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

11月16日，上午，天氣晴朗，萬里無雲。

方向陽一大早就提了肉和菜，準備好好大吃一頓，順便慶祝一下弟弟升職。

臨近中午，方向陽騎著自行車來了。

「你哪來的車？」

「從我們利浦洋行倉庫騎來的，只花了我50塊大洋，掌柜的說是獎勵，便宜賣我了。」方向陽老實回答。

「坐一會，馬上就好了，還多虧了春花嬸幫忙。」

一會方正午就把燉的紅藕排骨，紅燒鯉魚，爆炒豬肝，還有一個小白菜端了上來，每樣都給老王一家留了些。

春花嬸端著籃子出去給老王送飯了。

「向陽，我要跟你說一件事。」

「什麼事？哥。」

「我收養了兩個孩子……」

「什麼時候？」

「就在前幾天，我當時看見他們一家人都在乞討，就沒忍住，去把那兩個小孩子都收養了。」

「哥！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和我說呢？」

方正午有些語塞，不知道該怎麼和弟弟說。一時間兩人愣住了。

還是方向陽開口了，「老實說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是一家人被地主惡霸強搶土地，上山逃跑的時候害了病，一家子都大了肚子，餓得浮腫，我看那小孩子都要被餓死了，就想起了你當初也是這樣……」

……

「那好吧，這孩子我們養了！可是這孩子在哪兒啊？我怎麼沒看見？」方向陽有些不高興。

「我放醫館了，他們還要養病，這也是一筆不小的費用。」

方正午看向小弟，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說謊，這才放心，他還怕弟弟不喜歡來著，看來這傻小子還算有良心。

「哥，你說什麼呢？既然收養了弟弟妹妹，就一定要把他們的病養好，我這裡還有300個大洋，你看要不要吧，要得話我就去取出來。」

方向陽話說著都要站起來了，他和哥哥當年一路乞討來到武昌，路上也是挨過餓吃過苦的，知道餓肚子是多麼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害了病之後，餓肚子就更恐怖了。

「那哥你缺錢嗎？」方向陽吃了塊排骨，咬碎了骨頭在吸骨髓，「我們吃完飯去醫館看看。」

「我今天就是打算讓你們見見面，還有，我請了一個月假，打算回家看看。」

「回家？我也想回去！」方向陽吐了骨頭，「不知道爹娘還活著嗎。」

「我這次回去，有三件事，第一，打聽打聽父母的消息，第二，回去看看舅舅他們還好不好，第三，如果父母都沒了，那就立個衣冠冢，敬上一杯酒，告訴父母我們都長大成人了，有了一份工作糊口。」

方正午站了起來，進了屋，拿出來一罈子酒，倒了一碗給弟弟，宣布了一個消息，「我要訂婚了。」

一口氣喝下一碗，「爹和娘如果活著肯定都會很高興。」

「老王叔家的女兒？我早就聽春花嬸說了，他們家老三要到了結婚的年齡了。」方向陽也高興，上次哥哥方正午不在，老王家三妹和他二哥都來了這裡，只有他和春花嬸在，吃飯的時候看見了那個姑娘，挺好看的，配他哥這個曬得黝黑黑的，剛剛合適。

「對，雖然我還沒見過，聽王叔說還在老家照看她爺爺。聽春花嬸說操持家裡是一把好手，尤其是做菜。」

「你以後每天得空就得去看看兩個小的，他們的身體都差，還回不得家。」

「好吧。

」方向陽回答，「他們兩個多大啊，聽不聽話啊。」

「大的馬上8歲，小的妹妹才5歲。聽不聽話我不知道，不過等大的身體好了就可以馬上送去學校讀讀書。」

「多認識幾個字總是好事，不像你我，就只認識一二百個字，一份報紙都勉勉強強。」

「對了，」方正午這邊突然想起，自己還撿了一塊黃銅懷錶來著，丟下筷子就往自己房間跑去。

「小弟，你看看這個！」方正午把擦的乾淨的懷錶遞給了弟弟。「還能不能使。」

「哥，這是哪來的？」方向陽反覆翻看這個懷錶，對它愛不釋手，「真好看。」

「呀，這裡面還有照片呢！」方向陽打開了懷錶蓋子，一眼就看見照片，「這女人很好看，」又看向懷錶指針，擰了擰發條，「還能走！哥，這是塊好表。」

方正午也看見了懷錶里的女人，不過他並沒有在乎，因為這女人一看就是和他有天塹之隔的那種。

「把照片拿給我，我去把它燒掉。」

方向陽忙著調錶，對女人完全沒興趣，扣出照片就遞給了方正午。

方正午拿著照片走向廚房的灶台，隨手把照片丟進了還有餘火碳的灶里，看著照片化作灰燼，方正午回頭繼續吃飯。

「哥，你看看這表跟我配不配！」方向陽把表掛在懷裡，看上去傻極了。

「這是要穿西服的，你這穿的什麼，一點都不好看。」方正午無情揭穿少年人的幻想。

「穿西服有什麼好的！還不是要吃槍子！要我看，就應該穿軍裝！這懷錶，跟一個將軍配極了！」方向陽嘴硬。

「好好好！方向陽要當將軍！我們方家肯定要光宗耀祖！」方正午放下筷子看向弟弟，很是認真的回答。

……

二人來到了城中心的醫館。

「這個大的，狗剩，8歲。這個小的，椿子，5歲。」又向狗剩和椿子介紹，「這個是你們二哥，方向陽，現在是個開貨車的司機。」

方向陽拿出在路上買的麥芽糖，塞進狗剩和椿子的手裡，「叫哥，叫二哥，叫二哥給你們買糖吃。」

「二哥！」狗剩先喊到。

「哥！」椿子更是直接喊到，「我還要糖。」

方向陽很高興，「買，一會就出去買，再叫幾聲哥聽聽！」

方正午則是出去找醫生，表示接下來一個月就由他弟弟來看病人，有什麼需要可以直接跟他說。

……

二人結束了探望。

「向陽，你自己看著點，這懷錶你小子現在可別戴啊，不合適。」

「我知道，我就沒打算把一塊幾十上百大洋的東西揣兜里，我還沒那個膽子。」

「那就好，那先回我那吃點，一會再回去。」

老王回來了，正在院子里等著吃飯。

「你和你弟弟都交代了？」

「對，都交代了，向陽也同意了。」

「這次回去你打算怎麼走？」

「沿著我來的路，比較安全。」

「那行吧，那你打算帶多少路費回去？」

「50塊大洋就差不多了。」

「50塊大洋？少了點，一路上有人設卡，這幾年打仗，路上開銷也大了。帶一百大洋吧，一半帶匯票，這樣被偷了也好有個後手。」

「還是王叔考慮得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