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薪火

看完光幕上的文字，蒂雅看向旁邊的序列020，卻看到對方眼中有著和自己相同的困惑，這著實令她出乎她的意料，這也從側面說明面前的計劃相當隱蔽且重要，就連序列020都沒有知曉的許可權。

「火種計劃」是什麼，它的目的是什麼，以及它的制定者又是誰？

疑惑堆積成山，急需有人來解答。

眼下適合承擔起解惑者責任的就只有身為智能核心的艾爾，因此在短暫停頓后，新的文字出現在光幕上：「檢測到『火種計劃』已完成，前置條件已滿足，現在開始播放第三研究所所長安高陽的留言。」

這行文字一出現，操作台即刻響應艾爾的命令，魔法陣列瞬間啟動。悠長的聲音自地面下方響起，彷彿一個沉眠數萬年的靈魂正悠悠轉醒。

魔力洪流急速涌動，鐫刻於中樞平台地面上的眾多魔法陣列接連運作起來，無數光線突破廢墟的阻撓激射而出，它們互相交織，把中樞平台劃分為無數個方塊。方塊內部充斥著光粒，它們聚合在一起，勾勒出某些物件的輪廓，等到光粒褪去，蒂雅和序列020才分辨出那些物件全是毀於衝擊波之中的設備。

這些光粒居然在重構中樞平台被摧毀時的場景！這著實令蒂雅大開眼界，她被此等不可思議的畫面震撼到失去了語言表達能力。

然而這並沒有結束。重構完場景后，那些光粒似乎收到感召，紛紛朝著操作台前方某處聚集。

光芒消散，一個神情肅穆中年男子出現在大家面前，他身材高大，身著研究員的服飾，眼神有如鋼鐵般堅毅果敢，其左胸處別著一個金屬銘牌，上面鐫刻有此人的身份：

第三研究所所長，安高陽。

至此，場景重構結束，中樞平台回到大家最先看到的模樣，殘骸消失無蹤，設備完好無損，根本看不到半分遭受衝擊的模樣。

看到眼前的畫面，就算是親身參與進事件當中的蒂雅與序列020，都不禁懷疑起自己所經歷的一切是否真實存在。

可是現在由不得兩人懷疑人生，因為對面的安高陽已然將目光放在了他們的身上。

實際上，他僅僅是把視線移向了操作台所在的方位，蒂雅他們只是恰好站在了視線的前方罷了。

那位研究所所長的目光與夏日的烈陽不相上下，熾熱而又灼人，光是短暫的視線相交，蒂雅和序列020都感覺渾身發燙、極度不自在，只好側過頭去，避開對方的目光。

還不等她們喘口氣，一個渾厚的聲音同時在兩人的腦海中響起：「來訪者，你們好。我是『火種計劃』負責人、第三研究所所長安高陽。」

「你們能夠看到這段留言，說明終末協議已經順利啟動，這也代表『火種計劃』的最終階段取得了成功。」

「雖然我們之間相隔著數千年……哦抱歉，保守了……我們之間可能有著數萬年的時光差，但我猜你們肯定想要知道我所說的『火種計劃』究竟是什麼……」

對方話還沒說完，一個慌張的聲音馬上打斷了他：「所長，這是禁止事項！」

蒂雅和序列020四下張望，竟怎麼也找不到聲音的源頭，它好似遊盪的空氣，令人捉摸不透。

安高陽偏過頭，對著空氣中的某一處說：「這些信息已經解禁，我們沒有繼續保密的必要了。」

「可是，這會造成……」好像是留言本身的問題，那個聲音說到這裡的時候突然扭曲成一段難受的噪音，它的持續時間不長，卻剛好覆蓋了對話的後半部分，以至於兩人就像是在觀賞一場默劇，只通過對方的神態和動作猜測對話的內容。

當然，直到這這場默劇落下帷幕，她們也沒能分析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噪音消失后，安高陽對著空氣微微點頭，看起來像是和聲音的主人談妥了什麼東西。接著他重新看向操作台，說道：「抱歉，時間原因，我儘可能講完關鍵的部分。」

