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紅裙似火、蓮步環焰

雁行門幾人都被白衣男子施展飛劍的一幕驚呆了，但更多的還是不可置信。誰沒聽說過些許仙人的傳說？

尤其是白衣男子的言行舉止，與他們心目中的仙人形象相差甚遠，他剛剛還與柳素儀比武論道，現在轉眼卻使起了傳說之中劍仙才可以施展的飛劍。

聽說劍仙們站著不動，就能藉助飛劍，於千里之外取人首級，這是何等的手段，凡人在仙人眼中如同螻蟻。

柳素儀倒還好，她劍心通明，不容易被外物干擾，內心即便震驚卻也尚能穩住，但其餘幾人已經是兩股戰戰，完全被駭住了，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至於李亦如，也是身子一僵。人對於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無法應付的事物，有一種天然的戒備和畏懼，她也不例外。

這意味著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局勢的主動權處於別人手中。

「好在自己還有『隱身符』，不然自己的身家性命，待會可真就在此人一念之間了。」李亦如心中慶幸道：「不過，也還須在做些準備。自己可裝作呂國仙門的弟子，試探他一番，若他能認得下自己，那便與他虛與委蛇；若是認不下自己，那就趁他還未施展飛劍之時，藉助『隱身符』脫身……」

須臾之間，李亦如便想好了稍後如何應付白衣男子，以及自己的退路。

「不過，倒是這身行頭，與仙門弟子的身份不太符合……」李亦如低頭思忖，眉頭微蹙之間，看到了自己腰間的儲物袋。「那老傢伙的癖好，倒是能給自己幫上大忙了。」

儲物袋裡衣裝首飾不少，唯獨缺了靴子，她要是衣著華麗，卻穿著黑色靴子，反而不倫不類。

「那便赤腳吧……」李亦如嘆了口氣，有些無奈。

不管是凡人，還是修真者，哪裡有光腳的，除了傳言中位於九天之上的赤腳大仙。可眼下她也別無它法了。

而另一邊，一個呼吸之間，白衣男子使出的飛劍，就已到達段遠琛身旁。

段遠琛只看到一道金光從眼前飛過，他的脖頸頓時一涼。隨後，他便看到一具無頭的屍體無力地向前奔走幾步，倒在地上，那背影與他如此的熟悉，他剛念及此處就已失去知覺。

那顆飛出去的頭顱上還帶著些驚駭。

「仙人的傳說故事，不是都止步於百年前嗎？傳聞他們都已消失，怎麼還會有仙人出現，被自己遇到……」這是他最後的想法。

段遠琛，身死。

飛劍擊殺段遠琛后，化作一道流光又向原來的方向飛馳而來，頓時令雁行門幾人臉色一白，好在這飛劍只是返回白衣男子身旁，而非奔著他們而來。

金色小劍返回之後，滴溜溜繞著白衣男子周身飛行兩圈，慢慢縮小變得半寸大小，隨後落入他舌尖，褪去光芒，恢復了原本的淡黃色模樣。

一陣沉默。

最終，還是柳素儀先開口，她目光複雜看向白衣男子，說道：「沒想到你竟然是傳說中的仙人，你揮手之間就能輕取我等性命，為何還……」一時之間，柳素儀竟不知如何形容。

其實，她內心的想法，更多的還是：既然已經是仙人，為什麼還要自己束縛自己，在凡人的規則之內行事？

「仙人，仙人，說是仙，卻還是人，只不過是更厲害一些的人。只是有些人啊，自以為成了仙，就與人是兩個物種，我和他們不同，我認為人就是人，只是有些是投了好胎的人，有些不是。至於寶圖，也是仙人之物，

不是你們能貪戀的，休要怪我。」白衣男子道：「你那師侄偷襲與我，想置我於死地，我卻也取他首級，此事兩清。如果你們還要報仇，那便可留下，若不想，那就趕快走吧！」

柳素儀與其餘四人，心裡本做好赴死的打算，卻沒想到白衣男子竟然沒有想要取他們的性命，聽得此話，幾人都有劫後餘生之感，就連柳素儀也鬆了口氣。螻蟻尚且偷生，又何況是人呢？

柳素儀一聲告辭，便與其餘幾人，替段遠琛收了屍首，從此處迅速撤出。

高駿將古圖拉平，那張被段遠琛作標記的當代地圖，被他隨手釋放的火苗燒成灰燼。高駿，正是這白衣男子之名。

「當初被掩埋的，不僅包括古申國的都城，還有附近周邊的幾個城池，如今幾百年過去，那裡仍是一片黃沙，綿延數百里，單純依靠地圖來辨析方位，又如何能找到古申國皇宮的位置呢？」高駿搖了搖頭。

