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陸瑤

第四章陸瑤

「哥哥，你回來啦！」

陸明推開那扇半掩著的木門，還沒看清楚屋內的情況，一個黑影便撲了過來。

陸明控制住條件反射的想要躲開的身體，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接住那個向他撲來的黑影，一臉笑容地抱著她在原地轉了好幾個圈。

「瑤瑤，你再不下來，哥哥就要堅持不住啦！」陸明輕輕放下手中的妹妹，一臉笑意地說道。

陸瑤的身高只到陸明的肩膀，她的左右臉頰從眼角直到下巴的位置，有兩道一指多長的疤痕，美從此與她無緣。

陸瑤臉色泛青，頭髮枯黃，長期的營養不良導致皮膚緊貼在骨頭上，「骨瘦如柴」這個成語就是為她量身打造的。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陸瑤也有著一身黃中泛白的皮膚，這說明她不是罪民而是自由人。

興奮過後，陸瑤擔憂地圍著陸明轉了好幾圈，一會撩起陸明的衣袖，看看他的手臂有沒有受傷，一會貓在陸明的背上，仔細檢查他的頭皮，看有沒有隱藏的傷口。

等到陸瑤基本確定陸明沒有嚴重的外傷后，才開心地說道：

「哥哥真棒，這次真的沒有受傷耶！」

「哥哥，你餓了嗎？我立馬煮飯給你吃。」陸瑤剛一轉身，又想起家裡沒米了，於是紅著臉說道：

「哥哥，你等一下，我找周大娘借點米，馬上就回來。」

陸瑤蹦蹦跳跳地想要去找隔壁家的周大娘借米，卻被陸明拉住了，他踢了踢旁邊的米袋，說道：「瑤瑤，不用找周大娘借米了，哥哥買了十斤大米回來。」

陸明發現陸瑤臉上的喜色一閃而過，於是擔心地問道：

「怎麼了，是不是有人趁哥哥不在的時候欺負你？」

陸瑤連忙搖手說道：

「不是的，周圍的人對我都很好，沒人欺負我。只是我們還欠周奶奶，李爺爺和陳爺爺各五斤大米，我們還是先還給他們吧。」

陸明摸了摸陸瑤因為營養不良而枯黃的頭髮，笑著說道：

「我都還清欠他們的大米了，這袋大米是專門買給你吃的。」

陸瑤連忙拉住陸明的手，擔憂的說道：

「瑤瑤不要大米，瑤瑤不餓的，哥哥不要去做那些危險的事。」

陸瑤很小就知道，天下不會掉大米，這些大米肯定是陸明用命拼回來的。

陸明看著骨瘦如柴卻處處為他著想的妹妹，故作輕鬆地說道：

「哥哥之前已經答應過瑤瑤，不去做那些危險的事，哥哥一直都是那個守信用的人啊。」

「今天是哥哥運氣好，從失落之地回來的時候，剛好抓到兩隻還沒有被魔化的山雞。」

「我用其中一隻山雞換了二十五斤大米，其中十五斤已經還給周奶奶他們了，還剩下十斤是留給我們兩個人吃的。」

陸瑤眼睛一亮，連忙搖著陸明的手臂，著急地問道：「那…那還…還有一隻山…山雞呢？」

陸明不急不慢的解開那袋大米的袋口，變戲法似的從其中拿出來一隻，有兩個手巴掌大小的黃紙袋。

在陸明眼神的肯定下，陸瑤連忙接過陸明手中的黃紙袋，放到桌上那個洗得鋥亮的鐵鍋里，再小心翼翼地解開黃紙袋上的繩索。

當那隻攤開後足有小面盆大小的山雞，呈現在陸瑤面前時，她的眼裡滿是興奮的光芒！

陸瑤已經一年多沒見過肉了，即便已經拔乾淨毛的山雞有點血淋淋，腥味也十分的重，

她還是不由自主的連咽了好幾口口水！

「哥哥，你休息一下，我立馬去煲水！」

陸瑤像一陣風似的跑出去打水，開始忙前忙后地張羅起來。

沒過多久，一鍋香碰碰的米飯和一鍋油香濃郁的雞湯便被端上了桌，陸瑤看著那鍋雞湯直咽口水。

陸明心疼的看著骨肉如柴的妹妹，溫柔的說道：

「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陸瑤把兩個大雞腿勺到陸明那隻滿是缺口的碗里，自己則一臉笑容地捧著雞頭、雞爪、雞屁股等邊角料啃了起來。

