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火種計劃

周圍一片寂靜，除了風聲，蒂雅只能夠聽到自己與同伴的呼吸聲。

起先她還疑惑艾爾為什麼沒有任何回應，但很快她就想到了可能的原因：它肯定是受到了震蕩的衝擊。

想明白這一點，她難免憂慮起來：沒有艾爾提供指引，一行人是不可能離開中樞的。

無論如何，必須趕緊確認艾爾的狀態。

可是要怎樣做呢？

蒂雅看向曾經是操作台的地方，發現那裡已經被殘骸給掩埋，哪裡看得到半點操作台的影子？

對於這個結果，她並不意外，倒不如說，操作台安然無恙才是最應該奇怪的地方。她走到殘骸面前，開始搬移那些覆蓋在操作台上的殘骸——操作台也許被破壞得不成樣子，但它畢竟是一個十分特殊的設備，其設計者肯定預留有應對眼下情景的預案。

帶著這個想法，蒂雅招呼I3它們來幫自己。

隨著兩台防衛機械的加入，再配合蒂雅的魔法，這一片的殘骸很快便被移走，操作台重新出現在大家的面前。意外的是，操作台的損傷並不嚴重，除了能源中斷導致的靜默外，幾乎看不出其被殘骸掩蓋的模樣。

既然操作台看起來沒有想象中那般殘破不堪，蒂雅的心裡升起一絲期望：也許艾爾並沒有什麼大礙——畢竟她所在的地方是上一代文明遺留下來的設施群的核心部位，其內部設施應該不會這麼容易損壞的……吧？

懷揣些許希望，她走到操作台前，就像平時去朋友家串門那般，在黯淡無光的檯面輕輕敲了幾下：「艾爾，你還在嗎？」

沒有任何回應。

「好吧，理所當然。」得到確切答案的蒂雅頗為無奈地聳了聳肩。她沒有氣餒，而是集中精神，仔細觀察起操作台來，尋找那可能存在的重啟預案。

功夫不負有心人，一分鐘后，她找到了疑似目標：一個閃爍著微弱光芒的圓形圖標。它就像是燈芯魚頭頂上的發光器官，無時不刻都在吸引著蒂雅的關注。

出於必要的謹慎，蒂雅按捺住觸碰圖標的衝動——畢竟她不了解這個圖標所搭載的功能，貿然觸碰很可能會觸發某些不利於解決當前局面的事件。保險起見，她決定先詢問一下身邊的I3，也許它會知道些什麼。

可還不等她有所行動，一聲巨響於平台不遠處響起，蒂雅下意識覺得是敵襲，即刻展開架勢，神情嚴肅地凝視聲音響起的方位。

與嚴陣以待的蒂雅相反，兩台防衛機械沒有對聲音產生任何反應，彷彿早已知曉來者的身份。

黑色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的面前，遠遠看過去，其輪廓竟與I3有五分相似。可只要仔細觀察，就不難發現兩者仍然有巨大的差異，前者的整體設計包含有大量人類要素，其頭、胸、四肢都配置有保護層——顯然，這是一套精良的作戰裝甲。

它的出現立馬吸引了蒂雅的注意，她從未見過如此特殊的設計，就算不理解它的設計細節，她也知曉眼前的裝甲絕對具備尋常機械裝置難以匹敵的卓越性能。同它相比，喬伊所配備的魔能武裝試作型就像個玩具一般幼稚可笑。

原本蒂雅還想好好觀察一下這套作戰裝甲、從中汲取相關的知識，可她的注意力卻被作戰裝甲的持有者所吸引——不是別人，正是之前與蒂雅一行人有過合作的序列020。

之前合作的時候，序列020憑一人之力攔截了序列034和序列036兩人的腳步，大大減輕了蒂雅一行人所要面對的壓力。

雖然配備有作戰裝甲的序列020在戰鬥中不落下風，但奈何雙拳難敵四手，序列034與序列036憑藉堪稱精妙的配合抵消了對戰雙方在裝備方面的差距，這讓序列020感到些許壓力。不過問題不算嚴重，只要她能夠穩住陣腳，局勢就仍在掌握之中。

序列020最終還是支撐到了勝利的時候，衝天而起的光束象徵著一切已經塵埃落地，也說明她與拉克爾一行人的合作取得了成功。

「是我贏了……」凝視的那道劃開空間的光束，序列020並未露出半分欣喜，相反，哀傷自她的眼中流出。

話音剛落，衝擊波如期而至，在場的三人均被捲入其中。

待到周圍平靜下來，序列020從廢墟中艱難探出身子，她環顧四周，似乎是在尋找其他兩人。

可是周圍遍布廢墟，哪還有兩人的身影？

看著眼前的亂象，她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好，短暫的沉默過後，她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

