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謝謝

「……」

恐怖的窒息感席捲而來，猶如沉入漆黑冰冷的汪洋，身處最深之淵的谷底，經曆數百萬噸鋼鐵的重壓，以及最可怕的……無盡的未知與孤獨。

人類可能永遠也無法潛入這等的深淵，也因此，你要做好這輩子見不到同類的痛苦準備。

真是奇怪，意識在這樣的狀態下竟然一點反抗的打算都沒有，溺亡的時刻不往往是一個人一生掙扎最強烈的剎那麼。

「啊！哈……哈哈……」

番顏雨猛地從床上驚醒，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喜悅瞬間填滿了他的內心。

記憶中的最後一幕，少女手持匕首刺向了胸口……她自己的。

她說：「下一次再見。」

番顏雨甚至來不及反應，沒有什麼天旋地轉或眼前一黑意識模糊，他只感覺周圍一切的一切都在破碎，萬物的碎片又集體統一的流向「後面」；儘管番顏雨沒有明確的看到是空間上的前後方向，卻發自內心、自然而然的認為那就是在往後走，而非向前行。

他也跟著這些碎片一同流動，區別在於：他保全住了自身，沒有碎裂，也無需重組，就這麼完完整整的來到了目的地。

如果把這一過程比作產品加工，那麼番顏雨相當於未經過任何添加和改造，純天然原材料售賣。

「這是……」

緩過神來的番顏雨開始觀察起四周：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桌椅，熟悉的床，還有那窗外熟悉的曾令番顏雨心態崩潰的風景……

「我怎麼回到我的房間里了？」

番顏雨發現不止是地點，連時間都發生了改變，此時大約是下午，太陽即使被雲層遮擋，天的光亮照樣能夠灑滿房間。

「……」

番顏雨不說話了，結合之前所經歷過的、感受到的、夏沫陵的表現，乃至目前表面上的現狀來看。

往最玄幻、最瘋狂、最不切實際，卻又完美符合條件和結果的方向上去想，結論顯而易見。

「除非那一切都是夢，或者我記憶錯亂，否則的話……」

番顏雨囁嚅半響，不可置信地說道：「時間回到了下午！」

體驗了夜晚，要想再次感受陽光只能等到第二天的白晝，但白天並不是唯一的，每一天里必然有它，就如同每一天黑夜終會如期而至一樣。

這自然也包括了今天本身！

應該是這樣的沒錯。

但這是……夏沫陵同學乾的！？

她能夠重返過去！？

動手殺了自己……所以這就是觸發條件！她的能力看來是被動的。

反正我是什麼都沒幹……

可我既然什麼都沒幹，那為什麼時間回溯后我的記憶依然保留了下來！？

或許是動漫小說啥的看多了的緣故，對於裡面的設定耳熟能詳，因而當這類不可思議的事情真的發生，番顏雨自己都驚訝於自己的鎮定自若，一點兒沒懷疑人生不說竟還用心的思慮起來了。

