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撕破臉皮
欠債還錢本是天經地義,而且現在丹北鋼鐵廠效益不好,很多工人被迫下崗,即便在崗的人也有好幾個月拿不到工資,經濟不好的地方,很多人往往變得很戾氣很足,更何況這些人原本就是父親的酒肉朋友。
陳雪蓮只是一個出身農村的婦女,她從小也是吃苦吃出來的,面對這種局面,失去丈夫,孤立無援的她曾經想過自盡,但是又放不下自己的兒子,所以儘管受到百般辱罵和威脅,但還是咬牙扛了下來。
可這些錢還是必須要還的,雖然陳雪蓮知道鋼廠是丈夫好不容易辦起來的,但是考慮到兒子的安全,她也只能接受弟弟的建議。
「姐,我這可是真心幫你,回頭那個地條鋼廠一旦被警察封了,你一分錢都撈不到!」陳東再次慫恿道。
「好吧……」終於,陳雪蓮鬆口了。
「這不就對了!」陳東見狀,臉上頓時露出喜色,只見他從懷裡掏出了一張早已準備好的轉讓協議,還有一盒印泥,放在陳雪蓮面前,微笑著說:「姐,那你就簽個字兒,然後再印個手印,其他的事兒就由你弟弟來辦,你就在家等著收錢吧。」
「嗯……」陳雪蓮應了一聲,拿起筆就要在上面簽字。
眼見陳雪蓮即將落筆簽字,陳東夫婦倆雙眼都閃過一抹精光,
「鋼廠暫時不能賣,那是我爸留下來的!」
許強這個時候突然大聲說道。
「你個小孩子懂什麼?大人談事情不要插嘴,去外面玩去吧。」陳東說話間,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10元的鈔票,遞給許強后說道:「今天天氣不錯,到外面打兩把撞球。」
陳東是最了解自己這個不成器的侄子的,許強初中沒畢業就退學在家,這幾年來整天遊手好閒,惹是生非,幾個月前還因為打群架被派出所拘留了一個星期,在他們廠區也是個赫赫有名的小混混。
要是以往,許強多半就會拿錢走人了,他腦子裡面只想著玩,根本不想管家裡的事情。
事實上前世的時候,直到入伍當兵后,許強的性子才算轉變過來,新兵連班長的皮帶,魔鬼般的訓練,部隊鐵一般的紀律,幾年的毒打和磨練之下,許強才真正變得成熟起來。
「這字不能簽!」許強走到桌子前,一把抓起了桌上的那張合同。
「哎!你這孩子,趕緊把合同放下!」眼見合同被許強拿走,陳東頓時有些急了,連聲呵斥道。
「小強,別鬧,大人們正談正事呢。」陳雪蓮這個時候也連忙說道。
「這地條鋼作坊是我爸留下來的,要賣的話也得經過我同意,我現在不打算賣這個作坊,沒事的話,舅舅和舅媽就回去吧……」許強面無表情的說道。
「大人談事情哪輪得到你插嘴,趕緊把那合同拿過來!」到了這一刻,陳東一把抓住許強的手臂,帶著幾分惱怒的說道。
「你想做啥?改搶了!?」許強一把甩開陳大強的手,瞪著眼睛說道:「放手!」
「你!」陳東聞言頓時氣結。
「小強,你別不識好歹,你舅舅這麼多年來幫了你家多少忙?給你家作坊幹活,還順帶著照看廠房,沒你舅舅盯著攤子,你爸一個人能忙得過來嗎?這次也是為了幫你們家才過來的,就你們家那破鋼廠,遲早會被警察查封,到時候一分錢拿不上,你們全家還要坐牢!」這個時候陳東的老婆也怒氣沖沖的說道。
陳東的老婆也不是個省油燈,生性刁蠻,愛佔小便宜,是丹北鋼鐵廠廠區有名的「四大破鞋」之一。
「少他媽來這套!這鋼廠就算要賣,也輪不到你們插手,幾萬塊錢就想買走這個作坊,你打發要飯的呢?」許強顯然不吃這一套,只聽他接著說道:「另外你搞清楚一件事兒,這些年不是你男人幫我們家,是我爸養的這個廢物你明白嗎?這貨平時在作坊啥活不幹,讓他當個保安還監守自盜,經常偷廠里的鋼材,別以為這事沒人知道!我爹是看在親戚的份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管,你們兩口子還真以為沒人知道啊?」
許強這個時候的火氣也上來了,事情到了這個份上,索性直接撕破了臉皮。
但如果許強不這麼做,陳東兩口子肯定不會鬆口這塊即將到嘴的肥肉。
「姐,你可得好好管管你兒子,簡直反了天了,連我這個舅舅都不放在眼裡!」眼見許強態度強硬,陳東連忙對自己的姐姐陳雪蓮說道。
陳東可不是什麼善茬,但他也知道許強打小就是個「混世魔王」,上學的時候天天打架,認識一幫子社會人,真要動手,他這個當舅舅的根本不可能是侄子的對手。
所以這個時候他只能求助於自己的姐姐,讓陳雪蓮把兒子管住。
「媽,這事你別管。」眼見母親想要勸阻,許強用手攔住了,隨後一把脫下了身上的襯衣,指著陳東說道:「想清楚了,這可是我家,我打死你都不用負責的,我就數三個數,聰明的趕緊滾蛋!」
「咕嚕。」看著許強二股筋背心包裹下的一身腱子肉,還有那手臂上用鴿子血紋著的滴血狼頭,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
那二年的很多年輕人受香港黑幫古惑仔電影的影響,紋身開始在中國內地大行其道,不過由於當時沒有什麼好的紋身技術和器械,所以基本上都是用鴿子血紋身。
所謂鴿子血紋身即用鴿子血混合白酒,硃砂紋身。平時無色,而飲酒、出汗或者激動之後便會顯現出紅色,所以又稱為酒後紋身或者隱形紋身。
事實上並不是那麼邪乎。不過喝酒後倒是顏色會深一些,就是紅色更重一點兒,因為酒精的作用使血液循環速度加快造成的。
許強那個時候已經中學畢業多年,沾染了一些不好的社會習性,有錢喝酒上了點頭,就找人在手臂上紋了一個滴血狼頭。
後來許強為了當兵,用燒紅的大勺燙掉了那塊紋身,好在紋身不大,並沒有留下多少疤痕,但卻讓許強足足疼了一個多月,這也成為了他一生的深刻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