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萬法宗內 134

當護衛隊的隊長來到輔丞府時，門衛沒有阻攔，直接放行。

隊長徑直走入大堂，見輔丞正站在那放在東邊角落的桂花樹前，彷彿在嗅著花香。

「輔丞大人，族父有請。」

輔丞彷彿早料到護衛隊隊長會來，此時已經換了一身朝服。那是一身墨綠色的長袍，胸前綉有一株綻放的蘭花。蘭花上有兩朵蘭花盛開著，彼此相對，甚為生動。他頭戴一頂黑色紗帽，中央高高的帽頂上也綉有兩朵圖案和胸前蘭花相似的蘭花。

這是名木族朝廷重臣的標誌，稱為「對蘭」。由於蘭花是名木族族長的象徵，蘭花也就成為朝廷的標誌；一對蘭花的寓意是「對著蘭花」，意思是此官員有權和族長對話。

在當今的朝廷中，只有輔丞一人擁有「對蘭」。

隊長心中一震，不由自主地彎腰鞠躬。儘管他已知道這次族長請輔丞的用意，卻依舊被輔丞散發的威嚴所震懾住。

「有勞。」輔丞淡淡說到，自己便走出了大堂。

隊長轉頭看了看諾大的廳堂，心中不禁嘀咕到：平時和輔丞幾乎形影不離的葉師傅為何不在？

在皇宮的那處閣樓中，族長名凈德看著一身朝服的輔丞，指了指右手邊的椅子說到：「看座。」

輔丞鞠了一躬道：「帶罪之身，不敢造次。」

名凈德看著輔丞，見對方一臉平靜，絲毫沒有膽怯或愧疚之色。

「愛卿何罪之有？」

「世子遇刺，老臣未及慰問；此為罪一。候選生中混入殺手，老臣未及阻止；此為罪二。」

名凈德聽了，不禁「呵呵」笑道：「愛卿你這是哪門的罪。世子之事乃意外，你我皆非聖仙，安能未卜先知？至於刺殺世子之人出自劉城，劉棟已被帶入大理堂；國修府的府主也親自去追兇手。」

輔丞鞠了一躬，卻沒答話。

名凈德饒有興趣地看著輔丞，過了一會兒又說到：「此次召見愛卿，正想聽聽愛卿意見。且不論兇手因何刺殺世子，但負責甄選候選生的劉棟疏忽職守、讓兇手有機可乘。愛卿認為劉棟該做何處理？」

「族父可願聽老臣真心話？」

「說。」

「無罪釋放。」

名凈德眉頭一皺，問道：「為何？」

「即如瀚海、隱姬和金殺均為<殤>派出的殺手，意欲對族父不利。老臣唯恐打草驚蛇，故讓劉棟不動聲色引其參加聯考。待聯考結束后，在國修府府主的配合下，再暗中將三人控制。這樣做，一來不影響三年一屆的聯考，二來更有把握控制三人、從而查明背後指使者。

老臣未料及，那三人臨時將目標轉移至出席頒獎禮的世子。老臣未曾顧及世子安危，又未事先知會名府主，才有今日這意外。

故而，老臣有罪。劉棟奉命行事，卻是無辜無罪可擔。」

名凈德聽著，眉頭越皺越緊。等輔丞說完，他才緩緩說道：「然則，愛卿願替劉棟擔當？」

「本就是老臣之過。」

「那，愛卿願擔何罪？」

輔丞將頭頂烏紗取下，雙手捧在胸前：「請族父摘除老臣『對蘭』。」

名凈德看著輔丞，過了一會兒才說到：「允。」

輔丞跪地，將烏紗放在地上。

輔丞退出閣樓后，一個身影從樓上下來，滿臉的怒容。這人正是族后。

「這老奸臣滿口謊話！<殤>要行刺您，又怎能只尋兩個『靈師』修為都不到的殺手！」

名凈德沒有理會族后，定定的看著地上的烏紗帽。

族后見自己丈夫沒有說話，口氣從憤怒轉為悲傷：「如今長兒還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輔丞憑一個『對蘭』的資格便想推得一乾二淨，這對我們長兒也太不公平了。」

名凈德這才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道：「這事必定是要查的。」

「查歸查，劉棟必不能放。他可是負責挑選此次候選生的人，怎麼說都是幫凶。」族后又說道。

名凈德深深地看了自己妻子一眼。

「這事未查清前，劉棟自然不可放，但也不會被屈打成招。」

族后臉色一變。

名凈德收回目光，緩緩說道：「這事若真是輔丞謀划，也未免太粗糙了。」

「如果不是名府主在場，恐怕這次就得手了。這還算謀划粗糙？」

「聯考決賽，名境與在場。這樣的事情他又怎能不知？況且要找人動手，將其安插在其他學塾——譬如劉城的學塾，豈不更好？」

說到這，名凈德看著自己的妻子。族后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哼」了一聲道：「他敢？再說張城主為人仔細，他也做不了手腳。」

