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所有魔神饋贈的禮物，都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東邊的地平線逐漸露出橘紅色的光芒，橙紅色的太陽就像一個頑皮的孩子，一下子就跳了出來。
靜謐的清風城重新活了過來，幾家破舊的早餐小店掀開門帘，早餐的香氣隨著水蒸氣的消失而逐漸擴散，喚醒了一批又一批的罪民。
流浪商人們出發去城北的牆根下擺攤，需要完成每月任務配額的罪民往南邊移動，進入失落之地。
陽光透過破爛的窗戶，在小小的屋裡留下幾條淡黃的軌跡，輕輕地落在陸明的臉上。
滾燙的熱粥在桌上冒著白氣，陸瑤蹲在陸明的床邊，一臉微笑地看著逐漸醒來的陸明。
陸明離開了需要處處小心的失落之地后，難得地睡了一個安穩覺，以至於陸瑤做早餐時發出的聲響都沒有吵醒他。
陸明颳了一下陸瑤的鼻子，寵溺的問道：
「你蹲在這裡多久了？為什麼不叫醒我？」
陸瑤笑嘻嘻地回道：
「哥哥難得睡得那麼沉，我當然要讓你多睡一會兒啊。」
「好啦，哥哥，起床洗牙刷臉吧，早餐已經做好了，隨時都可以吃咯。」
陸明伸了一個懶腰，起床吻了一下陸瑤的額頭，然後裝作不經意地說道：
「瑤瑤，你幫我向陳爺爺借個大桶回來，我有用。」
陸瑤臉上的笑容立馬消失了，遲遲不肯挪動腳步，因為她知道陸明要這個大桶做什麼。
陸明輕輕摟住陸瑤的肩膀，再在她的額頭吻了一下，溫柔地說道：
「去吧，哥哥有用。」
陸瑤心裡雖然十分不情願，但她也明白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只能慢慢地踱去隔壁的陳爺爺家。
當陸明吃完早餐后，陸瑤也終於把那個和她一樣高的木桶挪了回來，放在小院子里。
陸瑤費力的從灶台邊取下那個最大的鍋，往其中倒滿水，然後默默燒水。
陸明走到只有半人高的柴堆前，從中間抽出幾塊黑中帶紫的樹皮，放進盛滿清水的鍋中。
陸瑤蹲在灶台前燒火，或許是煙熏了眼睛，她的眼淚像斷線的珍珠，成串的往下落。
陸明只能蹲在一旁，故作輕鬆的安慰道：
「沒事的，哥哥早就習慣了，已經一點都不痛了。」
陸瑤擦了擦眼淚，帶著哭腔說道：
「哥哥，你不要再用魔桐樹的樹汁浸泡身體了，那樣很危險的！」
「陳爺爺總是說，如果你經常用魔桐樹的樹汁浸泡身體，你會慢慢地變成石頭，我不要哥哥變成石頭！」陸瑤抱著陸明，大哭著說道。
陸明露出一絲苦笑，如果有選擇的話，他恨不得永遠不再看見魔桐樹樹汁，可他早已沒有了選擇。
面對魔桐樹樹汁，五年前的陸明沒有選擇，五年後的陸明依然沒有選擇！
陸明輕輕摸著陸瑤的頭，微笑著說道：
「傻瓜，那是陳爺爺逗你玩的，人怎麼會變成石頭呢？」
「哥哥，不止陳爺爺這樣說，我問過周奶奶和李爺爺，他們都說，如果你過多的用魔桐樹樹汁浸泡身體的話，你也有可能會變成魔物的！」
「我不要哥哥變成石頭，我不要哥哥變成魔物！」
「哥哥，你不要用魔桐樹樹汁浸泡身體了好不好，瑤瑤求你了，瑤瑤真的求你了。」
陸瑤在陸明的懷裡哭的暴雨梨花，陸明卻沒法說出那個使她安心的回答，因為他已經離不開魔桐樹樹汁了。
所有魔神饋贈的禮物，
都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罪民通過浸泡魔桐樹樹汁來強化身體，代價是他們永遠都無法擺脫魔桐樹樹汁。
罪民首次浸泡魔桐樹樹汁后，長著半年，短則三個月，那人便需要重新浸泡魔桐樹樹汁，否則會全身潰爛而死！
罪民只能通過不斷的重複浸泡魔桐樹樹汁，來延緩死神的到來，但這治標不治本。
魔桐樹樹汁能強化人的皮膚和骨骼，使其變得更加堅硬，但也會使人身上的肌肉、關節等一切可以活動的地方，變得逐漸僵硬。
