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5,里側與外側

455,里側與外側

荊棘般的『血肉』在大地之上翻滾著,宛如帶刺的毒牙以狂瀾之勢伸向四方。

一隻只墨綠色的巨人自大地深處走出,渾身流淌著硫磺般的灼熱氣息,在無聲的嘶吼中,空中接連浮現近乎無限般的空震波紋。

若從天空望去,則是一點綠意以驚人的氣勢擴展開來,只在眨眼之間便化作了森然的林海。

『此地即為森羅萬象之地。』

肅穆的箴言於空中奏響,宣告了戰鬥開始的號角。

眼眸黃綠的男子高站樹海之上,遙望著不遠處那片被冰雪覆蓋,空中流淌著無數小溪的藍色世界。

兩處迥然不同的世界碰撞著,黃綠色的粒子與冰藍色的粒子相對撞,形成了短暫的僵持之勢。

閃動著叢珊符號的玉章在女子的頭上懸浮著,女子本身反而沒有其他的動作,只是眼神平靜的望著這邊。

而其他的統領們神色冷漠,那一道道的目光如同望著一群死人一般。

「大逆不道,身為學生竟然以下犯上,你們,做出去死的覺悟了嗎?!」

埃曼斯克冷笑著,飛揚的赤紅毛髮如同炙陽一般,血紅色的鎧甲閃耀著,令人膽寒的氣勢從那道高大的身軀之上顯露而出。

「正要試試你的成色。」

王承木著臉上前一步,身上道袍飄舞,刀鋒般的氣機纏繞在周身,有無數道裂縫在空中裂開,其內吞吐著異樣的神光。

「『它』也很喜歡你的身體呢。」

劉軒笑著,卻如同畫上去一般,無比蒼白的手掌抬起,空氣中響起好似千億蟲子鳴叫的聲音,白袍一抖一抖,如同正在呼吸一般。

羅度暗自皺眉看了眼兩人,而後無聲上前,渾身氣勢勃發,宛如龍鱗般的符文在身上顯現,來自古龍的那股暴戾氣息再度爆發而出。

而其他來此的人們也都蠢蠢欲動,哪怕他們深知對方實力不弱,但事到如今,它們也沒有轉身而逃的打算。

不過是死而已。

「一群廢物也敢——」埃曼斯克神情不屑,便要立即將這幾個不識抬舉的東西幹掉。

「——你的口氣,我不太喜歡。」

一向淡漠的霜發女子冷聲道,無視其他神情各異的人們,她那對晶瑩的眼珠深處閃過一抹銳色,彷彿正有一柄冰寒之劍正在蘇醒。

「『公主』也要湊這份熱鬧,真是讓人困擾吶。」埃曼斯克狀似煩惱,實則眼露譏諷。

不過是一個尚未『完成』的眷者,又能有幾分手段?他這麼多年在戰場之上的奮鬥,可不是這些還處於襁褓時期的孩子所能理解著。

諾倫並不言語,神情依舊冷漠。

她單手抬起,有無形的寒氣自虛空而生,而後,在下一刻,在旁人迷惘的目光中,她宛如握住了某物一般,手臂前伸,對準了對方。

輕輕一劃。

叮!

