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廢墟之上

這裡是一片荒漠。

它是何時形成的，無人知曉。從那被半埋在沙海中的汽車，殘垣，還有裸露出一部分的金屬，能多少感覺到，它也曾有過生命的痕迹。

但現在，這裡只有一個人。披著一塊破布，在當午的烈日下行走。

那人走得很艱難，前傾的身體彷彿隨時可能倒下，每一步都快要把腳陷進沙子里。她逐漸走到一條比較堅實的路上，這才加快了些速度。

想象不出她要去哪。放眼望去，除了黃沙，看不到一點有人聚集的地方。

而她似乎有很明確的目標，只管快步走著。

呼呼——

幾陣風吹起，她稍微抬頭。

「嘁，到底還是追來了。」

視線遠處，是三架直升機，正朝她飛來。不過直升機上的人並不是來救她的。

應該說恰恰相反。

「發現目標，馬上對照。」

領頭的直升機上，一個穿著藍色軍裝帶著目鏡的人，對身邊那些綠色軍裝的人命令道。

經過一陣電子音的響動，一個士兵回答了他的問題。

「信息對照完全一致，隊長！是那個在逃的女從者！」

「很好！」

隊長有點咬牙切齒，他和他的部下已經被這個女人折騰過多少次了。

「少校有令，無需活捉，就地消滅！Z1，Z2，Z3，全武裝就位！」

命令下達。三架直升機機身下方的機槍口和火箭彈發射倉，全都對準了地上那個人。

「開火！」

砰砰砰砰——

機槍和火箭彈全數發射。原本只有風聲的荒漠，立刻變成震耳欲聾的戰場。如此密集的火力足以清洗這片區域，然而他們只用來對付一個從者。

因為這樣都不一定夠。

「這排場真是給我面子啊！」

那人突然加速，在密集的槍林彈雨中，準確找到一條生路。她左躲右閃，以極快的速度，朝直升機的下方衝去。

要問有多快，這速度跟直升機差不多了。

「互相掩護死角！不要給她反擊的機會！」隊長又一次下令。

直升機各自散開，形成三角之勢。這樣不管目標躲在什麼地方，都得面對猛烈的火力。

但那人已經爭取到了一些時間。利用直升機調整位置的工夫，她朝著附近的廢墟跑去。那裡仍有不少殘垣斷壁。

「別讓她跑了！」

隊長的聲音快要拉到極限，直升機的火力也隨之達到了飽和。落地的子彈和火箭彈在女人身邊不斷奏響。

她根本不去看身後的直升機，但她彷彿是身後長了眼一樣。每當有火箭彈即將命中時，她就會快速變向躲閃。至於子彈，簡直追不上她的速度。

越過一面牆壁，她終於逃進了廢墟。

直升機暫時停止了攻擊。

「隊長，怎麼辦？這樣下去，恐怕只會浪費彈藥。」

隊長毫不猶豫。

「把殘彈都打出去，儘可能掃平那片廢墟！然後我們直接去幹掉她！」

「是！」

砰砰砰——

又是一輪齊射，直升機的彈藥都打光了。下面的廢墟被這鋼鐵之雨幾乎砸成了平地，能用於藏身的地方已然不多。

接著直升機甩下牽引繩，士兵們紛紛降到地上，列隊，舉槍。

面前，一處壘起的石堆上，那女人跳了出來。

「呼，你們可算下來了。」

她抓住身上的破布，猛地一掀。

「那就開始吧。」

白色長發，身上的黑色緊身衣破破爛爛。她灰頭土臉，面容略顯憔悴。

身後背著一柄長刀。當她扔掉破布的時候，長刀便離開後背，浮空。刀柄處有一個光圈，彷彿是它在控制似的。

女人握住長刀，她的眼神立刻尖銳起來，連同刀尖一起。

指向士兵們。

「別恨我，我還不能死在這裡！」

