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禽獸不如
榮國府,榮慶堂。
亡羊補牢,防微杜漸。
將賈蓉開除族籍,也給賈母一個警示,便與二子賈赦、賈政一起研討著治家方案,以免再次爆出類似賈蓉天大禍事。
「還是珍哥兒說得對!」賈赦一臉陰沉繼續道,「儘管珍哥兒長期對賈蓉那個孽障非打即罵,但都是為了蓉哥兒好,如果他沒有出府,斷不會出現如此禍事。」
「只怕我們這種除籍方式,不能得到天家的認同……」賈政倒是一臉憂慮,「畢竟除籍行為是在案件發生之後!」
「要怪,就怪珍大哥心慈手軟,早一些把那個孽障除名,便和咱賈府沒有任何關係了!」賈璉一臉遺憾道。
心情最輕鬆愉快的莫過於王夫人,眾人的話語完全是耳旁風。
是否賠償更並不關心。
賈蓉這個孽畜被除籍,只待賈珍命歸黃泉,寶玉便可接手寧國府。
到時候,兼祧兩房,甚至三房,一夫多妻,人人平等也省的鶯鶯燕燕爭來爭去,我這個婆婆也能一碗水端平。
黛玉丫頭儘管病病殃殃,老太太喜歡,加上林家底子厚實,當初賈敏出嫁十里紅妝,也不算辱沒了寶玉。
寶釵丫頭算一個,身體好,人也端莊大方,世代皇商,一份厚實的嫁妝也是少不了的,而且親上加親。
如果能兼祧三房,讓元春女子在宮裡給寶玉尋個公主郡主啥的,結上皇親,也是天家之人,看那勞什子國丈還敢隨意欺負?
正在王夫人異想天開之事,被驚聲話語打斷。
「老太太,不好了……」
鴛鴦驚慌失措的跑了進來,「珍老爺被抓了,說是珍老爺幕後陷害小蓉大爺。而且蓉大爺無罪,配合辦案后就可以回家了!」
如同一道晴天霹靂在榮慶堂炸響,幾人的面容獃滯,如同便秘般難看。
老太太端著白玉茶盞手禁不住顫抖,「鐺」的一聲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珍兒有罪,蓉兒無罪?我們把無罪的除籍?」
事情變化之陡,猝不及防,簡直荒謬透頂,這種超級反轉,眾人頓感天地旋轉恍惚感。
尷尬之後的賈赦、賈政卻暗自鬆了口氣,既然賈蓉無罪,便不會牽連賈府賠償,就好。
至於將賈蓉除籍是否正確?
無所謂了,都是個蛆蟲孽障,除籍便除籍了。
而王夫人心中狂喜,暗自拜著菩薩,這是想什麼來什麼啊?!就是不知賈珍罪孽有多大,如果是流放三千里,賈蓉也被除籍,寶玉接手寧國府,有八成勝算。
兼祧兩房,基本已經穩了。
至於賈珍、賈蓉的死活,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俗話說,國不可一日無君,家不可一日無主……」刑夫人款款道,「這珍哥兒出事,賈蓉除籍,寧國府有可能混亂。
璉兒雖然年輕,畢竟也跟著老爺歷練過,對外也是個機靈人,能不能先讓璉兒把寧國府的事情挑起來?平輩有鳳丫頭幫襯,長輩由我們看著,也出不了亂子!」
突如其來的一棍,把王夫人打的頭暈目眩。
畢竟,寶玉才十歲,丈夫賈政又是個不管事的超脫人,這該如何是好?
「混賬話……」
老太太敲著拐杖,一聲怒喝,隨後安排道,「快,安排人道順天府打聽著,看看珍哥兒到底犯了什麼案?要不要緊?!」
……
順天府衙
戴權、周居正與賈蓉三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話間,
賈珍被帶到,是抬進順天府衙的。
連站都站不穩,特許坐在椅子上。
「啪!」
驚堂木一拍,周居正冷聲道:「台下賈珍,合謀賈薔、柳黑狗製造撞車案,構陷賈蓉,可認罪?」
賈珍忍不住身形一晃,心中噗通一沉,臉色灰敗卻強作鎮定。
「虎毒不食子,賈蓉儘管是一個忤逆孽障,已搬出寧府,我為何還要對付他?」
與賈薔的密謀,也只有二人知道,他咬死了不承認,或許還真沒辦法。
周居正靈光一閃,想起了賈蓉的問話術,起身來到賈珍面前道: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昧著良心說假話,定會天打雷劈。賈珍,你看著我的眼睛,敢一五一十說實話嗎?」
賈珍抬眼看向周居正幽邃懾人的眼睛,似乎能穿透心靈,沒來由的一陣心悸,忍不住要躲閃。
卻聽到周居正冷喝道:「看著我的眼睛,你為何要構想賈蓉?」
「我沒有!」賈珍儘管心慌,眼神有些左右躲閃,卻堅持道。
「你說謊!」周居正冷喝。
「我沒有!」沒想到賈珍越來越鎮定。
周居正無奈起身。
對於這種有爵位的老牌貴勛,卻不好直接動刑。
「周大老爺,還是讓我試試,說不得我能用親情感化珍老爺!」賈蓉看著周居正居然模仿他的口氣問訊,忍住笑意起身道。
看著賈蓉迤迤然走來,賈珍目光中透著陰冷怨毒,這哪裡像一個父親的眼神?