陸明把自己的碗里推到陸瑤的面前，說道：

「哥哥減肥，不吃那麼油膩的東西。」

陸瑤看著和她同樣瘦弱的陸明，只是笑了笑，也不說話，繼續咀嚼著嘴裡的雞骨頭，直到再嘗不出任何味道了才捨得吐出來。

陸明看到陸瑤不肯吃，只能退一步說道：

「那一人吃一隻雞腿好不好？」

陸瑤還是笑了笑，就著前年釀好的酸菜，大口的吃起了米飯。

陸瑤邊吃邊含糊著說道：

「哥哥快吃吧，涼了就真的不好吃了。」

「哥哥，等你完成下個月的任務配額，我們不再是罪民，就可以離開這裡了！」

「等我們到了長平縣，我們一定可以找到一份工作，到那時我們就有錢了，到時候哥哥再請我吃一頓好的哈。」

「哥哥正是需要補充營養，為下個月進入失落之地做好準備的時候，所以哥哥一定要多吃一點，這樣才能有更多的力氣去對付那些恐怖的魔物啊！」

「哥哥快吃，瑤瑤看著你吃就很滿足了！」

陸明看著滿心希望憧憬著未來的陸瑤，不忍心的說道：

「瑤瑤，跟著哥哥，辛苦你了。」

陸瑤揉了揉就要流出眼淚的眼睛，搖搖頭說道：

「哥哥說錯了，瑤瑤一點都不辛苦，還很幸福呢！」

「如果不是哥哥的父母救了我，我早就被那隻大狗咬死了。」

「如果哥哥沒有收留我，如果哥哥不是即便被人打也要偷東西給我吃，我早就餓死在路邊了。」

「現在的瑤瑤一點都不覺得辛苦，只覺得超級幸福的！」

陸明抬頭看向黑漆漆的屋頂，才沒讓眼睛里的淚水留下來。

那些高高在上的御京里老爺們，曾說過這麼一句操蛋的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陸明很想摁下老爺們那高貴的頭顱，讓他們跪在陸瑤的面前，讓他們說說十一二歲的陸瑤有哪些可恨的地方。

恨自己投錯胎嗎？

恨自己不夠懂事，在遇到那條大狗的時候，沒有趴下去磕頭嗎？

恨自己不夠狠，所以不敢殺人放火，不能填飽肚子嗎？

陸明環顧黃泥堆起來的逼仄小屋，到處漏風的牆體，感受著無處不在的寒冷，苦苦的思索著自己和妹妹的可恨之處，卻一無所得！

在陸明威脅要把這些東西扔掉喂狗后，陸瑤才肯吃掉一邊雞腿，剩下的說什麼都不肯再吃了。

陸明只能吃掉剩下的雞，並且下定決心，等以後有錢，就帶著妹妹，天天把雞當飯吃！

月上樹梢，偌大的清風城裡只有徐府還亮著燈火。

透過漏風的窗檯，陸明獃獃的看著徐府的方向，思考著自己的計劃。

有錢有勢就可以縱狗咬人，草菅人命，無錢無勢就連活下去的權力都沒有，陸明想不明白，世道怎麼會變成這樣了呢？

盛天皇朝不肯給自己一個說法，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爺們，甚至都沒拿正眼瞧過他，就把罪民的身份安在一個十歲的孩子頭上，這世道也太操蛋了些。

既然盛天皇朝不願給自己一個說法，那陸明就只能靠自己去討這個說法了。

陸瑤看著陸明注視的方向，就猜到哥哥在謀划著什麼了。

陸瑤害怕失去這個唯一的親人，於是便拉著陸明，一起躺在那張用稻草鋪成的床上，縮成一個圓球似的，依偎在陸明的胸前。

「哥哥，失落之地里肯定發生了很多有趣的事，你說給我聽唄。」

「對了，哥哥，我聽陳爺爺說，失落之地里的雞十隻翅膀八個雞腿，那它會不會很好吃啊。」

「還有，哥哥，我聽周奶奶說，失落之地里的樹木都會吃人，是不是真的？」

「對了，哥哥，李爺爺還說，失落之地有很多從墳墓里爬起來的人，那是真的嗎？」

「還有，哥哥，城東的周胖子說，失落之地有……」

在這滿是漏風的茅屋裡，兩個孩子緊緊依偎在一起，用各自的體溫暖彼此，共同抵抗外界的寒冷，緩緩的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