埃曼斯克表情微變,手臂急促上抬,以臂甲應對,空中現出金鐵交鳴的聲音。

而後,眾人便望見那位一直保持著高傲態度的惡魔不由連退數步,眼中露出驚色。

「這並非我所熟知的體系。」後者表情嚴峻,努力壓下的心中的錯愕,「公主大人,您確實給出了令人驚異的結果啊。」

「你不是我的對手。」諾倫搖著頭,而後望向一旁的虛空,「還是請這位來吧,」

做出樹海后便默默觀察現場情況的李墨也無聲的看向那邊,有無形的輪廓在空中現出,伴隨著笑聲,一道有著強烈存在感的身影隨即走出。

「呵呵,這裡就由老兒來陪陪公主殿下吧。」

暗紅色的眼珠看向這邊,之前已然離開的艾斯波切重歸戰場,那狀似衰老的身軀之上卻顯出至強的氣息。

虞絲目光微動,最終還是沒有多說什麼。

「他交給我了。」諾倫語氣平靜,而後,她看向正微笑的魔鬼,如白玉般的散發著寒氣的細劍緩緩在手中浮現。

「那麼,就先試試你的實力吧。」

「渙。」

諾倫眼眸微震。

剎那間,世界變換,所有人的感知陷入迷醉,哪怕勉力望去,也只是虛造的幻象。

滋滋滋。

宛如拖動著某種沉重的東西,在恍惚的感知之中只有這彷彿低鳴般的音節。

女子倒持著劍,神色清冷,自人群中走出,向著前方面容獃滯的魔鬼那邊走去,這一刻,彷彿連天空都陷入了凝固之中,沒有人可以躲開這樣的攻擊。

抬起手臂,劍尖前伸,如刺入破布一樣。

世界的景色再度回顧,艾斯波切茫然的低下頭,卻見那絲絲絕滅的寒意已然蔓延開來,他嘴唇微動——

嘩啦,在眾人的注視中,僅此於虞絲的強者,艾斯波切四分五裂,化作塵埃散入空中。

「.....看來效果還是不太好,是界與界的區別嗎?」女子並不在意,反而提起劍,口中喃喃自語著。

在寂靜般的氛圍中,她隨手一震,冰劍化作雪花飄在身側。

啪啪啪。

「真是不錯的手段,可惜,還是差了那麼一點。」神情泰然的艾斯波切在一旁徐徐出現,他鼓著掌,臉上帶著讚賞和遺憾之意。

「會無視『凍結』和『切割』的魔鬼,我也是第一次見。」諾倫微微點頭,「那麼七儀和六器大概也對你無用。」

「畢竟無論再如何凍結心靈,消磨自我,對魔鬼來講都是沒什麼意義的事。」如同博學的老師一般,艾斯波切語重心長的述說著。

「假如心靈死去,肉體也可以再生,假如自我斷絕,他我亦會誕生,比起惡魔時期的我,作為魔鬼,雖然戰力有所不及,卻獲得了堪比軍團長的生命力。」

「換言之。」魔鬼微笑著看向這邊,「『我』是不死的,而且啊.....呵呵。」

血紅般的寬刃大劍在空中浮現,魔鬼一把抓住,不由得感慨著。

「真是不錯的力量,但現在是我的了。」

艾斯波切的身後緩緩浮現數道波紋,彷彿正有一道道的『器物』正要從遙遠的彼方現身而出。

諾倫表情不變,在它們這個層次,比起所用的『手段』,更重視彼此間的『感悟』,哪怕是同樣的規則,所運用出來的效果也會有所不同。

「咦?」

魔鬼驚詫一聲,眼中有些狐疑之色,身後有波紋浮現,卻沒有其他的儀器出現,他的表情頓時變得嚴峻。

看著對方那熟悉的姿態,以及召喚無果的樣子,諾倫一點也不覺得吃驚。

只是,若給予對方足夠的時間,大概就連六器也能模仿出來,只有配套的七儀無法使用,不過,她也本就沒有繼續動用那份手段的打算。

「真是無趣。」諾倫搖著頭,雪白的霜發在身後飄揚著,平靜的眼眸中帶著一絲淡漠。

無數的光景在眼前浮現,那代表著萬千未來的結果紛紛坍塌,繼而化作唯一的結局。

不會出現任何的意外。

也不會有轉機。

在可以自由跨越時間軸,隨意出手更改未來的魔女手中,不存在無解之局。

勝利——鎖定。

驟然間,有光景撞入眼中。

那是有著黑色獨角的幼小身影自溫暖之地誕生,睜開迷茫的雙眼,口中發出啼聲的那日。

那是橫行於戰場,與不可計數的惡魔並肩作戰,身先士卒的那道狂放身影。

那是氣力衰竭,自身過往一一斷裂,唯一結局於此坍塌,只能在病床上急促喘息的蒼老身影。

白皙的手指抬起,繼而,落下。

艾斯波切在那一剎那便消失了,她平靜的轉過身,只是如此罷了。

「————小姑娘,還沒完呢,哈哈哈!」

宛如夜梟般的笑聲響起,那蒼老的,彷彿下一刻便是倒下的身影出現在空中,那本該無神的暗紅眼珠卻驀然爆發出駭人的血光。

「我,艾斯波切可不會甘心就在病床中死去。」

諾倫轉過身,平靜的看向眼前獰笑的老者。

「想要殺了我,那就再使些勁,我的脖子還是挺硬的啊,只是啊......」那獰笑的臉龐變得無比冰冷,「在那之前,我會殺了你。」

「正好。」諾倫微微頷首,眼中卻浮現一絲扭曲般的嗜血,嘴角不由浮現一絲微笑。

噌!