*****

立香和修瑪到地方了。

這次靈子轉移，感覺比上次去奈恩星還好。而且仍然是雙腳著地，不是空中落地。

立香有點懷疑是不是達·芬奇借這個機會，把靈子轉移裝置的某個BUG給修復了。

他試著活動四肢，很好，沒有缺胳膊少腿。再深吸一口氣，嗯，空氣也還算清新。

「怎麼樣，藤丸君？」

達·芬奇的聲音從手環里傳來。立香在手環按了兩下，達·芬奇的影像也出現了。

「我沒問題，達·芬奇親。修瑪呢？還好嗎？」

「我也沒事。」修瑪隨口說。

「嗯嗯，通訊良好，監測正常，首次二次元靈子轉移真是太成功了！我們邁出了一大步啊！」

達·芬奇越說越興奮，刑部姬趕緊勸她冷靜一下。她咳嗽一聲，控制住激動的情緒。

「抱歉，我有點失態。那麼藤丸君，修瑪，我們這邊需要校準一下儀器的誤差。你們先看看周圍的環境，有什麼嗎？」

「我覺得，是垃圾。」

修瑪從落地開始，就在四處張望，又踢了踢腳邊的東西。

達·芬奇也看清楚了，這附近有一大片。

「金屬……不，是廢棄的電子設備？等等，感覺更接近機器人或者人造人的零件？周圍都是這些東西嗎？」

「到處都是。」立香也說道，「確實很像垃圾場。」

「哼哼哼，可不能這麼說啊，藤丸君。在外行人眼裡或許是垃圾，但在一個精明的技師眼裡，這就是寶庫呢。啊，可惡，早知道我也過去了……」

「好啦，達·芬奇親，冷靜點啊。」

還是刑部姬及時打斷了達·芬奇的幻想。代理所長撫著胸口，把旺盛的好奇心強壓下去。

她也不想再像第六特異點那時候一樣自爆了。

「抱歉，老毛病啦，一看到這樣的地方就忍不住激動。話說回來刑部姬，看這些東西，能推斷出這是哪個二次元世界嗎？」

「唔，雖然有點眼熟，但公主還確定不了。御親，附近有建築嗎？」

「建築的話……」

立香和修瑪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望向了南邊。

「……就是那個吧？」

不遠的地方，比較高的位置，能看到類似高速公路的設施，橫跨下面的樹木和平地。仰望過去，還能看到疑似路燈的柱體。

這外形與三次元的完全不同，感覺有些未來感。

達·芬奇點點頭。

「確實像高速公路，嗯，有戲。藤丸君，修瑪，麻煩你們想辦法到高速公路上去，再試試看能不能攔個車。」

刑部姬直接就汗顏了。

「高速公路攔車不會太過分嗎？」

「嗨，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嘛。總不能讓藤丸君和修瑪沿著路走到城市裡去吧？」

「我知道了。」

立香乾脆地回答，正要邁步。

轟隆——

腳下忽然一陣震動，他不由得蹲下去。

「怎麼回事？地震？」

「不像，」修瑪反駁道，「這個震動範圍不大。而且，似乎在移動。」

「移動？」

「就是說，有東西靠近了！」

「我們這邊也剛發現！」達·芬奇幾乎是一下子趴在顯示屏前面，「居然這麼近才發現，看來雷達系統還需要改進啊。有一個全長大約20米的物體在你們腳下！小心！」

咔——

話剛說完，立香和修瑪面前，破爛的海洋里，鑽出了一個東西。

這玩意兒，怎麼形容呢。你可以理解為一個個金屬的大輪胎，套在柔軟的柱體上，拼成類似蟲子的身體。最上面的輪胎，或者說金屬環，還有凸出的部分。兩道閘門一開一合，大概是嘴。

