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不是災星

第七章我不是災星

天依然是藍的，草依然是綠的，水依然是清的，王奇依然是光著屁股在河的對岸坐著的，只是聽到那焦急的叫聲王奇的心裡「噗通噗通」的直跳，莫非真的又要死人了？

一個村子的王奇當然認識對岸光著屁股叫喚的那個小孩，他叫趙四中，比王奇大兩歲，他在家排第四，前面的兩個男孩都夭折了，他還有一個姐姐叫趙小蘭，他家裡所以給他起了個名字叫趙四，而「中」這個字是最後加上去的，因為他的父母不希望他是最後一個孩子所以又在他的名字後面加了個中字，他的父母還真的夢想成真了，在趙四中六歲的時候他們又有個兒子，起名字叫趙終五，之所以起名字叫趙終五不是因為他們的父母不想再生孩子了，而是他們都已經到了不能再生的年紀了。

聽著趙四中緊張的叫聲王奇的眼睛盯著漸漸平靜的水面，看著水面上的漣漪還在拍打著河岸，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愧疚。感覺趙終五的消失跟自己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這讓王奇不由得緊張起來，原來自己有想哭的感覺的時候可都是該去世的老人，現在可是個剛剛八歲的孩子，這孩子真的要死了自己可真的就成了真正的災星了。

王奇有點心虛的站了起來，他的身上塗滿了泥巴，黑黝黝的，只有屁股上被草蹭掉了，露出白白的兩個屁股蛋，不過現在根本沒有人注意這個。王奇的鼻子又一次的開始發酸了，他用滿是泥巴的手捏了捏自己的鼻子，讓自己又一次的忍住了淚水的下落。「這次說什麼也不能哭，說什麼也不能讓別人看到自己流淚。」王奇咬著牙告誡著自己。

「快去叫人，快去叫人，水性好的快去救人！」不知道誰喊叫到。

這個時候岸上的那群光屁股的孩子才明白過來，這是出事了，年紀小點的孩子「哇」的一聲就開始往河堤上跑，一邊跑還一邊喊叫著「來人啊，救人啊！趙終五不見了！」

稍微大一點的孩子都還站在岸邊一動不動的，只有趙四中「噗通」一聲跳進了水裡，在水裡來回的撲騰著，不時的鑽進水裡尋找著。

王奇在岸上看著水裡撲騰著的趙四中，看著他那焦急的面容剛才被罵的不爽頓時飄向了九霄雲外。九霄雲外，王奇不知道為什麼想到這詞的時候就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淡淡的白雲，等他收回目光的時候就見到離趙四中有三丈遠的地方有東西在活動，還在不停的冒著泡泡。

「那邊，那邊！」王奇用手指著遠處有水草的冒泡泡的地方大聲的喊著。趙四中在水裡看不到那麼遠，不過他聽到王奇的喊叫就拚命的向著王奇所指的方向游去，不過畢竟在水裡游的比較慢，看的王奇心急的不行。

王奇在河的對岸光著那顯眼的屁股向著冒泡的地方跑去，然後一猛子扎進了水裡，河水不是很深，王奇在水裡奮力的睜大眼睛尋找著，前面清涼的水弄的王奇的鼻子酸酸的，清脆脆的苲草在王奇的眼前晃悠著，突然王奇感到有什麼東西抓住了自己的腳，他也沒有多想，另一隻腳用力的一蹬，猛的向前衝去，擺開了。只是王奇感覺到在自己的衝擊下自己胸口掛著的小石頭緊緊的貼在了胸口上，在水裡都感覺到了它在發熱。不過王奇這個時候也沒有時間想這些事，因為他的頭好像撞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

在這個時候碰到軟軟的東西，那一定是趙終五了，河水在王奇的和趙終五的折騰下已經渾濁不清了，王奇瞪大了發澀的眼睛，看到面前還在亂蹬腿的趙終五，他上去抓住趙終五的胳膊用力的往上一拉，趙終五隻是向上移動了一下，王奇根本沒有拉動，王奇順著趙終五的身體往下摸，發現趙終五被苲草纏的死死的，那些苲，密密麻麻的根本找不到一點頭緒。不過王奇還是努力的向下拽著。

正在王奇憋著氣想方設法又手忙腳亂的幫趙終五處理苲草的時候，王奇的脖子突然間被人抓住了，別且死死的不放，王奇在水裡吐出憋的那口氣，那口氣化成了渾濁的大水泡慢慢悠悠的向水面浮上去。

王奇被掐著脖子，眼睛開始發脹，王奇的雙手用盡全身的力氣抓著卡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個兩隻手，他知道這是趙終五在抓他。王奇的心臟跳動的聲音越來越快，快到他都感覺心都快能突破肚皮了。