到了後期，那人每走一步路都會一頓一頓的，彷彿那人是由石頭組成，這就是石人的由來。
到最後，罪民會因為過多的浸泡魔桐樹樹汁，而導致內臟石化，最後硬生生的餓死。
對於罪民來說，餓死算得上是一個好結局了。
如果罪民在浸泡魔桐樹樹汁的過程中，無法受住靈台清明而暈死過去，魔氣便會入侵大腦，使那人變成一個嗜血的魔人！
魔人沒有理智可言，殺戮是他們的唯一追求，無數滅門慘劇便發生在魔人誕生的時候！
不浸泡魔桐樹樹汁，罪民會立馬死去；
浸泡魔桐樹樹汁，熬過地獄般的折磨，受住了靈台清明，也只是把死亡的過程延長，最終的結局早已註定！
陸明在十歲的時候，便已清楚浸泡魔桐樹樹汁的後果，但浸泡魔桐樹樹汁是他進入失落之地的先決條件，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唯有經過魔氣同化的人，才能抵擋得住失落之地的魔氣侵襲，所以陸明從來就沒有選擇。
隨著浸泡次數的增多，浸泡的間隔會越來越短，一旦一個人需要每天浸泡一次魔桐樹樹汁，來祛除身體上的痛苦，那人也就離死亡不遠了。
經過五年的時間，陸明已經到每兩個月就要浸泡一次魔桐樹樹汁的程度了，這意味著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古銅色皮膚是罪民與魔神簽下契約的證明，罪民短暫的借用了魔神的力量，代價是自己的生命。
越來越多滾燙的黑色樹汁被陸明倒進那個大桶，大桶逐漸滿了。
陸瑤不再燒火，而是坐在陸明身邊，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靜靜的陪著陸明，等待大桶里的魔桐樹樹汁變涼。
黑色的樹汁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夾雜著一絲詭異的紫色。
魔桐樹樹汁逐漸變涼，不再冒出白色的熱氣，陸明知道是時候了。
陸明站起身來，想要脫掉身上的衣服，卻被陸瑤緊緊拉住。
陸明只能輕輕安慰道：
「瑤瑤，沒事的，長痛不如短痛，很快就會過去的。」
陸瑤只能一點一滴的鬆開陸明的衣袖，眼淚又不爭氣的落了下來。
陸明脫得一絲不掛，嘴裡咬住一大團衣服，然後縱身跳進那個大桶里。
變涼后的魔桐樹樹汁極其粘稠，陸明需要用盡全力，才能擠入發酵麵糰似的木桶里。
開始是無數的螞蟻的啃食，接著是無數根細針刺入血肉，深入骨髓，再然後是冰鎮、火燒、油炸、刀砍斧劈等等感覺，文字無法描述其中萬分之一的痛苦！
如果世間有地獄，此時的陸明就是離地獄最近的那個人！
汗珠猶如雨水般從陸明的頭上落下，他面容猙獰，猶如從十八層地獄上來的厲鬼，惡狠狠的盯著眼前的一切，眼神里全是瘋狂！
陸明的眼睛布滿血絲，往外凸起，彷彿要爆框而出！
陸明死命的咬住口中的衣服，牙齦已經出血！
小院里不斷傳出低沉的獸吼，陸瑤握緊拳頭，緊張的看著木桶里的陸明。
地獄般的折磨足足持續了半個時辰，當大桶里的魔桐樹樹汁全被陸明吸收，桶里的水重新變回清澈后，陸明才在陸瑤的攙扶下，爬出了那個大桶。
陸明趴在地上，臉色發白，全身像篩糠似的顫抖著，此時的陸明比一個剛出生的嬰兒還要脆弱。
陸瑤流著眼淚，用盡全力才把趴在地上的陸明抱回屋內。
陸明癱在用稻草鋪成的床上，拚命擠出一個比死人還難看的笑容，彷彿在說：真的一點都不痛。
陸瑤什麼都做不了，只是難過的跪在陸明的身邊，想要努力止住泉涌的眼淚，卻怎麼也做不到。
有的人為了生存，真的拼盡全力了。
但即使這樣，他們也只是獲得短暫的生存，魔神已經在前面不遠處，靜靜的等待著，每一個曾和他簽下契約的罪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