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不同尋常的早朝

五月二十九日，又是舉行早朝的日子，朱由校一大早就更衣起床，做好各種準備后就往皇極門而去。今天的早朝依然不會太平靜，他現在發現他只要推行一項政策和外朝有關係，那麼外朝肯定就要反對。

二十六日他在內廷議定好擴大茶馬交易規模后，第二日二十七日，司禮監就貼出了告示並開始賣茶引。就在二十七日，朱由校就收到言官們反對此事的奏摺。二十八日，言官們的奏摺沒有增多，反而收到不少公侯貴族們反對此事的上疏。

事情簡直就和當初開皇店時候一樣，讓朱由校很是警覺，知道今天的早朝之上肯定會遭到大臣和公侯們的強烈反對。原因是顯而易見的，朱由校讓司禮監再多發放一倍的茶引，公侯們就不能再嚮往年那年獲取高額的暴利了。同時朱由校這樣做，還把賣茶引這個權力從戶部換成了司禮監，自然也是動了朝廷大臣們的蛋糕。

所以他昨天參加完后火器會議后，就讓鄒義通知所有秉筆太監參加今天的早朝。並讓鄒義告訴他們，皇上已經給他們所有秉筆太監參加早朝的資格了，以後他們不用再專門的通知直接去參加早朝。

朱由校前幾次早朝一直讓司禮監的所有高級都參加，用意非常簡單，他最早的時候面對朝廷大臣，很是勢單力孤。在何宗彥、史繼偕和沈紘三人到北京進入內閣之前，東林黨在朝廷內佔盡優勢，很多時候連幫皇上說話的人都沒。當然朱由校那個時候意識這種局面之後，也盡量不發表自己看法。

司禮監的所有秉筆太監也參加早朝之後，情況就好了不少，畢竟有幾個高級太監衝鋒在和大臣們交鋒的第一線，他這個皇店穩坐釣魚台，他就不再像之前那麼被動了。而且司禮監高級太監們對此也都是積極，本來他們這些被外朝大臣們所鄙視，雙方市場也市場發生不愉快。現在他們多了一個和外朝大臣交鋒的場所不說，他們這些秉筆太監全部參加早朝，這本身就在提高他們的權力和地位。

有司禮監的這些高級太監衝鋒在前，加上自己皇上最高無上的地位，他倒是不但最後會完全停止賣茶引，不過根據大臣的反對意見作出一定的妥協讓步想必是無法避免了。不過他還是好好的做了準備，畢竟擴大茶馬交易的規模，賣茶引一方面可以解眼下缺錢的燃眉之急，另一方還關係以後朱由校繼續推行各種經濟改革政策能否順利推進。

朱由校不覺得就已經來到了皇極門，他也收回了心思。眾人給他見完禮后，早朝正式開始。當然首先還是內閣和六部進行的彙報過去三天，已經處理無異議的政務工作。雖然內閣和六部彙報工作的時候，都察院會提出一些質詢，但是因為這些事情之前都是經過內閣票擬司禮監硃批皇上過目后才辦理的，所以一般不會有太多異議。比如剛才工部彙報，幾年繼續加固黃河河堤的事情。

這些事情花了大概半個多小時彙報完畢，接著就開始進入議事程序。朱由校也知道這才是大戲開始，也提了提精神。果然不出他所料，茶馬交易之事首先被人提了出來。

「啟稟皇上，臣有本奏上。臣聞司禮監前日貼出告示，又在發售用於茶馬交易的茶引，臣認為此舉不妥。今天用於茶馬交易的茶引，去年底就已經發售完畢，怎麼再發售茶引？」武清侯李誠銘一馬當先，站出來反對司禮監發售茶引。

武清侯李誠銘是萬曆皇帝的生母李太後父親武清侯李偉的孫子，按輩分算是朱由校的舅爺爺。武清侯李誠銘雖然也經常參加早朝，但是很多時候都是一言不發的。今天他親自打頭陣也是無奈，他雖然指使了一些言官上疏反對司禮監發售茶引，可是這些言官品級太低沒法參加早朝。有資格參加早朝的都察院的高級言官們又都看不起他，根本不搭理他。

朱由校在龍椅上看武清侯李誠銘首先發言反對，又很是詫異。他是預料到了今天早朝之上肯定會有反對，只是他覺得應該是都察院的御史們首先站出來打頭陣呢。畢竟御史們會不因言獲罪的特權，他們站出來提出反對意見，即便是意見不被接受，但是自己本身一點事沒有。

朱由校詫異是沒想到，竟然是一個武清侯李誠銘這樣一個侯爺先站出來反對。而且就在他詫異的時候，豐城侯李承祚也站了出來附和李誠銘的發言，還進一步說到。

「啟稟皇上，臣是十分贊同武清侯的意見。司禮監再次增加發售茶引，必然會讓蒙古人增加馬匹的價格。而且今年的茶引定額之前已經發售完畢，現在突然再發售茶引必然會引起混論。」豐城侯李承祚已經是第七代豐城侯了，其祖先是靖難中立了大功而被封的。