在下一刻,兩道身影從這裡離開,而在無形之地傳來的爆響則在剩餘之人的耳旁響起,彰顯著那越發激烈的戰鬥之聲。

「這片樹海就交給我吧,正好,那位帝尊也曾歸屬我等曾侍奉的那位君主。」土黃色的光自枯瘦的軀體中透體而出,宛如燃起火焰的火炬一般。

曼波舍第一次神情狂熱的高聲喊道,第一時間就沖向了那片森海。

虞絲目光微動,叢珊玉章隨即融入身軀,藍色世界緩緩褪去。

神情冰冷的男子望著對方,黃綠色的眼珠中不帶有一絲人性,而後,他嘴角一咧,彎曲的嘴角越發向上,咆哮般的狂笑自那嗓音中湧出。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洶湧的樹海頓時前伸,如同渴望血肉的怪物一樣爭先恐後的前沖著,大地轟隆作響,連天空中也帶上了土黃色的霧氣。

【起初,死亡不存,生機不現,世界幾如混蒙,不見終一。】

【有呼吸貫穿萬千,遂有生靈,但其本性不分,故為痴愚之眾。】

【有初火降生,始育文章之言,得族群之分。】

【其時有陰氣流傳,有光華橫掠,極寒於星之脊髓處流轉不休,始有靈脈誕生,全有奉神之祭。】

【然,世所不知,古君目瞑,以久酣之息吐於眾生,為造物之目。】

曼波舍雙臂高抬,彷彿有無窮詮釋之語在天際唱響。

一幕幕畫面在所有人的心靈深處接連浮現。

在最早為他人所知的渡世之息,衍生之火,靈性之流之中,其實在暗地裡還一直隱藏著一位君主。

那是目光,那是吐息,那是光芒,是可以稱作生靈之母的存在。

繁衍之初的無色之芒,迴轉冥地的無泉之根,萬物運轉的最初模板。

曼波舍虔誠的述說著,周身的光芒越發灼熱,反而正在奔騰一般。

污穢般的光芒在天空浮現,在哭嚎,怒吼,狂笑中,將劣化后的物質賦予形態,一輪輪大日被賦予了『誅絕』的含義,而後,接連落下。

粗壯的枝幹扭曲著,配合著巨人們的咆哮,一併迎了上去。

「......哼哼,輪到你們了。」

埃曼斯克的眼中閃過一抹凝重,繼而再度看向殘餘的人,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在他的認知中,其他的人可沒有那種力量。

