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弄

九月十四日

「懷孕了？」O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他和K交往了半年，每次親熱他都很小心地採取了安全措施，除了兩三次是K例假結束后的安全期，最近一次沒用安全套大約是上個月，K說是安全期，難道就是那次？男女之事真是神奇，如果沒有小孩，即便有肌膚之親也總覺得只是過眼煙雲，但一旦說懷上你的孩子了，突然之間便多了骨肉之情，他和太太二十年沒有懷孕，防護措施沒有出現任何紕漏，可和K才交往半年，她便懷上了，不過，自從他看到太太朋友圈那個男子，以及發現那名片后，二十年裡太太究竟有沒有懷上過，這點也似乎有點不好說了。

很震驚，但心裡卻泛起一絲喜悅和溫暖，他47歲了，還終於要有自己的骨肉，他覺得可以給父母一個交代了。可是，他和K之間到底算什麼關係呢，情人？戀人？他算出軌還是偷情？他可是離婚了，法律上他沒有做錯任何事，太太也沒做錯任何事，只是…

K沒有再發信息，兩人隔著屏幕互相僵持著。

見O沒有反應，K又發了一句，「上周沒來例假，感覺有點異樣，今天去醫院檢查了，確認是懷孕了。」她是昨天早上在家用測試紙測的，看到了懷孕的結果。那天上班前她沒有用口紅，化妝品對小孩不好吧，她心裡又是興奮又是緊張。

O的太太的公司和他們的公司有著密切業務往來，O是一年多前從其他地方跳槽來的，據說O的太太是女強人，一家醫藥上市公司的高管，O能進公司並在工作輕鬆的物品調運部工作，據說是是借了這層關係。按47歲這個年齡看，O長的很帥氣，平時也不爭權奪利，說話溫文爾雅，他那樣的性格正是自己喜歡的類型。

大半年前，人事部她那個閨蜜偷偷告訴她O和他太太離婚的事，那個女同事和O太太公司的人事是小姐妹，O太太那種央企大公司，高管都是要實時申報個人情況的，婚姻狀況是最主要的申報事項。

O沒有公開他離婚的事情，K當然也不能去問，但她知道O沒有小孩，沒有孩子的婚姻能長久嗎？她心裡想著，自己也已經35歲了，雖然比O小12歲，但O看著比同齡人年輕很多，他倆在一起其實看著還蠻般配的。老家的母親也一直催她早點成家，這些年也有交往的男人，但她總是嫌他們粗魯。

從那時起，她開始關心O，並不斷機會接近他，她只和人事部那個小姐妹說過她和O交往的事。

今天去了醫院后她把懷孕的事告訴了那個小姐妹。

「哎呀，你想要這個小孩嗎？」

「當然想爭取留下的，可這事我一個人也說了不算。你說我要不要馬上和他說。」

「要是你要小孩，就得趁熱打鐵，O一看就是那種心很軟的男人，你最好儘快告訴他，免得夜長夢多。」

「夜長夢多？」

「是呀，O和他太太離婚了，可還住在一起，這要是再複合了，你可怎麼辦。對了，他這麼小心的人，怎麼回讓你懷上。」小姐妹突然一陣怪笑，「是不是你使詐了，你們親熱的時候讓他覺得很安全。」

