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遠程武器

要將木匠蜂趕出屋子，必須制定周密的作戰計劃，不能直接面對面地攻擊，防止木匠蜂頑抗反擊，給自己身體帶來傷害。最好是從遠處射殺它們，如果一擊不中，遭到它們的反擊時，也容易迅速躲避。有沒有這樣的遠程武器，適合與木匠蜂開戰？

首先想到的是彈弓，我最喜歡的武器，平日揣在褲兜里從不離身。彈弓的優點是便於攜帶，遇到鳥雀時能夠快速發射；彈弓雖小，卻具有巨大的殺傷力，我曾經用彈弓狩獵到各種獵物，小到樹上的「小榆眼」（柳鶯，也稱柳串兒），大到山洞裡四五十斤重的獾狗。

彈弓自古就是一種冷兵器，原始的彈弓與古代的弓相似，只是在弓弦的正中間有個能裝彈丸的兜，彈弓發射的是彈丸，而弓發射的是箭只。

據春秋時期詩歌《彈歌》所載：「斷竹，續竹，飛土，逐宍（肉）。」寫出了古代人砍伐竹子，製造彈弓，射出彈丸，射中鳥獸的狩獵過程。到了魏晉時期，富家子弟出遊，往往是挾彈攜壺，賞賞山景，打打鳥雀，像極了六七十年代的我們。

男孩子都愛玩彈弓，課間休息時間，我們就到校園裡陰涼的榆樹、槐樹下，林蔭道兩側的松樹下，或到校園外面附近的小樹林里，用比花生米大一點的石子當子彈，打樹上的鳥雀。

打彈弓的同學多，造成了下課時間段，彈弓打出的石子滿天飛的現象，從天上落下來的石子，打穿了教室的玻璃窗戶，打破了跳房格子遊戲女生的頭。

學校決定對彈弓採取沒收對策，不定時的在課間操時間，班主任老師挨個搜查男同學身上衣兜，輔課老師在教室里搜查課桌洞，沒收了許多彈弓，當場就扯壞、損毀。看著自己心愛的彈弓被損壞，男同學心裡都在滴血啊！

為了對付學校沒收彈弓，我們想了很多對策，最簡單的辦法是把彈弓放在家裡，但是在下課時間、上學或放學路上，就沒法玩了。

有的同學將彈弓交給要好的女同學，裝在女同學身上，就能躲開老師的搜查，但是有看見這個過程的同學，就謠傳誰和誰在「談戀愛」，搞得男同學和女同學都不敢搭話，彼此要劃清界限；甚至有的男女同桌，把共用的課桌中間劃上一條粉筆線，彼此不能越界。

還有的同學把彈弓藏到上學路上的豬圈草頂里，放學以後就可以拿出來，打著鳥雀回家，可是，許多同學都把彈弓藏到校門口不遠處的那幾個豬圈頂上，在拿的時候，有的被拿錯了，有的被別人順手牽羊摸走了，都是不保險的辦法。

在十歲那年，我已經是村西頭有名的神彈弓手了，現在老人們有時回憶，那時候我的打彈弓水平很高，能一發子彈準確地打中香椿樹枝上的知了。

其實那時我用彈弓打知了，是講究技巧的，用黃泥巴團成一個個小泥丸，晒乾以後又硬又脆，裝在兜里當子彈，專門打樹上的知了，能夠做到百發百中，因為即使發射出的子彈不能直接打中知了，黃泥丸落在知了周圍的樹榦上，「啪」的一下，碎泥塊四散飛濺，知了就被濺射的泥塊打下來了。

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一彈弓打下來一隻斑鳩，在密林里一顆三叉樹的叉口裡，一隻蠢笨的斑鳩在睡午覺，因為那顆三叉樹奇怪的長相，每次路過的時候，我總要遠遠的瞅上一眼，結果在遠處就發現了它。

斑鳩是很有警覺性的，稍微有動靜，就會慌忙飛走。我就讓其他小夥伴們都停下來，自己躲閃在灌木叢或者大樹后，

避開斑鳩的視線，悄悄地接近了那顆三叉樹，隔著灌木叢斑駁的枝丫，仔細的瞄準－發射，嗖！

斑鳩被彈弓發射的聲音吵醒，慌忙在三叉樹的岔口處起飛，三叉樹榦擋住了其他出口，只能奔著我的方位飛來，迎面撞上了飛來的子彈，「啪」的一下正中鳥頭，翻著跟斗掉到草叢裡，一發子彈收穫了一隻肥大的斑鳩。