「難不成這是我身為穿越者的特殊性？」

「可這算是個什麼外掛？」

番顏雨一時也有些頭疼。

「並且若真是夏沫陵同學乾的，那她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啊？純粹是開玩笑！？」

「嘶~，還真有這個可能，按道理講我的記憶會隨之一併重置，那期間她說什麼做什麼都無所謂，因為所有一切將不再發生。」

番顏雨現在基本確認夏沫陵只是單純的想最後再戲耍他一番，

看看他那副驚訝的表情……羞赧的地下了頭，他發覺要是換作自己恐怕也會選擇跟夏沫陵一樣的做法。

整蠱人多有意思呀！

就是干這事兒你最好別當人……

恰好，番顏雨長久以來一直做好了為了實現更遠大目標而放棄人類身份的準備。

比方說缺錢，比方說寒暑假最後一天發現作業一個字沒動……

一個晚上，一盞燈，一支筆，一個奇迹……一具屍體！

誒誒扯遠啦！

「假設我的猜想沒問題，那麼夏沫陵同學作為這個能力的觸發者一定也保留下了記憶。」

「我要儘快去找她，利用我倆時間和信息上的優勢，在事情徹底發生之前！要麼阻止，阻止不了就必須得有辦法應對！」

番顏雨再次整理好衣服，這次由於覺都沒睡起來，頭暈嗓子疼什麼的也不復存在。

這就是後悔葯？修改過去、彌補遺憾，bug級別的能力啊！還真容易讓人痴迷。

有它在手老子考試次次滿分！

「咚咚咚！夏沫陵同學在嗎？」

還是有點擔心夏沫陵已經離開，獨自一人開始行動；番顏雨選擇出聲詢問，順便告訴她自己的記憶仍在，與自己有關的事情沒有按照正常情況下發展。

說不定人家趁這機會早跑了呢，有這能力也不怕敵人跟蹤追殺，反正可以失敗無數次，跟你們非親非故的憑什麼留下來拯救所有人！？

這麼一個念頭憑空冒出，番顏雨驚覺自己竟不知為何完全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性，它確實是有的啊！

沒有給番顏雨一丁點害怕和猜忌的機會，門「哐當」一聲被從裡面打開，露出來的是夏沫陵那張寫滿震驚的小臉。

「你為什麼……」

「別管那麼多啦，有什麼話進去再說。」

番顏雨謹慎的觀望著樓梯口附近，這會兒的時間點那群冒牌的學生已經來到了旅店內，有那個什麼監督的使者在不隔著個門說話都不安全。

「……好。」

夏沫陵很快整理好情緒，拉開門讓番顏雨進到屋內。

「我知道你想說啥，是的，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記憶仍然保留。」

番顏雨主動開門見山道。

「真的？」

再次關上房門，夏沫陵坐回自己的床邊，這一次她身姿筆挺坐得異常端正，彷彿在開會的女領導般高冷嚴肅，可是這簡短的疑問從她的嘴裡說出來卻好似流浪已久的孩子找到了家，但又害怕這不過是像童話里那個賣火柴的小女孩兒一般臨死前的幻想，因而不斷地去求證，求證的小心翼翼，求證的如履薄冰。

乃至於寧可不打破夢境……哪怕它是假的！

如若現實冰冷無情、老天無眼，那麼美好甜蜜的夢鄉就是人最好的歸宿。

不是所有人都認為賣火柴的小女孩是一場悲劇。

她最終如願得到了她想要的溫暖、噴香的火雞和愛她的外婆……我們有什麼資格去憐憫她？

「假的，-冒牌貨小姐。」

番顏雨高興極了，這是自他穿越以來最開心的一次，他終於從那張漂亮但有時又欠揍的臉上看到了何為驚詫，這表情沒有人會只看過一次，但他任何一次看到時的心情都沒有這一次來得愉悅。

「……」

「你怎麼不說話？」

「……」

「你別不說話呀……」

「……」

番顏雨慌了，這比他數學考二十幾分從老媽臉上看到驚詫並且預感到自己下一刻就要被打死的時候還要慌。

「這……我……你……」

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對方，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但莫名其妙的，心裡固執的認為自己要道歉，應該道歉，必須道歉。

自己絕對絕對要得到這個女孩的原諒！

我明明什麼都沒做錯啊！

「對不……「

不管心裏面怎麼想，嘴倒很誠實，可惜話沒來得及說完。

番顏雨人生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溫香軟玉入懷」。

「……起。」

女孩兒緊緊的擁抱著，手腳並用肖似八爪魚，吸附住自己的獵物后便再也不鬆手。

「謝謝。」

枕著肩頭，夏沫陵略帶哭腔的低語聲準確無誤的傳入番顏雨耳中。

她為什麼要道謝？

我明明沒做什麼值得讓她感謝的事。

……

這好像是自我穿越以來第一次收到他人的感謝。

感覺一如既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