「這，什麼鬼啊？」

立香見過許多奇怪的敵人，但這種東西還是第一次看到，簡直是一條活著的金屬。

該說是機器人，不對，機器蟲？

「嘎嘎嘎——」

機器蟲左右搖擺，發出刺耳的聲音，金屬環也緩慢轉動，不知道這是不是要發動攻擊的前兆。

修瑪早就召喚出雙劍，點燃，過電。

「這傢伙怕不是把咱們當零食了。」

「那正好啊，」達·芬奇語氣輕鬆地說，「就用它來弄清這個世界的科學和魔術體系吧！藤丸君！」

「知道了！去吧修瑪，我來支援你！」

「可別把自己浪死了，御主！」

*****

修瑪沖向機械蟲，對方立刻將「嘴」張開。

噗噗——

噴出一大堆垃圾塊。修瑪用雙劍掃掉，迅速靠近。

既然對方是機械，那麼就用過電的短劍攻擊！

咔咔——

但是在短劍揮出之前，機械蟲縮了回去，消失在垃圾堆里。腳下又一次震動起來。

修瑪也不著急，立在原地，目不斜視。

很快……

「左邊來了！」

一直監視機械蟲反應的達·芬奇發出信號。下一秒，機械蟲從修瑪左側突然鑽出，張開的嘴咬了下來。

「嘿！」

修瑪早有準備，燃燒的長劍猛力橫掃，順勢捅進了機械蟲的嘴裡。

「嘎嘎嘎嘎！」

機械蟲發出陣陣怪叫，似乎很是痛苦。修瑪拔出長劍，短劍出擊，直刺機械蟲的金屬環。只一擊就將其刺穿。

電流穿過機械蟲的全身，砰的一聲，它冒煙了。

轟——

但就在這時，修瑪身後的垃圾堆里，機械蟲的尾巴冒了出來。或者該說是另一個頭，它跟頭部的構造完全一樣。

也是張開嘴，朝著修瑪的後背咬過去！

「修瑪後面！」

立香急得大喊。但修瑪淡定地把短劍留在機械蟲身上，雙手握住長劍。

頭也不回，往身後一捅。

咔——

頂住了機械蟲的嘴。她這才慢慢轉過來。

「既然是蟲子，沒露出來的半身自然要時刻提防。你不會以為我想不到吧？」

甩出一句冷淡的話，修瑪一用力，把劍完全捅進機械蟲的嘴。

雙手一擰。

砰砰砰砰轟隆——

一陣爆炸過後，機械蟲加入了垃圾堆的行列。

來到新世界的第一場戰鬥，完美收官。

「呃，嚇到公主了。」

刑部姬冒了點汗，她頭一次坐在管制室里，也是頭一次用這個視角看立香和從者的戰鬥。因為視角總是不全，她一直在擔心立香和修瑪。

特別是那機械蟲偷襲修瑪的時候，她腦子裡突然就一陣空白，以為修瑪要完蛋了。

不光是刑部姬，達·芬奇的表情也很有意思。說是讚賞，但也能看到有不夠滿意的顏色。

「唔，修瑪還真是跟瑪修不一樣，挺莽啊。」

「我只是追求效率而已。」修瑪踩著機械蟲的殘骸，確認它死透了沒有。

追求效率，嗯，這倒是跟瑪修有點像呢。那孩子也經常說什麼「為了御主可以犧牲性命之類的」。

但這並不能稱為自我犧牲的精神。瑪修的勇敢，是建立在自身的恐懼和迷茫之上，類似破罐子破摔的魯莽。大概就是「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突擊了」這種感覺。

修瑪或許有同樣的習慣。是因為瑪修的身體嗎？還是因為她自己呢？

算了，這些問題想也沒用。就用時間慢慢磨合吧。

達·芬奇看向刑部姬。

「好啦，大家辛苦，接下來說正事吧。公主，現在能看出來了嗎？」

「嗯，看那個機械蟲的構造和風格，還有高速公路上的路燈，應該不會錯了。」

刑部姬自信滿滿。

「這裡是《洛克人ZERO》的世界，說不定那高速公路能通往新阿爾坎迪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