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捉知了猴

天氣逐漸炎熱，一場大雨過後，陽光照耀的果樹園裡，小知了細膩的童音開始鳴唱，就像剛出生的幼兒，「知?知?」啼哭，訴說著誕生的艱辛和坎坷，及對這個世界的新奇和嚮往。

小知了叫做草蟬，大知了叫做樹蟬，我們通常稱作「小知知」、「大知知」，都是「知了」的意思。蟬的幼蟲俗稱「知了猴」，生活在地下土層中，利用刺吸式口器，刺穿樹木、草木的根部，吸取植物根部的汁液作為食物養分。

在土壤洞中生活3～5年，蟬幼蟲才鑽出地面，草蟬趴在草葉上或樹木根部蛻變。樹蟬則要爬到高高的樹枝上面，爪子緊緊扣住樹葉或樹皮，蛻皮羽化成蟬。

我曾經將抓來的知了猴放在蚊帳里，仔細觀察過知了猴的蛻變過程。當知了猴爬到蚊帳頂上抓牢不動時，知了猴皮殼逐漸僵硬，蛻皮的過程就開始了。

首先蟬的身體在知了猴殼裡面用力拱動，知了猴的背上正中就慢慢裂開了一條裂縫，白嫩嫩的蟬身就逐漸顯露出來，隨後，一次次的用力拱動，向外推擠出蟬身。

力量用盡時，蟬就稍作休息，等待力量回復，再用力拱動身體，如同人類母親生孩子，經歷過無數次的陣痛和擠壓，最後才產出嬰兒。

裂縫越來越大，最先出來的是蟬的背部，然後是頭部，繼續循序漸進，待到蟬的六條腿全都出來以後，蟬就用腿爪抓住知了猴殼，慢慢拉出剩餘的身體，當蟬的身體快要完全爬出來時，蟬就反轉身體，留尾端從裡面連接知了猴殼，頭朝下倒掛在知了猴殼上面，胸部兩側展露出嫩綠的褶皺的翅膀。

翅膀起始柔軟，像一截剛發的樹芽，然後慢慢舒展開來，顏色由深變淺，最後變成半透明，內嵌網格狀的翅脈。全部鋪開以後，形成一內一外兩對翅翼，外翅為復趐，內翅為膜翅，外翅保護內翅飛翔。

到了這時，蟬再次反轉身體，掉頭朝上，腿爪把住外殼，用力把全身拉出殼外，這時蟬全部蛻變完畢，知了猴殼轉變為蟬蛻。蟬趴在蟬蛻上面，向下逐漸順直了兩對翅翼，外翅蓋住內翅，繼續伸展變硬，變得透明，薄如蟬翼。

蟬的整個蛻變過程大概需要1個小時左右，待天亮以後，蟬的身體也已經由白變黑，全身老成，就會展翅飛向遠方，尋找適合棲息的樹枝。

知了猴在地下暗無天日地生活好幾年，才會鑽出地面，但是成蟲蟬的一生卻很短暫，壽命大約60～70天。農曆六月末，知了猴羽化為蟬，7月末產開始交配，8月中上旬雌蟬開始產卵，產完卵即面臨死亡。

卵多產在4～5毫米粗的樹梢上，雌蟬用它尖尖的產卵器，刺入樹枝內部，產卵其中，卵在裡面慢慢吸收水分，被產卵的樹枝逐漸乾枯死亡，隨後隨風落到地面。到第二年，幼蟲才會在樹枝中孵出，鑽入地底下，開始了漫長地蟄伏等待。

樹下，離地20～40公分高度的樹根上，已有草蟬的蟬蛻，微黃透明，小巧精緻。樹上，小知了清脆的鳴唱，告訴我們山村的孩子們，捉知了猴、套知了的日子馬上到來了。

再過幾天，大知了猴在歷經三年的泥土歲月以後，開始鑽出泥土，趁著傍晚的夜幕，急匆匆地爬上樹榦，完成蛹蟲化蝶的蛻變。從此開始，在農戶的餐桌上，將有美味的油炸知了猴和蟬可以吃了。

小夥伴們已經整裝待發，備好了小桶，找出了手電筒，央求大人買來新的電池換上，射出的燈光能夠雪亮。

知了猴也在地下等待著，一場透地的雨水，使泥土濕潤鬆軟，便於掘開地洞上面的土層，衝出地面。

幾天以後，一場暴雨如約而至，吹響了知了猴的集結號，日落西山，夜幕將至未至，急不可耐的知了猴就紛紛鑽出地面，奔著附近樹榦踟躕而行。

我和三姐早已等在果樹林里，借著晚霞的餘光，我用犀利的眼光，透過遠處樹榦上微微蠕動的小點，或樹榦側面突起的形狀，就能判斷出那裡有沒有一隻知了猴。

剛開始的收穫是最讓人興奮的，我情不自禁的呼喊著「又抓著一個！」、「抓了五個啦！」。皮猴也從上面果園裡，傳來了抓到知了猴的歡呼聲，與我遙相呼應，他那裡自然也開始有了收穫。

