下就結束了,以至於往後兩年再沒來過。
那為什麼小和尚會這麼說?兩年前不可能只有自己一個外地人來過吧?許遠記得之前的麓山寺香火雖然不怎麼樣,但也不至於完全無人問津。除此之外自己也不是那種善談社牛的性格,沒做過什麼出格的舉動,在這平城兩年也沒什麼知名度啊。
「師父說的沒錯,你果然全忘記了,嘿嘿嘿,許施主你別想了,我不會告訴你的。」
「還未請教小師傅您的上下如何稱呼,還有尊師法號。」小和尚彎起的眼中閃動著一抹狡黠,許遠盯著其愈發得意的表情,嘴角抽抽,拱拱手問道:「還有我不是普通遊客這話是什麼意思?大師認識我?」
「我是法正呀。」小和尚頓了下,又偷摸著回頭瞅了眼,語氣稍弱接著道:「師父他老人家法號懷海。知道呢,師父念叨好幾次許施主了,不過我是不會告訴你的,嘿嘿嘿。」
「法正小師傅,你一直往後面看,是有人不准你跟我說這些嗎?」許遠看得出來小和尚現在跟自己說的話應該是不被允許的。
「是啊,是啊,師父叮囑不讓我跟你說太多。」每提起師父,法正都會偷摸著回頭看一眼,順著他的方向看去,許遠除了大殿那尊寶相莊嚴的佛,再沒有其他,也不知小和尚在顧忌什麼,難不成懷海和尚還能有順風耳。
「那你還跟我說這些,你不怕我告訴你師父?」許遠跟法正大眼看小眼,前者臉抽抽,後者則是一直帶著那種惡作劇成功的笑,許遠也是終於感受到熊孩子明晃晃的惡意。
「沒事啊,你來之前師父就閉關了,師父就是要閉關才特地叮囑我的,你告不了師父,嘿嘿,拜拜啦。」笑完,法正朝著許遠揮揮手,轉身邁著小步蹦躂著離開。
許遠見狀剛想叫住問個清楚,聲音還卡在喉嚨,就聽見幾丈外的法正步伐突然變緩,背對著自己又揮了揮手。
「許施主別問了,師父說你下次來自然就明白了。」語氣不復之前,沒了喜悅,有些低沉,此刻法正獨自離開的瘦小身影似乎多了幾分寂然,幾分蕭瑟,幾分神秘。但在許遠眼中更多了幾分欠揍。
「嘻嘻,我應該唬住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