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吃了雄心豹子膽
黃一諾看了眼那甩著尾巴的老水牛，問正在搬麻袋的賴氏和賴偉庭：「娘，這牛車往哪停？」
賴氏無奈道：「就停在這唄，側門巷子太窄了，停不進去呀！」
「娘，我們分家了，正門空地是爺奶家的，等會牛在這裡拉了屎，鐵定得抱怨我們。」黃一諾道。
「那怎麼辦？」賴氏問。
「一諾說的在理，淑珍啊，你在門口看一下，我進去跟老三打個招呼，就回去了！」賴偉庭道。
賴氏一聽這話，心疼了。
「爹，你趕了小半日的山路了，水沒喝一口飯沒吃一口的，怎麼能讓您就這麼回去呢？說什麼都不行！」
「是啊外公，不管怎樣都得吃飯！」黃一諾道，「你們都進屋去歇息，娘你去燒飯，我把牛牽去村口空地放一會，讓牛也喝點水。」
「好，就這麼辦吧！」賴氏道，抱著小女兒，招呼著賴偉庭進屋。
黃一諾轉身去牽牛，一個身影走過來，從他手裡接過繩索。
「二哥，這牛跟我熟，我去放！」黃一舟道。
黃一諾眉眼含笑，「一舟，你趕路累了進屋歇著，看看爹！二哥也會放牛。」
黃一舟猶豫著鬆開手，看了眼老黃家的正門，又望了眼側面小巷子，稚嫩的聲音問道：「二哥，往後我們家都得走那裡進出不？」
「是的。怎麼，你不樂意？」黃一諾蹲下身問。
黃一舟搖頭，「樂意，一舟喜歡新家，我剛才差點走錯了！」
「沒事，走錯了也沒事，你是小孩子嘛，沒人跟你計較的，乖，趕緊回家去，二哥去放牛了。」
「我陪二哥去！」
「為什麼呢？」
「我怕狗蛋他們欺負你！」
狗蛋，是村裡調皮搗蛋的孩子王，從前他瘋瘋傻傻的時候，沒少被狗蛋幾個小子欺負。
「一舟真好，都曉得保護二哥了，你放心吧，哥現在不傻了，沒人能欺負得了我。你趕緊回去看看爹吧，爹可想你了！」
黃一舟面露一絲掙扎，最後還是乖巧地點點頭，「那我先去看爹，再來找二哥！」
看著黃一舟一溜煙跑開的身影，黃一諾眼底露出一絲暖意。
他想起之前黃一舟過來搶奪牛繩索時，男孩眼中那一閃即逝的緊張和擔憂。
黃一舟的心思一看就明白，就是擔心他被人欺負。
這個弟弟雖然含蓄靦腆，卻也性格剛毅。
小小年紀就想著保護他這個傻二哥，真是個小男子漢呢！
黃一諾牽著牛，來到池塘邊讓牛喝了水，然後順著河流放牛。
這個季節很適合野草生長，可也耐不住村民的勤奮啊，草長出來沒多高就被割掉了喂牛餵豬。
所以，牛放在這裡也只能嚼點草根什麼的來打發功夫。
黃一諾望著頭頂的太陽，快到中午了，田裡的人都在陸續收工回家吃飯。
杆子叔扛著鋤頭經過這邊，看見黃一諾牽著一條水牛，好奇地問道：「一諾，這是誰家的牛？怎麼是你在放？」
「我外公的。」
「你外公來啦？他身子骨還硬朗不？」
「還行，我外公是送一舟和玉蘭回來呢，估計今晚就回去了，杆子叔中午來我家陪我外公喝一杯哈！」
「好嘞！」
杆子前腳走，後腳黃一舟便來了。
「二哥，我來放牛，娘讓你回去幫她燒飯。」
黃一舟氣喘吁吁跑到黃一諾跟前，
接過他手裡的繩索。
「這地里也沒什麼草喂牛，回頭再弄點稻草桿的給它嚼了。」黃一諾道。
「嗯。」黃一舟應了一聲，牽著牛沿著田埂走，找尋適合的地點放牛。
「一舟，那我先回去燒飯啦，燒好了我來喊你！」
「嗯！」
黃一諾步伐生風地回了家。
賴氏正在灶房裡切菜，弄得乒乓作響。
賴偉庭和黃懷禮正在屋裡喝茶拉家常，小玉蘭蹲在屋門口玩泥巴。
看見黃一諾歸來，小玉蘭眼睛一亮，撲到了黃一諾懷裡。