K抿嘴笑了。

通過小姐妹，她很清楚O太太這幾天忙著在醫院，O是一個人在家，她決定今天晚上告訴他，她已經35歲了，長的也一般，僅僅是有女人味，對O也順從，她不想錯過這個男人。

他撥通了她的電話，無論如何，這事需要認真對待。

「你想留下嗎？」他不確定K的想法，畢竟K並不知道他已經離婚了，這孩子在她眼裡是非法的，直到現在他也沒有告訴她離婚的事。

「你想嗎？」話筒里K的聲音很怯弱。

「你知道我現在的情況，現在生下來恐怕不是一個好的時機。」喜悅后，他冷靜下來，這變化太快了，一旦她留下孩子，就意味他和K真的走到了一起。

「你的意思是不要這孩子。」K咬著牙重複著他的意思。

「我是說現在這個時候是不是不太合適。」

「那什麼時候適合？」K的聲音有點顫抖。

「我們是不是應該討論一下眼下的情況，我們是否都想清楚了，要不我現在到你那去？」他很清楚沒想清楚的是他自己。

「你這個天氣來做什麼。」

「那我明天來？」

「明天來做什麼！」K好像哭了。

「哦，明天你媽來了。我也沒說不要小孩，只是我們一起合計一下後面怎麼辦。」他一下心軟了。

「我掛了，我要休息了。」K掛了電話，用手輕輕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乖，媽媽會保護你的。」

窗外已經狂風暴雨了，風打著轉衝擊著看著搖搖晃晃的窗戶，O覺得很煩，也搞不清到底是惱這個梅花，還是那個何蘊灃或者K。懷孕，意味著K不再是那個可以讓他歡愉釋放的女人，從這一刻開始，K變成了一位母親，一個需要他承擔責任的女人，他連太太那邊發生了什麼事也沒搞清楚，現在又要處理K的事，想到這，剛才那點喜悅這會已經蕩然無存了。只有他和太太離婚到K說懷孕之間的情形，才是他感到舒適的狀態，這樣說來，他應該不算一個好男人。

也不能這麼說吧，他嘀咕著，他也並沒做錯什麼，生小孩這事也不是女方一方說的算的。他有預感，如果不要小孩，基本上他和K應該是結束了，他閉上眼睛，回憶著K的各種好，嘆了口氣。

這應該是天意吧，太太也有了其他男人，自己沒有小孩的局面也因為K的出現解決了，不是皆大歡喜的結果嗎。

「明天來上班嗎？」他發了信息給K。

「我要休息幾天。」K回答道。

「你媽來住多久？」他又問道。

「還不知道，大概一個星期吧。」

「現在身體感覺怎麼樣。」

「就肚子這有一點發脹，其他沒什麼。」

「那你休息吧。」

「我，可以隨時找到你嗎。」K突然說道，以前她只是白天聯繫他，但現在，她感覺O有義務一直在她身邊了，她需要他這麼做。

「當然。」O想了一回才發出信息。

「你是不是開始討厭我了。」

「怎麼這麼說，我剛才不是說馬上來你這裡的嗎。」

「嗯，那你也早點休息吧，我查了下，剛懷上的女人要多休息，我看到有個孕前輔導班，你說我要不要報名。」K又來了精神。

「哦，那個再說吧。」

他們互道了晚安。

才不過九點，可他覺得無所事事了，梅花讓他也無處可去。

這時候，一個陌生電話打了進來。

他接起電話，是一個陌生的男人的聲音，「你是區曉華嗎？」

「是我，你是哪位？」男人一口浙東南一帶的口音，似乎在哪聽到過。

「我是洗衣店的。」

O頓時想起來了，那個高瘦的男人。

「你找我有事嗎？」難道是要他去拿衣服？他嘀咕著。

「你見過楊依慈嗎？」男人的周圍有雨聲。

「Y。」他心裡咯噔一下，「有一陣沒見到了。怎麼了？」

「那天，你來拿衣服之後，我就沒見到過她，給我留了條，說是去看什麼演唱會了，我也沒在意，今天我一個老鄉和我說，她昨天就回來了，可我打她電話關機了。我想起你說過你和她聯繫過取衣服的事，就來問你一下。」

「回不回還在路上，因為颱風路上延誤了？」

「昨天回來的話到今天無論如何都到家了。」

「我沒見到她，也不知道她去哪裡，那天只是問她能否來取衣服。」

「嗯，要是有什麼她的消息，請通知我，這是我手機。」男人焦慮地說。

他掛斷電話后，試著撥了手機里存著的Y的電話，電話關機。

Y回來了？人不見了？

算上K和太太，這是這幾天從他身邊「失蹤」的第三個女人了，雖然失蹤的定義都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