他手指輕點古圖，古圖頓時泛起淡淡的光芒來，其中的山川河流、沙丘綠洲等，都彷彿活了一樣，尤其是在上面有兩個明亮的光點，一個是地圖持有人的位置，而另一個，正是古申國皇宮的位置。

甚至，在高駿手掌劃過地圖之際，地圖的比例隨之而變動。它的地圖比例，是可以跟隨持有者的控制，而不斷變化的，這才是持有者能在茫茫黃沙之中準確定位的關鍵。

就在高駿把玩古圖時，李亦如控制著步伐節奏，不緩不慢地走在官道上，向他接近。

高駿將古圖收至儲物袋，便聽見輕盈的腳步漸行近漸。

他轉頭一看，便看到一個女子迎面款款而來，身段婀娜，嘴角含笑。

烏黑如泉的長發在雪白的指尖滑動，一絡絡的盤成髮髻，碧色玉釵鬆鬆簪起，再插上一支金步搖，長長的珠飾顫顫垂下，在鬢間搖曳。

眉不描而黛，唇不點而紅，秀目澈似秋水，嬌靨白如凝脂，眉心一點朱紅。

緋紅珠鏈戴於皓腕，一襲羅裙鮮紅似火，駝色絲帶腰間一系。她赤著雙腳，如玉之潤、如緞之柔，腳趾淡紅如花瓣。

女子通身若有光華，蓮步之間似有火焰繚繞。

高駿眉宇之間盡顯凝重，細密汗珠已在後背醞釀。

他初看便知，這個正在向他走近的女子，是一個他惹不起的高階修士。女子姿容出塵脫俗，周身火焰繚繞，靈力波動卻隱而不發，種種跡象都能看出，她是一個修有火系功法，境界遠高於自己的修士。

對方帶給他的壓迫感實在太強，他甚至感覺女子抬手之間，就能用火焰將自己燒成灰燼。

高駿甚至不等女子到達自己身前，就低下頭顱，神色恭敬向紅裙似火的女子行了一禮：「弟子高駿，見過前輩！」

對方雖然年紀看似雙十，可這種修士們往往都是修鍊了千百年的老怪物，根本無法用面貌猜測年齡。

他絲毫不敢怠慢，誰知道對方會不會有什麼特殊的喜好，若是因為自己態度不好，讓對方覺得自己無禮，那可就麻煩了。

自己雖然藉助了殘缺的功法，修鍊到了練氣七層，可這功法越是修鍊到後面，對根基的損耗越大。不論何人修鍊，最終都會止步於練氣十二層，此生無望進入築基。

靈感宗是諸國唯一的仙門，只要激活「升仙令」就能傳送到靈感宗的山門，至少也能成為靈感宗的雜役弟子。

但是，他這等功法殘缺的人，若是進了靈感宗，就再無散功重修的機會。

畢竟，多他一個人進入築基期，就會少一份其他人能享受的資源，這就是把持整個諸國仙門資源的靈感宗的手段。-

對有更進一步可能的弟子，無比熱情而慷慨，對不能更進一步的人，無比冰冷而吝嗇。

空有靈根，沒有功法的人，是後者；他這種功法殘缺的人，也是後者；

至於凡人？他們眼裡沒有凡人。

所以，他現在不是靈感宗的弟子，更不想現在拜入靈感宗的門中。若他以散修之名相拜，這個修士恐怕會毫不猶豫將自己帶至門中。

高駿不遠處的女子，正是換了裝束的李亦如。

李亦如沒想到自己能偽裝得如此成功，甚至成功得過了頭，以至於對方錯將自己認成了前輩。

這下可就裝大了，令她有些頭疼，她原本只是想裝成同輩之間的修士，說自己來自呂國，對吳國仙門一干信息一概不知的。

這下對方把她當成了師門的前輩對待，她又不敢不承認，萬一呂國仙門和吳國仙門是敵對關係，對方情急之下使出飛劍來，自己便只能使用「隱身符」隱匿位置，逃避攻擊，到時候就直接露餡了。

尋常修士雖然能施展火焰法術，卻只是使用火焰對敵；若是對著自己，也會被火焰所傷。而行走於火焰當中……

想來，其他修士要做到，也比較困難。

她剛剛忘了考慮這點了，只想著怎麼才能把對方唬住。

麻煩的是，她剛剛來之前，在腦海中模擬的，用於與對方交流的身份，是呂國仙門弟子，這下排練白費了，待會只能臨場發揮了。

李亦如暗自無奈，好想痛毆自己一頓，真是個蠢東西，細節決定成敗，這點小事情都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