「老爺,賈蓉是你的親生兒子,為何要害他?你的良心沒愧嗎?不怕遭天譴嗎?」
賈蓉冰冷的目光直射賈珍的雙眼,至於問話,就是為了糊弄周居正而已。
賈珍面對周居正的眼神,那是一種上位者的威壓,而賈蓉的雙眼如同冰冷的巨獸,絲毫沒有感情。
隨之,賈珍感覺自己神魂被扯入了兩個無底的黑洞,耳邊想起隆隆的聲音。
「你為何說賈蓉是忤逆孽障?」賈蓉沒有忘記,當著天家為自己正名。
「他就是個孽障,他的一切都該歸我,包含他的新娘子秦可卿。」
「轟隆隆」
又是一顆撼天驚雷在這順天府衙滾滾炸響,戴權和周居正目光充滿震驚和不可思議。
「你何時恨上賈蓉的?!」
「這個孽障以前很聽話,任由我打罵,甚至讓下人啐口水,也因此讓我在寧國府建立了至高無上的的威望。
他就是我和牛氏歡愉之後的衍生品,雖然不喜歡他,但談不上恨。」
「真正恨上這個孽障,只是在三天前。
秦可卿,我的兒媳婦,第一眼看到她便發誓一定要得到他。
我便以賈蓉的名義去提親,前後忙碌了一個月。
終於等來了新婚之夜,那是我的洞房花燭夜啊?!
我安排下人灌醉了這個孽障,並且親眼看見著被悶香迷倒,我並不放心,又將悶香給他口服,原計劃要睡十個時辰。」
「所有的下人也打發走了,新娘子洞房也點上了春風酥!」
「籌謀如此之久,就等待洞房花燭夜這一霎間的燦爛,我還專門服用了兩枚凝春丹,採擷新娘子的初紅……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說這一段時,賈珍儘管鬼氣森森,卻充滿了笑容和嚮往,隨即滿臉笑意一斂,變得如惡鬼一般,扭曲、猙獰、怨毒。
「沒想到,我進洞房之時,卻被鎖在洞房之外,那一刻,聽到了賈蓉這個忤逆的孽障與新娘子歡好的聲音。
我的心如同萬蛇啃噬,痛徹骨髓,一個月的籌謀,卻讓這個忤逆孽障捷足先登,拔得頭籌。」
「我的胸腔被無窮的恨意、悔意充斥,真是七竅生煙,心肺欲炸,寧國府全都是我的,我就是主宰寧國府的土皇帝,包含他的女人。
我悔啊?!後悔藥劑太輕,應該直接弄死這個逆子。
我恨啊?!這個畜生居然採擷了我朝思暮想、魂縈夢繞的鮮花。」
「第二日新婚夫婦請安,我又以忤逆之名,準備將賈蓉這個逆子打殘,讓后關入祠堂面壁。我的可卿,如同被寒風肆虐的花朵,楚楚可憐,而只有我,才能為他遮風擋雨,她,終究還是我的。
沒想到被這個逆子忽悠了,耍了一套拳,拖延了時間,專門等老太太來!
果真,老太太一來,這個逆子便找到了靠山,要求離開寧國府,獨立門戶。
脫離寧國府,便脫離了我勢力掌控範圍,豈能答應?
沒想到他居然忽悠老太太成功了,同意他自行開府。
事已至此,電石火光之間,智計如我,在哪一瞬便生出第三次計劃。
如果這個逆子在府外出了意外,比如被流放,無依無靠的可卿豈能逃脫不了我的魔爪?甚至養在外面更刺激、更安全。-
是以,當那個孽畜提出要人、要物等要求,我全部答應,那是因為,都是為我置辦外宅啊?!
為何好意送出朱輪華蓋馬車?
新娘子三天回門是規矩,柳國丈的宅子距離槐園一里地,是必經之路。
隨後我便找賈薔來,讓他通過青皮倪二去找柳國丈這雜皮,幾人都是臭味相投的腌臢貨,一拍即合,計劃非常完美,甚至執行也完美無缺,賈蓉這個孽畜被捕。
事情出了一點意外,柳國丈將獅子大開口,敲詐我寧國府,我又以忤逆不孝之名將賈蓉這個孽障除籍,他,終將要抗下所有。」
「而這時的可卿可謂四面楚歌,孤立無援,作為拯救她的英雄,我將神一般的出現,把她請回寧國府,將徹底成為我的禁臠。」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卻不知為何,形勢斗轉急變。柳黑狗幾個球攮居然自己招供了,我隱藏如此之深,居然被賈薔整個蛆蟲供了出來,等我出去第一個弄死他。」
賈珍將整個前因後果毫無保留的供出,讓見多識廣的戴權、周居正雷的外焦里嫩。
這,可是驚天醜聞啊?!
而公公爬灰,居然理直氣壯,肆無忌憚。
冠冕堂皇鮮亮的外表之內,藏著怎樣一顆如此骯髒衣冠禽獸的心?
人可以無恥,但無恥到如此毫無底線、喪心病狂的程度,聞所未聞啊?!
禽獸不如啊?!
一切真相大白,水落石出。
賈珍被當場收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