「抱歉……」

之後，她沒有停留，藉由作戰裝甲的機動能力，抵達了中樞平台，並成功與蒂雅一行人會合。

幾分鐘后，序列020在I3的幫助下從蒂雅這邊了解了這邊發生的一切。和蒂雅一樣，她也認為現在的形勢不容樂觀，因此她二話沒說，代替蒂雅重新檢查起了操作台。

檢查很快結束，他們找到了操作台沒有響應的原因：龐大的魔力湍流超出魔法通路的承載上限，幾處較為關鍵的節點被擊穿。

好消息是，操作台設計之初設置有幾套冗餘節點以備不時之需，因而序列020可以啟用這些節點，恢復操作台的核心功能。於是她說干就干，花了些時間進行調整，他們總算是重啟了操作台。

「請輸入指令……」一行文字浮現在操作台上方。或許是因為供能不足，它就像一個身患重疾的病人，顯得有些虛浮，一個不注意就會消散於空中。

看著面前不停閃爍著光芒的操作面板，兩人面面相覷，如釋重負。

第一步已經成功了，該進行下一步——重新與艾爾建立聯繫了。當然，這一步依然由序列020來主導，相比啥都不懂的蒂雅，作為第三研究所成員的她具備天然的優勢，能夠給大家的撤離行動爭取到寶貴的時間。

序列020先是進行了幾個簡單的操作，在確認可以得到系統的反饋后，她嫻熟地找到日誌，並迅速將其看了一遍。看完后，她那原本擠在一起的眉頭終於有了些許鬆動：日誌顯示，因為先前的衝擊，中樞強制進入鎖定狀態以確保核心組件的安全，其中自然包括艾爾這個中樞智能核心。

確定艾爾沒事後，序列020和蒂雅都鬆了口氣。這樣下來，只要他們可以解除中樞的鎖定狀態，就可以恢復與艾爾的聯絡。

好在解除鎖定的流程不算繁瑣，序列020三下五除二便解除了中樞的鎖定狀態。

「鎖定狀態已解除，中樞系統上線中……」

提示音好似早晨的鬧鈴，喚醒沉眠的中樞。黯淡的中樞球體彷彿是被誰注入了一劑猛葯，綻放出足以比肩太陽的光輝，將整個空間籠罩其中。

中樞的供能正在逐步恢復，機械高塔內已然泛起蔚藍的光華，它依舊堅守自己的崗位，充當整個系統的主動脈，將澎湃的魔力洪流輸送至中樞各處。那些乾涸許久的魔法陣列像是久逢甘露的農作物，重新得到魔力滋養后便繼續履行最初設計者賦予自身的功能。

各設備運作時產生的律動回蕩此間，一如災后萬物復生的場景。

兩人將周圍的變化看在眼裡，說不高興那都是假的，但事有輕重緩急，他們並未太過關注此事。

系統重啟完畢后，序列020沒有遲疑，當即啟動交流程序。

程序順利啟動，一塊交互用的光幕浮現在大家面前。中樞的損傷顯然影響了程序的運行，數秒過後，光幕上才逐步跳動出字元：

「交互指令接收完畢，開始分析交互對象：序列020，第三研究所『火種計劃』執行個體之一，具備二級研究員許可權。」

「驗證通過，請個體下達指令。」

看著這些不帶感情的語句，序列020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想到這也許是艾爾的人格模塊沒能啟動的緣故。

不過這些都無關緊要了。她輸入指令：「帶我們離開中樞。」

「指令接收完畢，正在執行……」艾爾——或許應該叫它中樞智能收到序列020下達的指令，準備為一行人規劃離開的道路。

可指令還沒開始執行，光幕突然扭曲閃爍起來，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干擾它一樣。

好在干擾並未持續太久，片刻后，光幕重新穩定了下來，一同穩定下來的，還有兩人那不安的心。

「剛才是怎麼一回事？」蒂雅問序列020。她的疑問經由I3傳達給序列020。

「不知道。」序列020邊檢查系統邊回答道，「也許是系統故障。現在應該沒事了。」

「那就好。」聽到這裡，蒂雅鬆了口氣，「希望一切能夠順利結束……」

似乎是為了和她開個玩笑，其話語還沒落下，兩人面前的光幕竟憑空消失，執行過程中的指令也隨之石沉大海。

下一秒，一個有些虛幻的球體出現在他們面前。

不止是蒂雅呆住了，就連序列020也愣在原地，她的雙手還凝滯於半空中，一時之間找不到落點。

「艾……爾？」兩人的臉上滿是驚愕的神情，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為了印證自己的身份，球體前方蹦出一個新的光幕，上面的文字是用兩種語言書寫而成的：「是的，我是中樞智能艾爾。」

還不等兩人提問，新的文字迅速出現：「多虧你們的幫助，協議已順利激活。」

「接下來我將開始執行協議，請你們稍候……」

「等等！」蒂雅剛想喊住艾爾，讓它解釋清楚這一切。但此刻艾爾已經進入協議的執行流程，完全沒有理會她的話語。

「終末協議激活成功，正在與數據主機取得聯繫……聯絡失敗。正在調取資料庫……調取完畢，已確認數據主機離線。協議將由執行AI負責推進。

「已取得協議執行許可權。許可權授予人：特殊序列001、序列020。

「參與者文明已完成文明評估。評估結果：信息時代早期。通過驗證。

「已達成協議啟動條件。

「終末協議，啟動。

「協議第一項：播放第三研究所所長安高陽的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