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全武行大戲
黃一諾離開隊長黃懷忠家后，去了生產隊，扯著隊長的大旗借來一輛牛車。
回到家後院，就聽到前院那邊傳來婦人的哭嚎聲。
「我滴個天哪，我滴郎君哪，芳兒爹你不能撇下我們呀……」
「哭哭哭，大清早的就嚎喪，老四沒死也得被你爛嘴給咒死！滾一邊去……」
隨即，就是雜亂的腳步聲從外面的院子里響過！
黃一諾猛地跑到前院門口側耳細聽，知道剛才那是劉氏和周氏的聲音。
外面的腳步聲朝著東廂房去了，一大早上的，老黃家這是到底怎麼了？
聽到的信息太少，一時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就要跑到前院去看看熱鬧，差點跟從前院回來的母親撞個滿懷！
「娘，那邊發生什麼事了？」黃一諾問。
賴氏的臉色不是很好，壓低聲道：「你四叔出事兒了！」
「啊？」黃一諾訝了一下。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黃懷智昨天還好好的能出什麼事啊？
「你四叔不曉得怎麼回事，今天早上去茅房，嗬紅了。」賴氏小聲道。
紅，就是血。
因為出血不吉利，所以鄉下人都避諱這個字眼。
聽完，黃一諾明白了。他歪著腦袋，眨了眨眼，「怎麼會嗬紅呢？」
「不曉得，他自己也嚇壞了，聽說當時就癱在茅房裡，腿發軟站都站不起來，你四嬸去喊了你五叔和堂哥他們進去，才把他抬回來自己那屋，現在你爺去請那神醫了。」賴氏搖頭。
「你爺奶說，等會看那神醫怎麼說，要是情況不對，立馬就得送去鎮上或者縣城的醫館，這嗬紅可是大事，不能耽誤……」
黃一諾點點頭，「娘，我曉得了，我們這會子就不要過去了，一切等那神醫診斷完了再說吧！」
「誒，你爹還在惦記著你四叔的事呢，我得趕緊回去跟他說說，省得他心懸著！」賴氏道。
「好，我先去做早飯了！」
母子兩人分頭行事。
前院鬧哄哄的聲響，夾雜著劉氏六神無主的嚎叫聲，不時傳到後院來。
建華村的村民被驚動了大半，全都圍攏在老黃家的前院和門前，嘰嘰喳喳，議論紛紛。
灶房裡，黃一諾一臉淡定。
不知為什麼，他總感覺黃懷智不會有什麼大問題，說不定是虛驚一場。
下面嗬血，也有可能是痔瘡發作了。
這個年代的鄉下人，生理方面的知識其實很淺薄的。
搖了搖頭，黃一諾開始把注意力放到一家人的早飯上。
黃一諾考慮到今天要去縣城做買賣，把剩下的白面都拿了出來，和好麵糰烙蔥油餅。
加了點玉米粉攙和在一塊，擱點焦糖，烙出來的餅味道肯定會很好，也不需要蘸菜汁來吃了。
等母親在隔壁屋跟老爹說完黃懷智的事，灶房這邊的早飯已經弄好了。
這時，黃子恭也來了。黃一諾示意他到自己房裡，將地上的四個裝滿黃鱔泥鰍的大竹桶搬到外面牛車上。
他自己卻在隔壁屋門口，探了個頭進去，喊道：「爹，娘，開飯了。」
「這麼快？我家一諾做事真是麻利！我這就來燙碗筷！」賴氏立馬起身過來。
黃懷禮也都點頭說好。
黃一諾看了眼醒了卻還賴在床上的黃玉蘭，走過去抱起她道：「趕緊起來吃早飯，我去舀水給你洗臉！」
一家人圍在黃懷禮床前的小桌子上，
吃著熱氣騰騰的早飯。
蔥油餅烙得兩面焦黃，麥子粉的柔軟跟玉米粉的粗糙完美中和在一起，咬一口，香香甜甜，又軟又有嚼頭。
老爹都吃得起勁，黃一舟和小玉蘭饞嘴得很，早就對著碗里堆疊得老高的餅子流口水了，明明塞得腮幫子鼓鼓的，手裡也抓著半塊，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生怕別人跟他們搶似的。
黃一舟一隻餅子很快就下了肚，還忍不住把捏過餅子的手指給舔了幾遍，惹得黃一諾哈哈大笑起來。
遞過去一塊乾淨的帕子，給他邊擦手邊叮囑道：「不能舔手，舔手指等下會肚子痛的曉得不？來，再給黃一舟吃一隻餅子！」
一家人剛剛吃過早飯，碗筷才剛收掉，五叔黃懷信悶著頭過來了。
「老五，早飯吃了沒？」黃懷禮問。
黃懷信搖了搖頭，「亂成一鍋粥，都沒人燒飯！」
「這裡還有些蔥油餅，你吃點！」賴氏將剛打包好的包裹拆開，推到他面前。
黃懷禮問著黃懷信關於黃懷智的事情。
黃懷信一臉慍怒地哼了一聲：「那神醫剛走，診過了，差點沒把個人給氣死！」
「怎麼了？」黃懷禮問，黃一諾也坐在一旁豎起了雙耳。
黃懷通道：「四哥是痔瘡發作了！」
「啊？」黃懷禮愣了，「老四從前就有痔瘡，後來不是吃藥壓下去了么？都好幾年沒發作過了，這次怎麼突然就發作了呢？」