雖然他是侯爵，但是畢竟年代久遠了。所以他內心也是非常反對，但是昨天他們眾人進行商議的時候，他還是力主讓武清侯李誠銘首先站出來，他自己和其他人則隨後跟進。畢竟武清侯李誠銘還是皇親國戚，和皇上關係要近的多。

緊接著西寧侯宋裕本、隆平侯張國彥、泰寧候陳聞禮、鎮遠侯顧寰等人紛紛站出來符合武清侯李誠銘和豐城侯李承祚的意見，一時間聲勢頗重。

朱由校看到這些侯爺紛紛站出來的時候，他才發現一個往常很難見到的現象。雖然這些侯爵是有資格的參加早朝的，而且每個人還都武職在身，但是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很少參加早朝。因為隨著軍戶之兵戰鬥下降和募兵增多，五軍都督府的地位已經基本被兵部取代。

而之前是監軍的文官現在已經成為了統軍大臣，他們這些侯爵在軍事上基本上沒有發言權了。在其他政事上，一向強勢的文官們更不會給他們多少說話的權力，而且他們中的很多人也逐漸把精力放到別的地方，所以平常這些侯爵大部分都不會上要早起耽誤他們享福的早朝，只有朔望大朝時他們才會全部出現。

而今天基本上所有在北京的侯爵，都來參加了早朝。朱由校心中對自己說道，果然動了誰的利益，誰都會站出來維護自己個人的利益。這些侯爵的確如他之前所想，不少人已經理所當然的人習慣於用種種特權享受，獲取自己利益了，哪會管國家如何。

現在朝廷和大內雙雙出現財政危機，沒見這些人有一點為國解憂的意思，自己的利益受到一點損害，這就馬上站出來了。唯一讓朱由校欣慰的時候，英國公張維賢和成國公朱純臣兩位公爵還有不少的侯爵並沒有站出來，出言反對司禮監發售茶引之事。

而就在朱由校讓太監們打頭陣進行反擊時，一個讓他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來。

「侯爺們所言，臣認為並有多少道理。皇上大婚大赦天下，增加用於茶馬交易的茶引，讓更多的蒙古人喝到茶，這是皇上恩澤天下之舉。」內閣次輔韓爌站出來反對侯爵們的發言，並站在道德的高度進行批駁。

「臣同意韓大學士所言，而且眼下朝廷和大內都出現了財政危機，而司禮監發售茶引不但為了讓皇上恩澤天下，更可以解財政危機之燃眉之急。」戶部尚書李汝華跟著就從戶部角度來分析，來支持司禮監發售茶引。

「臣也贊成司禮監發售茶引之舉，多發售茶引，就可以多換到馬匹。雖然蒙古人賣的價格會貴些，但是內地的馬匹價格反而會因為馬匹數量增加而降低，這樣也可以降低我們在馬匹上花費。而且臣還會認為除了在張家口舉行茶馬交易外，應該在遼東也增加一處交易地點，這樣可以讓交易到馬匹直接用於遼東軍事當中。」兵部尚書王象乾也站了出來，當然從兵部軍事的角度支持發售茶引。

「臣也贊成，多發售茶引增加茶馬交易的規模，這一直是蒙古人孜孜以求的事情。尤其之前林丹汗也有給朝廷上疏。滿足了蒙古人的要求，正好可以讓他們更多的站在我大明這邊，合力對抗建州女真人。」首輔劉一燝也站了出來表示支持，並把事情上升到結好蒙古人，共同對抗建州女真人的高度。

四位大臣發表完建議后，其他大臣也都紛紛站出來辭職司禮監發售茶引，都察院的幾位御史更是諷刺這些侯爵，眼中只有個人私利。大臣們紛紛出來表態支持，讓那些反對的侯爵們變的很尷尬了。

朱由校做夢都沒想到，一向反對自己的大臣竟然會完全支持自己，還猛烈的抨擊那些侯爵。而且連平常完全不合的，東林黨和浙齊楚三黨也變的同仇敵愾。既然這樣，在朱由校眼神的示意，司禮監太監們也紛紛加入抨擊那些侯爵的隊伍之中。

於是事情變的完全沒有懸念，司禮監發放茶引擴大茶馬交易的這件事，自然水到渠成就這樣定了下來。

早朝結束之後，朱由校看著那些出言反對的侯爵們灰溜溜的離開，心中頗為解氣。他離開皇極門回乾清宮的一路上，都是興高采烈的。雖然有些侯爵反對，可是得到大臣們的一致支持，這種事情還是頭一次。朱由校覺得一掃往日面對大臣們的時憋屈，這是才是皇上的感覺嘛。

等他回到乾清宮吃過飯後，準確批閱奏摺的時候，看到了書桌上前兩天被他留中的奏摺。因為這些奏摺都是反對司禮監發售茶引的奏摺，所以全被他留中了。不過他隨即想到一件事，他記得在前天還是有大臣上疏反對，怎麼今天也都改變態度了？

而且東林黨和浙齊楚三黨很不同尋常一致支持，今天的早朝的確有些詭異。大臣們支持的原因，這的是像他們嘴上所說的那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