從收穫的第一個知了猴開始，知了猴大軍陸續出現在果樹榦上，到了夜幕落下，四周一片漆黑，三姐打開手電筒，雪亮的燈光照出一排幾棵樹榦，顯現出三三兩兩不斷蠕動的身影，我就忙著上前撿拾。

到了這個時段，知了猴的湧現也出現了高潮，十幾畝地的果樹林里，我和三姐轉完一圈回來，再次挨排果樹照過去，又有許多知了猴爬了上來，並且來不及捉的，已經爬到高處的樹梢上，超出了我伸直手臂的高度，我們直接繞過，沒有時間理會這些高處的知了猴，只忙著前照顧好撿的知了猴了。

夜幕下的山坡果園裡，山下的村莊小巷裡，一束束雪白的手電筒亮光，晃來晃去，各家小孩子都忙著捉知了猴，收穫的喜悅和興奮的歡呼聲此起彼伏，給往日夜晚平靜的山坡，增添了另一種收穫的景象。

十個！二十個！五十個！小半桶！開始時還有人計數，默默累加著收穫了多少個知了猴，到了後面，知了猴的數量只能用桶、盆來計算。

收穫知了猴的時間從晚上7點到9點，持續2個多小時，再晚以後，知了猴逐漸停止出土。9點以後，最早躲過一劫的知了猴，已經在高處的樹枝上完成了蛻變。白嫩的蟬趴在知了猴殼上，還不具備飛行的能力，我用樹枝輕輕一戳，就蒲扇著柔軟的翅膀掉了下來。

放在桶里的知了猴也會繼續蛻變，有的背部已經出現龜裂，由於相互擠壓，龜裂的背部留出了黑色的體液，這是蛻變失敗的預兆；如果處理不及時，桶里的知了猴都會蛻變失敗和老化死亡。

時間差不多了，我和三姐收工回到草屋裡，查看我們的勞動成果，半桶的知了猴，估計有六七百個。為了防止蛻變老化，我打來一桶水，把知了猴全部浸在水裡。一會之後，知了猴全部淹死了，不再繼續蛻變和老化，剛蛻變出來的蟬，也保持了白嫩的外形。

第二天早上，我就急不可耐地讓媽媽煎了一大盤知了猴，嚼一個滿嘴芬芳，味道棒極了。

據老人們講，知了猴蛻的殼叫做蟬蛻，是有名的中藥材，具有治療風熱感冒、咽喉腫疼、驚風抽搐等病症的功效。村民們平日受了風寒，就用生薑、蟬蛻一起煎藥泡水喝，可以有效治療感冒。

知了猴雖然全身是寶，可是作為一種食材，吃多了也會上火，吃不了的知了猴，村裡人自有保存的辦法，用一個罐頭瓶子裝滿知了猴，再灌滿清水，擰緊蓋子，使罐頭瓶子裡面沒有空氣，阻止知了猴繼續氧化變質，放在低溫的地窖里，秋冬天以後，拿出來吃，依然新鮮味美。

經過幾天晚上的忙碌以後，我和姐姐收穫了許多知了猴，吃不完、儲存不了的，就用來餵雞。吃過幾次知了猴的雞，能下出雙黃蛋，比普通的雞蛋大一倍，營養價值更高。

再過一些時日，進入了盛夏，知了猴停止產出。樹上已經趴滿了聒噪的知了，我們就會縫製知了套子，到果樹林里套知了，那也是非常有趣的事。

最有意思的是粘知了。進入盛夏以後，知了猴過了繁殖季，樹上的知了開始聒噪起來，引得小夥伴們紛紛粘知了。

抓一把麥粒放在嘴裡，不斷咀嚼，咽下麥粒中的澱粉，只留下裡面的麵筋。把麵筋纏在竹枝一頭，竹枝綁在竹竿一頭，一把粘知了工具就做好了。

小心翼翼地舉起竹竿，穿過樹葉的縫隙，將麥粘團從下往上，避開知了的視線，對著它的尾部翅翼輕輕一戳，知了就粘在了竹竿頂上。「知～知～～」，粘住的知了發出急促的叫聲，奮力振動雙翅，越掙扎粘得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