彈弓的做法很簡單，要用木叉、橡皮筋、彈丸囊三樣材料。粗細及大小合適的木叉，需要在山上灌木叢里找尋，最好是選取柳樹、刺槐樹、榆樹等硬質樹木的枝杈。

橡皮筋大多是用自行車氣門芯，一分錢一根，直尺那麼長，需要央求父母給買來，彈力大的彈弓要用4根或6根橡皮筋；有時候也用自行車的內胎膠條代替橡皮筋，同樣具有很大的彈射力。

還有彈丸囊，要給補鞋匠打短工獲得。通常是給他家提滿一個星期水缸里的水，或者幫他到田地里拉回幾車地瓜秧、玉米秸，垛到他家門口院牆根前，用作燒火做飯的灶柴。

村裡的補鞋匠是個瘸子，在那個純農業經濟的時代，能夠四處趕集補鞋，獲得現錢的收入，就成了村裡村外有名的能人，雖然身有殘疾，卻蓋了三間整齊的草房，娶了十里八鄉最漂亮的閨女作媳婦。

小鞋匠總是將我們折騰夠了，才找出一塊補鞋剩下的邊角料扔給我們，我們忙不迭的拾起來，湊成為彈弓必不可少的彈丸囊。

邀來皮猴或者柱子，一人扯著橡皮筋，一人繃緊粗線段，將橡皮筋與木叉、彈丸囊綁紮起來，就做成了一把彈弓，成為我童年時的最愛。

第二件武器是火柴槍，顧名思義就是用火柴棍當做子彈的手工玩具槍。因為主要用的配件是自行車鏈條，也稱鏈條槍。當年中國因為自己製造不了火柴，都要從外國人(洋人)那裡引進，火柴也被農村人稱為「洋火」，所以又稱為洋火槍。

火柴槍誕生於中國民間，曾經廣泛流傳於中國農村，是部分孩子們兒時心目中的「神器」，如今已經很少有人製作了，面臨被遺忘的邊緣。

我們那時代的火柴槍，也是用三種配件組成：自行車鏈條的雙孔連接件、粗鐵絲和橡皮筋。

最難得的材料就是自行車鏈條，通常是到自行車修理鋪，花2分錢購買一截廢鏈條，回到家裡，自己用鐵鎚和鏨子拆解出來。兩個連接件並排在一起，砸入一截中空細鐵管，就作成了發射槍膛。

那時代，自行車才剛剛興起，經濟條件好的家庭能購買一輛自行車，就很時興了。每次騎行出來，小孩子們都跟著跑，大人們也圍著羨慕觀看。

比照手槍的形狀，我把粗鐵絲挽成槍架、扳機、槍栓，銜接處用細鐵絲捆紮住；雙孔連接件串聯在槍架前端，用橡皮筋固定住，便於擰開前端槍膛，裝填火柴棍；上面一行鏈接串口插入槍栓，掛上幾根彈力橡皮筋，就做成了一把讓人羨慕的火柴槍。

火柴槍裝填火藥，就是把一根火柴反向塞進前端的槍膛里。每次發射時，扣動扳機，皮筋收縮產生彈力，推動槍栓撞擊火柴頭的火藥，火藥爆炸推射出前端的火柴棍。

射出的火柴棍具有很大的殺傷力，我曾經多次將一隻四腳蛇（石龍子或石龍蜥）用腳踩住，對著四腳蛇的身體發射火柴槍，射出的火柴棍一下子穿透四腳蛇身體，又鑽入泥地里一截，將四腳蛇牢牢地釘在地面上。

被釘住的四腳蛇拚命掙扎，很快掉落的尾巴，依然在地上不斷扭曲擺動，妄想吸引我的注意力藉機逃脫。我又接連補上幾槍，把斷尾的四腳蛇射成一個「刺蝟」，身上插滿了火柴桿，四腳蛇才漸漸停止了掙扎，很快死了。