「呀，大姑娘家家還在玩泥巴呀？這是什麼啊？泥巴丸子還是泥巴豆腐？」
黃一諾看著她小手裡捏著的泥巴，笑嘻嘻問。
「啊啊啊……」小玉蘭手舞足蹈道。
喜歡玩泥巴，是小孩子的天性，黃一諾不會去強行制止。
「嗯，這泥巴肉丸子捏得可真好，小玉蘭真棒！」
得到了誇獎，小玉蘭高興得咧著嘴笑。
「小玉蘭想不想吃又大又甜的棗子呢？」黃一諾問。
黃玉蘭不懂什麼是棗子，聽到是吃的就想要，雙眼期待地看著黃一諾。
「行，我們先把手洗乾淨了，二哥帶你去吃棗子！」
在水缸勺了半瓢井水，給小玉蘭仔仔細細洗了手。領著她進了自己廂房，黃一諾翻出上次趕集買回來的一些零嘴，抓了一把棗子給她。
「吃完了二哥再給你抓，現在我要去灶房幫娘燒飯了，你過來不？」
黃玉蘭一隻手緊緊揣住棗子，一隻手捏住黃一諾褲管，已然成了他的小跟屁蟲。
灶房裡，黃一諾問賴氏：「娘，中午飯吃什麼？」
賴氏道：「原本是打算燒飯炒菜的，可你外公說下午就要回去，讓我一切從簡呢！一諾你來得正好，你來幫娘出出主意！」
黃一諾看了一眼灶台，立刻就有了主意。
「娘，我們中午燒一大鍋白米飯，鹽水溜白菜，一碗韭菜炒雞蛋，再燒一道辣子干煸黃鱔鍋。你去供銷社打點米酒回來，好好犒勞外公！」
「成！」
母子倆合計好，立馬就操弄起來，煙囪里很快就飄出了裊裊的黑煙……
這邊正在熱火朝天的侍弄著午飯，前院老黃家的爺們下工回來了。
黃常遠剛進門周氏就給他倒了一碗茶，「老三他丈人過來了，趕著牛車帶了一麻袋的東西來。」
黃常遠喝了口茶，皺了下眉頭：「我去後院跟親家打個招呼。」
「去什麼呀？別去！」
周氏攔住黃常遠。
「為什麼？」
「你年紀比他大，該他過來看你！」周氏道。
黃常遠垮下臉，「這話說得不在理，人家好不容易來了我們建華村，理當我去看他！」
「哼，我聽老四媳婦說，後院又是炒雞蛋又是干煸黃鱔鍋什麼的，你這時候過去，人家可不覺得你是去招呼他，指不定還嫌你去蹭吃蹭喝呢！」周氏沒好氣的道。
黃常遠臉色沉了下來，「不就是過去打聲招呼嘛，你怎麼扯那麼遠呢？婦道人家就是頭髮長見識短！」
黃常遠最終還是推開周氏，拿起旱煙杆子去了後院。
這是分家以後，黃常遠頭一回主動去三房這邊。
黃懷禮看到老父親進了屋，一時間錯愕了，愣在床上都不曉得該說點什麼。
「哎呀，老哥哥過來了，快坐快坐！」
賴偉庭見狀趕緊起身招呼黃常遠。
黃常遠點點頭，對賴偉庭道：「剛才你來的時候，我還在田裡沒下工，剛到家，過來看看你！」
「老哥哥有心了！老哥哥這身子骨，硬朗，好！」
賴偉庭笑著走到門口，去喊黃一諾倒茶。
廂房裡，黃懷禮看著面前的老父親，神情有些複雜。
「爹……」
「誒！」
黃常遠沉悶地應了一聲，眼睛瞥了眼黃懷禮蓋著被子的腿。
「好好養養吧，有什麼事用到爹和兄弟們的，派孩子過去吱一聲。」
「嗯！」
屋門口，黃一諾端著茶進了門。
「爺，你喝茶。」
黃常遠點點頭。
「爺，你和我外公說會話，我去燒飯，等會午飯就在這邊吃，別走了啊！」黃一諾又對黃常遠道。
黃常遠沒說行也沒說不行，揮了揮手打發黃一諾下去了。
屋子裡，賴偉庭和黃常遠拉起了家常，聊起了一年到頭來的收成。
隔壁灶房裡，黃一諾忙得一頭的勁，小玉蘭坐在門口吧嗒吧嗒著吃棗子，也吃得起勁。
最後一道菜炒好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吆喝。
「老黃家三嬸，你快去看看吧，你家黃一舟在村口跟人打架了……」
賴氏手一抖，看向黃一諾：「我沒聽錯吧？一舟跟人打架了？」