這個時候王奇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確實憋不住了，一張嘴，一股腥味十足並且帶著泥沙的河水進入了王奇的嘴裡，嗆得王奇是鼻子發酸，眼睛冒淚，想咳嗽卻被掐著脖子咳嗽不出來。王奇都有點絕望了，這個時候他突然想到了原來聽人說過的話，在救落水的人的時候不能上去用手抓，因為落水的人的求生本能是見到什麼抓什麼，並且是抓住就不會撒手，往往救人的人回被被救得人活活的給溺死，所以救落水的人時要用腳踹。

用腳踹，對用腳踹，王奇收起腰，屁股向上一撅，把腳對準了趙終五的肚子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奮力的一蹬，都說胳膊擰不過大腿，這次王奇真的體會到了，還是大腿有力氣，趙終五被蹬開了，王奇順著反力也露出了水面，在水面上狠狠的吸了幾大口氣，嘴角的泥沙吐了幾口，還是覺得嘴裡好磣。

王奇張開嘴，在水裡漱了漱口，又喘了幾口氣，大聲的叫到：「快點救人，在這邊呢，快點下來救人，他被苲草纏住了，我拽不動。快點來人啊！」

這個時候趙四中也游到了王奇的身邊，用帶火的目光狠狠的盯著王奇說道：「你個災星，你滾開！」然後他又對著岸上大喊道，「快點下來救人啊！」

岸上的幾個光屁股的半大孩子只是跑到了這邊，膽怯的盯著水裡的兩個人，卻根本沒有要下水的意思，等到趙四中再次大叫的時候，才有人說道：「災星在那，我們不敢下去。」

趙四中聽到這話，回頭對著王奇大喊道：「滾，你給我滾，我弟弟要是出事了，我饒不了你。」

王奇看著憤怒的趙四中嘴角翹了翹咽下了一口河水，不安的說道：「再不救人，你弟弟真的要淹死了！」

「那你還不滾！」趙四中撕心裂肺的喊完，一頭扎進了水裡。

岸上的那些人不時都在喊著：「災星快滾，災星快滾！」

王奇的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只是他不想讓別人看到，慢慢的縮進了水裡，向著岸邊游去。

王奇在岸上穿好衣服，看著水裡折騰的幾個光屁股孩子，眼角的淚水又一次流了出來，他趕忙擦乾了淚水，頭也不回的向家走去。

村口的小橋上吃飯閑聊的人們還沒有回去，看著王奇從他們身邊走過，他們又一次的都閉了嘴，只是有人發出了嘆氣的聲音。

就在王奇快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就聽到遠處他爹爹王寒夏歡喜的叫聲，那聲音由遠及近，並且速度很快。那聲音都有點喘不過氣來的樣子，聲音依然很大。

「我兒子不是災星，我兒子不是災星。」

王寒夏打完王奇就出去了，他真的挨家挨戶的看了一遍，看看到底是誰家死了人，可是今天所有在家的人都沒有死，所以他就上山上看看那些在山上打獵的打柴的人有沒有出什麼意外，當他確定村裡所有的人都還活的好好的時候，興奮的不行，這才一口氣從山上跑了回來，一邊跑一邊喊著：「我兒子不是災星，我兒子不是災星。」

他高興，他興奮，這兩年來的憋屈終於可以發泄出來了，再也不用在村裡低三下四的看別人臉色，像是欠人家一個爹似地過日子了。王寒夏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發泄，喊出來是他能想到的並且是唯一最好的方法，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兒子不是災星。

王寒夏跑到小橋上，喘勻了氣，對著所有在橋頭的人們說到：「今天上午我家那小子哭了，今天上午我家那小子哭了，我看了，我看了村裡所有的人，沒有人死去，他們都活著，這證明我兒子不是災星，……這就證明我兒子不是災星。」

「我兒子不是……災……星」不是王寒夏沒有力氣說了，而是他看到河邊跑來了一群光著屁股的孩子，急匆匆的，還隱約聽到他們在不停的喊著：「來人啊，趙終五淹死了，趙終五淹死了！」

村口的所有人都站了來，向著孩子們跑來的方向跑去，有的連碗都不要了，王寒夏看著遠去的人們愣住了，愣了半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裡還念叨著：「我兒子不是災星，我兒子怎麼會是災星呢？我兒子真的是災星？」

王奇低著頭拖著有點沉重的腳步來到他父親王寒夏身旁，慢慢的蹲下身子把坐在地上的王寒夏費力的扶了起來，並且用輕聲但又不可質疑的語氣說道：「我不是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