黃懷信沒好氣道：「還能有什麼，昨天你們送去給爹娘的那碗肉菜，娘捨不得吃，藏在灶房的大鍋里打算留著給六妹今天回來吃。被四哥兩口子給偷了，連菜汁都舔的乾乾淨淨的。
這不，痔瘡觸動了，嗬了一大攤子的紅東西，嚇得全家上下雞犬不寧！」
黃懷禮無語了，黃一諾滿頭黑線，一臉不屑的哼了一聲，黃一舟聽不懂，蹲在地上玩飛蝗石。
賴氏聽后臉上的表情也是怪怪的，大傢伙都不曉得該說什麼！
黃懷信說完，估計是真餓了，抓起一隻烙餅呼啦啦吃了起來。
「五叔，這麼說，我小姑今天要回來啦？」黃一諾問。
黃懷信點頭，「吃中午飯的時候估摸能到家裡！」
黃一諾點點頭，來到老黃家這麼久，這屋子的親人他大部分都見過了。
僅剩不多的，一個是小姑黃懷蓉，二伯家的堂姐黃若寧和堂弟黃一弘，還有大伯家在鎮上讀書的三堂哥黃一聰。
吃了幾口，黃懷信摸了把嘴角，接著又道：「今天前院怕是早飯都沒得吃了，大嫂一個人燒不了飯，四嫂這會子還在被娘揪著耳朵訓，我聽不下去就來了你們這裡，現在估計還沒收場！」
「嘿嘿，那我得去看看熱鬧！」黃一諾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衣裳，很是興奮。
黃一諾風風火火趕到前院時，撕逼大戲確實還在如火如荼的上演著。
四房的房門大開著，黃懷智撅著屁股趴在床上，腰間位置隨便蓋了一塊東西，在那哎喲哎喲的直叫喚。
周氏拿著一根藤條，站在床邊一下下抽在黃懷智裸露在外的脊背上。
一邊抽嘴裡還一邊罵，「你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老娘我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就那麼一碗好東西，我跟你爹都捨不得吃，留給你妹吃的，你也惦記……你讓你妹今天回來吃什麼喝什麼啊？」
「畜生啊你個畜生，你哪裡有點做兄長的樣子？早知道你是這副德性，當初把你生下來的時候，老娘就該一把摁死在尿桶里！」
藤條跟雨點似的落在黃懷智的身上，黃懷智叫得跟殺豬似的，屋頂都要被掀翻了。
「娘啊，兒子知道錯啦！兒子下次再也不敢啦！」
周氏無動於衷，咬著腮幫子還在那打。
黃一諾站在門口看了一會，發現了一些端倪。
周氏看著氣勢兇猛，拿著那麼粗的藤條沒命似的抽黃懷智。
可雷聲大雨點小，藤條抽在身上，也不怎麼痛，只是唬人罷了，黃一諾距離這麼近，藤條抽打的聲音都聽不見！
黃一諾暗暗搖頭，打在兒身痛在娘心，像周氏這樣的老太太，心裡頭終究還是有一片地方是軟的，就算兒女犯錯，生氣了也捨不得打。
不過，這些被她裝在心裡的兒女，怕是不包括他爹黃懷禮和五叔黃懷信吧？
廂房裡，又響起了黃懷智的嚎叫聲。
「娘啊，您就饒了兒子這回吧，兒子知道錯了，是兒子豬油蒙了心，聽了劉氏那個婦人的話！我要是曉得那碗肉菜是給蓉兒留的，把刀架在脖子上我也不敢去碰啊……」
周氏聽后，揮舞著藤條的動作戛然而止。
老太太扭過頭，一雙貓頭鷹似的眼睛惡狠狠瞪向躲在床尾的兒媳婦劉氏。
劉氏看著自己男人挨揍，正嚇得不輕呢，縮在床腳的旮答里不敢冒頭。
聽到黃懷智把她這麼給拱了出來，冷不丁渾身一抖。
「娘啊，老四他痔瘡痛糊塗了，說瞎話呢，這不關我的事兒啊……啊呀！」
話音還沒落，一藤條就落到了劉氏的臉上。
劉氏抬起雙臂去擋，發出驚恐的尖叫。
「我就知道我家老四心腸沒那麼壞，都是你這個毒婦在背後挑唆的。好好的爺們，都讓你給挑唆壞了，老娘今天打死你，打死你！」
周氏咬牙切齒，藤條如暴風驟雨般落在劉氏的身上。
劉氏雙手抱著頭，在屋子裡又閃又躲，不一會又被周氏扯住了頭髮。
「婆婆打你，還敢躲？你這個沒大沒小的毒婦！」
周氏照著劉氏臉上狠狠啐了一口，丟掉手裡的藤條，抄起一根納鞋底的繡花針，往劉氏的手臂上，大腿上，雨點般紮下去……
劉氏披頭散髮，在地上亂蹦亂跳，叫得嗓音都跑調了……
黃一諾看得過太癮了，一點不想走，還想看看後面會發展成怎樣，有人輕輕扯了下他的袖子。
扭頭一看，是弟弟黃一舟過來了。
「怎麼啦？」
「二哥，娘讓你回去，子恭堂哥來家裡找你。」
黃一諾看得起勁，差點把今天去買賣的事給忘了，最後依依不捨的看了眼屋裡上演的『全武行』，一隻手親呢地抱著弟弟的小腦袋，「好吧，我們回去吧。」
這麼精彩的大戲，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