「娘，你別慌，我看看去！」
黃一諾放下手裡的碗筷，轉身就往外跑。
黃一舟那麼靦腆文靜的男孩子，是鐵定不會輕易跟人動手的。
若是當真打架，那也是對方的錯，也是被對方逼得無路可退才反抗的。
黃一諾眼底掠過一絲冷意，他倒要看看是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欺負他弟弟！
一口氣跑到了村口，老遠就看見池塘邊圍著一圈半大的孩子。
黃一諾一眼就認出這幫孩子，正是上次他在河邊挖蚯蚓，攔截他的那伙人。
為首的就是那個叫李狗蛋的小屁孩，後面還找來了他的兩個哥哥李幼虎和李幼狼找場子，可惜，都慫了！
黃一舟呢？李狗蛋呢？
黃一諾快步奔過去，雙手齊出，把擋在外面的兩個小屁孩扒拉到一旁，擠了進去。
中間的地上，李狗蛋和黃一舟，正扭打在一起呢！
兩個小子，你咬我，我撓你，兩人都打紅了眼睛。
打架方面，黃一諾可是內行啊。
以他這個內行人的眼光來看，弟弟黃一舟顯然在實戰方面，遠不如李狗蛋，年紀小力氣也不大。
不過，黃一舟卻比李狗蛋多出了一股狠勁，正是這股狠勁讓他隱隱還佔據著上風呢！
不錯不錯，這才是我弟！
黃一諾擠進了人圈后，沒有立刻出手，而是站在旁邊觀戰掠陣。
要是黃一舟打不過，他鐵定出手。
現在黃一舟似乎能應付，黃一諾便不插手，男子漢嘛，早晚得自己去廝殺搏鬥。
地上，正跟李狗蛋扭打在一起的黃一舟沒功夫分心，但他很快就聽到旁邊人喊：「傻胖來了！」
黃一舟心裡一慌。
他打架的事，不想驚動家裡人。
他不願意看到他娘驚慌失措哭哭啼啼的場面，似乎天都要塌下來了。
可當他抬頭看了一眼，只見二哥正雙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站在邊上觀戰。
二哥的臉上沒有他想的那般驚慌失措，甚至還掛著笑，好像一副看大戲的樣子。
黃一舟滿頭黑線。
就在他分神的當口，李狗蛋一爪子撓到了黃一舟的臉上，-撕拉一聲就抓出五條血口子。
旁邊圍觀的小子都驚了一聲，黃一諾也是挑了挑眉。
黃一舟痛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眼底的怒火蹭蹭往上冒。
讓他當著二哥的面被人撓，丟臉！
一咬牙，黃一舟像是一隻憤怒的小獸，雙手抱著李狗蛋的脖子，腳和身體奮力一拱。
翻了個身，將李狗蛋壓在身下，他掄起拳頭就要去砸李狗蛋的臉。
「傻小子，用手不痛嗎？拿這個！」
一隻鞋子遞到了黃一舟眼前。
黃一舟抬頭一看，二哥正笑著沖他眨了眨眼，腳下……金雞獨立呢！
接過鞋子，黃一舟毫不猶豫就往李狗蛋臉上抽，左右開弓，打得李狗蛋嗷嗷直叫。
旁邊的小子看得心驚膽戰，一個個都被黃一舟的暴烈給嚇到了。
黃一諾卻是興奮地撫掌，「黃一舟好樣的，加油，加油！把他抽成豬頭，讓他爹娘都不認得……」
歡呼聲中，黃一舟抽得更加起勁兒！
一眾人瞬間暈倒，這麼當人家哥哥真是奇葩……
這邊正把李狗蛋打得不要不要的，村口那邊，李狗蛋的二哥李幼狼殺氣騰騰跑過來了。
「他娘的黃一舟，敢打我弟弟，我要你好看！」
圍觀的小子讓出一條夾道，一個黑熊般兇悍的傢伙走了進來。
李幼狼進來后，也沒去看邊上有什麼人，一雙赤紅的眼睛直直瞪著騎在李狗蛋身上的黃一舟。
沙包大的拳頭，照著黃一舟的臉就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