而在他身邊還有一位身著黑甲的統領,後者同樣用死寂般的目光注視著那邊,至於其他的摩拳擦掌,僅次於幾位統領的惡魔們則露出了危險的笑容。

「黑薩爾就交給你們了,至於埃曼斯克和....虞絲就交給我吧。」

一直觀察情況的安德里站了出來,首次展現出自身的氣勢,在驟然嚴肅的惡魔眼中,他先是囑咐一番幾人,隨即便看向了這邊。

許印深吸一口氣,攔下其他還待多說的身影,一聲不吭的帶著其他人前往了黑薩爾那邊,人們表情微變,繼而認可了這一點。

黑薩爾冷笑著,也不猶豫,反而有些傲慢的走向遠方,算是給剩下的兩方留出場地。

「真令人吃驚啊,安德里,我們其實是很看重你的,尤其是虞絲大人。」埃曼斯克眼神危險,臉上帶著一絲不齒的表情,如同看著一個真正的叛徒一般。

不同於其他的人類,安德里過去也和它們關係很近,結果,卻毫不猶豫的背叛了它們。

虞絲表情不變,只是那對藍色的眼眸深處閃過一抹黯然,過去,她一直是將其當作自己真正的親信來看的,甚至如果對方不背叛,今後就將作為她的代言人行動。

可惜,還還沒有為他進行儀式前,人類這方就選擇了反抗。

「.........他交給你了,我先回去了。」

虞絲語氣低沉,轉身便返回了身後的神宮,兩者都沒有阻攔,埃曼斯克是自信自己就可以除掉對方。

而安德里.....他望著對方那有些落寞的背影,口中也不禁吐出一口嘆息。

若是沒有諾倫,沒有這場反抗,也許,他會和對方有不同的結局,他不由得想到。

「混賬玩意,先讓大爺打你一頓吧,再讓你嘗嘗作為背叛者的下場!」

暴吼聲傳來,埃曼斯克神情憤怒,眼神卻依舊冷靜的沖向這邊。

「森羅萬象不太適合我。」

而面對惡魔統領的襲來,安德里也收回了那份惆悵,他口中自語著,而後,那對已然閃耀的藍寶石眼眸看向對方。

「李墨是最純粹的戰士,若是以他為模板的話,我也許可以和你正面交鋒,但那也並非我的風格。」

冷靜的而理智的話語緩緩道出,安德里的眼中沒有一絲驚慌,彷彿即將到來的對方只是迎面的一縷清風。

埃曼斯克氣息悠長,點燃著源自心靈深處的怒火,將面前一層又一層的『壁障』打破,他發誓,要讓那個混小子知曉什麼才是力量。

惡魔是哪怕遭遇再怎麼艱苦的困難都不會退縮,只會一往無前,將自身的意志全力貫徹下去,哪怕那是錯的,也要蹚出一條路的狂傲。

戰心炙熱,生命炙熱,讓自我以燒毀般的境界衝刺,哪怕就此燃盡,也要踐行自己的意志。

意識在升格,過去的意氣在吶喊,要比過去的最強時刻還要更強!

擊碎眼前的幻影,無論是敵人,同胞,自我全部擊墜,埃曼斯克的眼中浮現了炙熱的光。

這一刻,世界與世界的屏障消失了,他眼前的目標只剩下一個,那就是在前方打量著這邊的那個背叛者。

烈壤崩壞——灼海虛洞——獄京終核——嫈劫之輪。

自初始之境大鬧,將聖地崩壞,讓無盡的灼海暴動,引發虛洞,以獄京為心象,具現出終極之核,『自我』的概念隨之瓦解。

無思無想的巨型身影俯視著眼前的小蟲子,隱約觸及更上一層,卻彷彿鏡花水月般的嫈劫之輪在身後隱隱成型。

這一刻,它明白了,自己應該如何去做,才能邁入下一境。

「盛讚炙陽餘燼君主。」

接下來,它就要————————

「——————————————————————————」

安德里神態怡然的拍拍身上的衣服,然而向著那條無比熟悉的小路前進著。

而在他的身後,則是一道呆立原地,全身通紅,彷彿在燒熟后被揍了一頓的木炭,還是黑的,正噗呲噗呲的掉著黑渣。

他邁過神宮的門,正坐在寶座上的女子看向這邊,臉上帶著一抹調侃般的笑容。

「經你這麼一鬧,埃曼斯克估計要養很長時間的傷了,今後他要去打你,我可不會插手哦。」

看著那依舊明艷的笑臉,安德里有些勉強的一笑,他再也不能像過去一樣,像一個『朋友』一樣的和對方一同打趣。

曾經,他倆是基於『諾倫』而產生的聯繫,只是單純的上下關係,不過,在後來,因為他的刻意討好,兩者之間的私話也多了起來。

一同數落艾斯波切的強硬,同時互相抱怨諾倫的異想天開,有時,還會躲開其他人的視線,一起去欣賞一些異域的風景。

它們歡笑,它們嬉戲,宛如最為親密的友人一樣,在無人認識的地域度過幸福的每一日。

他知道,虞絲並不喜歡做一個領袖,相比之下,她更喜歡獨自做一些手工活,與自己創造的種族對話,體會著尋常的生活。

可是......

「看起來你並不想敘舊呢,也是,我畢竟是你要面對的敵人嘛。」虞絲故作輕鬆的笑了笑。

「........我會打倒你,實現諾倫的願望。」安德里輕吐一口氣,只是這樣說著。

「真是遺憾。」虞絲站起身,臉上被寒霜所覆蓋,那對滿是柔情的眼中再也不含其他的情感,只有深深的冰冷。

滋滋滋。

啪嗒。

齊休猛地抬起頭,眼神依舊冷靜,他在審視著眼前的環境。

「這裡是心靈與心靈之間的夾縫,而你,則必須要完成某個條件才能出去。」

「這不是玩笑,也並非愚弄,只是單純的事實。」

「神之子啊,展現你擁有的『可能性』吧。」

看著眼前一字排開的十三道白色門戶,齊休頓時陷入了沉思。

「規則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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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們的舞台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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