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程雪

前世的時候，這個女孩曾多次出現在自己的記憶中。

此時的程雪依舊是那麼乾淨靚麗，眼神中透著幾分冰雪聰明。

這絕對是一個能把所有男人帶到純真年代的女孩，臉龐精緻而純粹，絕對可以秒殺前世的很多所謂知名大網紅，更厲害是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學霸，通過高考順利被上海復旦錄取，而後又選擇了出國進修。

說起來倆人也是訂過娃娃親的發小。

娃娃親這種事情在舊社會常有，解放后很多農村地方也普遍存在，然而進入七八十年代，就已經非常罕見了。

這其中還有一個故事。

當年許強和程雪的父親都是一個偵查連的戰友，79年自衛反擊戰打響，他倆所在的部隊負責打主攻，在一次圍剿行動中，許強和程雪的父親雙雙負傷，許強他爸左臂中彈，而程雪的父親右胸被洞穿，要不是許強父親冒死把他從半山腰上拖下來了，恐怕程雪的父親這條命就沒了。

倆人養好傷后，到了年底就雙雙光榮復原，被安排到了丹北鋼鐵廠。

那場戰爭給許強的父親只是留下了一個傷疤，卻給程雪的父親程剛帶來了巨大的後遺症，以至於從部隊轉業回到工廠后，無法從事重體力勞動，只能幹一些看庫房打掃衛生的工作。

那個時候的程雪家非常困難，單位後勤工資低，不過由於是部隊轉業的戰鬥英雄，在工廠團支部的幫助下，程雪的父親還是順利的娶到了老婆，但是婚後的家庭經濟情況一直不太好。

許強的父親在入廠半年後就娶上了媳婦，第2年春天許強出生了。

一起扛過槍，一起負過傷，一起分過贓(戰利品），許強和程雪的父親絕對是真正的鐵哥們，所以在許海東慶祝兒子出生的家宴上，程剛主動提出，如果他老婆生的是女孩，那麼他兩家就定一門娃娃親，做一輩子的親家。

沒曾想，程剛老婆果然給他生了個女兒，於是兩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頓飯，真就把這件事給定了下來。

因為是半個親家，所以看到有些殘疾的程剛日子過得比較苦，許海東常年接濟程家，經常送米送面，賣不掉吃不完的肉食品也全都送給了程家，正是靠著許家的支持，身體殘疾有些潦倒的程剛一家才熬過了那些艱苦的歲月。

「你家出事兒了，我也很難過，伯父一直對我很好，只是我之前準備高考，也沒過去……」程雪走到許強面前後，一臉歉意的說道。

「沒關係的。」

「你跟我回趟家，我有一樣東西要給你？」程雪說道。

「什麼東西？」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好吧……」

面對程雪，許強年幼的時候還有過一段心理陰影。

那是在二年級暑假的時候，當時許強和程雪家都在同一棟家屬樓，經常一起玩耍。

有一天突降暴雨，很快就將樓前一個挖了一半沒有封頂的菜窖淹沒，雨停后，一堆孩子們在那裡大呼小叫找了個鐵皮桶當做小船划水，玩的不亦樂乎。

那個時候的許強和程雪還都是扎著羊角辮，清鼻涕掛在嘴邊的小屁孩，倆人平時親如兄妹，看到這情形后，許強也拉著程雪跳入了那個水坑上的鐵桶中。

結果因為桶里已經有了一個男孩，根本吃受不住三個孩子的踩踏，瞬間就扒了出來，許強和另外一個男孩一陣狗刨爬出了坑外，而只有6歲，不會水的程雪瞬間沉入了坑底。

倘若不是當時有大人路過，程雪搞不好就溺水了，得知這件事後，許強父親把他一頓胖揍，母親怎麼拉都沒用，打的他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自此以後，有了心理陰影的許強再也不敢和程雪一塊玩，只是偶爾逢年過節去她家送東西的時候，他們倆才能偶爾說兩句話。

雖然孩童時代的事情遙遠，也沒人會當回事，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面對在學校眾星捧月一般的程雪，許強內心也會有種朦朧的情感，只是隨著年齡增加，感覺和她的距離越來越遠，甚至有些遙不可及……

倘若年少有為不自卑，許強當初肯定不會讓這段青春的情愫留下遺憾。

但無論如何，能再次看到昔日心儀的女生，那種感覺是溫暖而激動的。

程雪的家離學校很近，穿過一條街道，走了不到100米，就來到了她的家門口。

「你現在再等一下。」對許強說了一句話，程雪快步上了樓。

「嗯。」許強應了一聲。

幾分鐘后，當程雪再次出現在許強面前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個報紙包著的紙包。

「拿著。」程雪雙手將紙包遞到了許強面前。

「什麼東西？」

「裡面有600塊錢，我聽說你家現在情況不好，但我也只有這點錢……」

「600塊錢？」許強聞言愣了一下，驚訝的問道：「你怎麼有這麼多錢？」

要知道，丹北鋼鐵廠工人現在每個月的工資也就一二百塊錢左右，600塊錢相當於普通工人3~4個月的工資，許強實在想不出她一個學生哪來這麼多錢。

「這都是我以前在學校獲得的獎學金，以前全校年級前三每個學期都有50塊，還有我投稿雜誌的稿費……一部分給了我媽，就剩這些了……」程雪用手輕輕的掠了一下前額的劉海，淡淡的說道。

「這錢我不能要……」

「又不是給你的，是給伯母的。」程雪看了許強一眼，接著說道：「現在天天都有人到你家討債，全廠人都知道，你可不能拿著這筆錢亂花，你家都成這樣了，不能總想著玩。」

程雪顯然還是比較了解許強的。

「我真的不能要……」

「行了，別說了，我都說了這錢是給伯母的，你不要也得要！」程雪語氣帶著幾分嚴肅，只見她抬手看了一眼手錶，說道：「快2點了，我要去上課了。」

程雪說完，轉身快步走向了學校。

看著手裡的那個紙包，許強頓時心頭一暖。

人只有在危難落魄的時候才能看清周圍的人心，雖然600元對於目前許家的債務來說是杯水車薪，但這已經是程雪全部的積蓄了。

而就在許強拿著錢目光有些獃滯的看向程雪的時候，頭頂3樓程雪家的陽台上，程雪的母親已經將樓下的一幕全都看在了眼裡，臉色不由得陰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