此時他的聲音恢復了原樣，與先前不同的是，其話語中多了些急切與無奈：「顧名思義，『火種計劃』就是保留文明的根基，以待外界環境穩定后重建我們的文明。」

「之所以會誕生這樣一個計劃，那自然是因為我們的文明面臨滅頂之災，不得已而為之。」安高陽用平靜的語氣說出這足以令人背後一涼的話語。他輕輕拍手，攜帶有圖像信息的光幕驟然出現在他面前，無需他下達指令，光幕自動展示起了這些信息：

最先出現在光幕上的，是一顆藍綠相間的星球，它散發出柔和的光芒，宛若深海中的明珠，懸浮在一片深邃的「海洋」之中。

星球的周圍還漂浮有無數銀白色的構造體，它們中有些看起來像是一個個的水滴；有的則是由數個矩形搭建而成；還有的乾脆就是一個球體……雖然構造體們形態各異，但其造型規整，宛如一個個細心雕琢而成的塑像，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美感。它們壘成一座延綿數千千米的高牆堡壘，守護著那個承載生命的搖籃。

或許是出於時間上的考量，星球和構造體的畫面如同夜空中綻放的煙花那般稍縱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巨大的、以銀白色為主色調的城市，其風格與先前的構造體高度相似，很明顯是出自同一創作者之手。

這座城市有著先進的設計理念，它所採用的是多中心的結構形態，即以數座尖塔為中心，每座尖塔各有各的職能，最大限度地提高了城市的空間利用率。而在其覆蓋範圍內，不僅有或高大或低矮的建築集群，還能看到許多地下設施的入口，入口數量之多，不難想象其地下結構之龐大複雜。同時每個建築集群間都有一定程度的自然景觀，二者並沒有明確的界限，乍一看好似冬去春來時的大地，雪的銀白與新生的綠色互相點綴，和諧襯托，相得益彰，竟看不出半分違和。

遺憾的是，城市的展示時間同樣短暫。不等蒂雅她們細看，光幕上的畫面再次發生變化，這次出現的不再是靜滯的圖片，而是一段關於文明發展的影像，影像時間不長，卻完整展示了一個文明從誕生到鼎盛的過程。

文明的歲月濃縮於這不過五分鐘的影像之中，如昆蟲的一生那般短暫，卻能夠創造出比肩烈日的輝煌。

光幕停止展示，畫面在一艘巨大的艦船之上定格了幾秒，最後悄然消散。

雖然畫面和影像的展示已經結束，但蒂雅和序列020卻渾然未覺，或者說，她們因為深陷巨大震撼之中而沒能注意到面前的情況。

當然，相比於對第三研究所有所了解的序列020，蒂雅這個外界訪客可以說是已經被這巨大的信息量給衝擊得找不著方向了。

要知道蒂雅所領導的調查隊探索修里安遺迹群已經數年之久，期間他們取得過一些零碎的信息，光是這些碎片就足夠整個隊伍不眠不休工作數周，儘管最後得到的成果不過是隻言片語，但也足夠在史學界掀起一陣颶風。

而現今，一段前代文明的完整信息就這麼擺在她的面前，無論是身為調查隊領隊的她，還是有著伊蕾納斯集群皇家研究員頭銜的她，都會為之著迷、為之癲狂。

這可是「大災變」之前的文明的信息！放在外界那可是足以顛覆整個史學界的存在！人類所構建出來的知識框架甚至都有可能會被重塑！

正因如此，直到光幕消散，蒂雅都未能脫離那種半激動半恍惚的狀態。

最後還是安高陽的聲音令她重返現實：「剛才你們所見到的是我們文明的發展歷史——從羸弱、渺小的族群成長為強大、繁榮、充滿未來的文明的歷程。」

他說這段話的時候語氣昂揚，身姿筆挺，其眼中那簇火焰更加熾熱，一如他的驕傲與自豪。

它是文明之火的象徵，風雨不會將其毀滅，只會令它燃燒得更加猛烈，綻放得更加絢麗。

儘管它現在只剩下這最後一縷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