威力大的火柴槍，可以把子彈殼或細鐵管固定到火柴槍的頂端，製作成槍筒，向里填裝火藥和鐵制小米彈丸，開動火柴槍，爆炸的火藥推射出槍筒里的彈丸，具有更大的殺傷力，能夠近距離輕易地射穿一隻青蛙。

兩件武器都有了，該怎麼實施作戰計劃呢？我拿著兩件武器，藏在房門口，或躲在蚊帳里，耐心地觀察、等待，尋找合適射擊的機會，想要在保持一定距離的情況下，一次準確地射殺木匠蜂。

我仔細觀察發現，木匠蜂總是不斷移動，每次外出采蜜，都是從洞里鑽出來，迅速穿越門上的縫隙或窗欞的破洞，直直地飛向遠方；歸巢進入房樑上洞口時，速度也非常快，很難逮到木匠蜂靜止不動的時候。

如果貿然用這兩種武器對木匠蜂射擊，正面一次打不死的話，估計會引來木匠蜂的立刻反擊。

我拿著武器猶豫不決起來，射擊不中後有沒有危險？試想一下，7厘米長的木匠蜂當頭來上一下，那就「吃不了兜著走」了，有沒有生命危險都很難說！

所有的蜂類都有一個特性，假如你沒有故意傷害它們的話，是不會主動攻擊人的，只有當它們感受到了危害，才會奮起反擊。

曾經有一次，我和小夥伴們在叢林下面的養蜂廠里觀看養蜂人采蜜，養蜂人老崔頭正叮囑我們說，「你們一舉一動都要動作緩慢，蜜蜂落在身上也不要拍打，它們是不會主動蟄你們的」。

老崔頭話音未落，皮猴突然像發了瘋，一邊嗷嗷叫著，張牙舞爪的左巴掌打頭，右巴掌打臉，一邊順著山路向下跑，行態扭曲、動作滑稽，而且越跑越遠，一直跑出了兩里地。

我們站在山坡上俯視著，先是目瞪口呆，不明就裡，然後忍不住哈哈大笑，看著皮猴這出鬧劇，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過了許久，皮猴終於哀嚎著回來了，滿頭滿臉都是紅色的蟄包，我們問究竟怎麼回事，皮猴說，當時有一隻蜜蜂落到了他頭上，心裡一害怕，下意識地伸手拂了下來。

這下「捅了馬蜂窩」，那隻蜜蜂立即對皮猴展開攻擊，皮猴想要跑開，那隻蜜蜂卻不依不饒地追著蟄，直到跑出很遠后，被皮猴好不容易拍死，才結束了這場追逐戰。假如不被拍死，那隻蜜蜂還不知道要追皮猴多遠的路。看起來，蜂類是很記仇的，受到傷害后的反擊會很激烈。

我曾試著躲在葡萄架后，當木匠蜂飛躍空中時，用彈弓或者火柴槍隔空射擊，但是由於自我慌亂，或者是目標高速移動的原因，都沒有打中。

反而引得木匠蜂在上空徘徊尋覓，估計是想找尋出「罪魁禍首」，嚇得我趕緊爬到地上，一動不敢動，當做自己是木頭人，待到木匠蜂飛走以後，我才長吁了一口氣，擦去額頭的冷汗，心中感到一陣后怕。

我也曾在草屋裡對著木匠蜂打彈弓，木匠蜂沒打中，若無其事地鑽到洞里去了，彈射回來的彈子卻差點打到我的頭；甚至有一次把蚊帳打了個大洞，害得我後悔不迭，趕緊找根細繩子，把蚊帳洞繫上，防止木匠蜂從蚊帳破洞里鑽進來。

我考慮清楚了，在制定好穩妥的作戰計劃之前，還是與木匠蜂和平相處為妙。

以後的幾天里，我總是躲避著木匠蜂，白天一般不敢待在草屋裡，不得已上床睡午覺的時候，也要等到木匠蜂不在的時候，才迅速鑽到蚊帳里，並且掩緊蚊帳的縫隙，提心弔膽地睡覺。

好在平日里，木匠蜂不是在外面采蜜，就是在木洞里生產忙碌，真正在草屋裡遇見的時候也不多。

天色暗了以後，木匠蜂一家都是早早回到木洞里睡覺，整個晚間我就安全多了，不會與木匠蜂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