「他若這點能耐也沒有，你又怎會與他為敵多年？」

這是名凈德第一次當著族后的面，把她和輔丞對立的事實說出來。族后聽了，臉色變得更為難看。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名凈德嘆了口氣說道：「你如果有話，最好現在說。」

族后咬咬牙、恨恨地說道：「還請族長將傷害世子的人通通拿下。」

名凈德看了她一眼，慢慢說道：「這是自然。」

深山之中，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阿即和烈星辰、隱姬休息的山洞前的矮樹叢中。這人身穿一身綠色緊身衣，月光灑下，照出他那立體的五官。這人正是黑木晴。

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隨即定定的看著洞口。

「奇怪，為何裡面有三個人的氣息？除了即如瀚海和隱姬，還多了一個人。但這個人的氣息又不像是白天里遇到的那個火耀……」他心裡暗想到。

黑木晴本來打算找到他們后，嘗試快速制服阿即。以他的實力，採取突襲的話，要打敗阿即還是頗有信心的。隱姬受了重傷，自然不用忌憚。但他始終忌憚火耀口中的師父。在黑木晴的理解中，這個師父必然就是那個在比武場製造了巨大火球的那位。

思考過後，黑木晴還是掏出一塊方形的紅色木塊，在地上快速地劃了個三角形。奇怪的是，地上並沒有出現任何痕迹。

黑木晴正要收起木塊，突然上空飄來一般男聲：「這是『凝香皂』嗎？」

這聲音語氣平淡，音量也不大，但黑木晴卻是全身猛地一顫。他向後一跳、人已經在原來地方的數十米開外。他心中罵道：「笨了！為啥剛才忘了觀察一下半空。」

等他站定抬頭看去，卻又是一愣：自己原來所在的矮樹叢上方空空蕩蕩，根本沒有任何人。

他正疑惑不解，自己上空又傳來那把男聲：「你是國修府的人？」

黑木晴連忙抬頭一看，這才發現了漂浮在自己頭頂正上方的一個白色人影：此人白衣如雪，在夜風中飄揚的衣擺將其襯托得如同仙人一般。

「你——！」黑木晴努力鎮定下來，心中邊盤算著對策，邊開口問道：「敢問閣下是？」

他以速度著稱，擅長跟蹤。正因如此，名境與才派了他作為先鋒跟蹤阿即和隱姬。但從黑木晴發現男子、躍出到看清男子，都是被動的。可見這個白衣男子無論是氣息隱藏和速度都在他之上。

這就是那個一直沒有露臉的高手吧。

這時那白衣男子淡淡地說道：「我是莫見。」

黑木晴雙眼瞳孔驟然縮成針尖般大小。「莫見」這個名字來得太突然也太意外。他腦袋瞬間空白一片。

這時他才突然注意到白衣男子臉上那塊蒙著雙眼的白布。

「我們<殤>已經完成任務，你們再糾結下去也沒意義。」

莫見話音剛落，遠方夜空中突然傳來一把冷峻的聲音：「莫門主在名木族眼皮下殺了人還想全身而退，也太看不起名木族了吧。」

黑木晴一聽這聲音，頓時回過神來，心中的慌張也隨之煙消雲散。

瞬息之後，一個人便出現莫見對面的半空中。

名境與。

莫見卻像是早料到對方會出現的，依舊淡淡地說道：「我們不過執行任務罷了。名府主即使將我和弟子抓走，也打聽不出任何東西來。」

名境與冷冷地看著莫見，問道：「所以隱姬是你們<殤>的人？」

「正是。」

「那即如瀚海也是？」

莫見這次卻是搖了搖頭。這讓名境與吃了一驚。

「那刺殺世子和學塾候選生就是你們的任務？」他又追問道。

莫見似乎有點疑惑，側起頭想了想，突然笑了：「名府主想怎麼判斷都行。但想帶隱姬回去卻是不行。」

名境與「哼」一聲，冷冷道：「世子未死。」

莫見點點頭，「在你眼皮下能傷到世子，已是難得。」

名境與聽了這回答，心中不禁疑惑。他這話本是想刺激莫見，看他怎麼反應再伺機應變。誰料莫見完全無動於衷，彷彿對世子未死早在意料之中。

這也就說明，他們的任務並不是非要世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