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雨夜宿小孤山
火摺子照在老漢頜下,陰森森的跟個鬼一樣。好在屋裡有其他人說話,陳恆才沒把劍拔出來。跟著灰衣老漢進了屋,裡面已經有不少人。三個火堆有三伙人,各自有著自己的事干。
最大的一夥是四個漢子。一個鏢頭,一個鏢師,再加一個趟子手和剛才引自己進來的鏢隊雜役。
其次是一對獵戶父子,看竹簍里有不少山貨。他們趁著火光,還在收拾山雞野兔。注意到新進來的陳恆,只是抬頭笑了笑,然後繼續收拾著竹簍里的東西。最後是一個老頭,他佝僂在牆角好像睡著了。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而且戒心頗重自然沒有閑談的勁頭。陳恆換了一身乾衣,取來墊子蓋在身上。
雨下得很大,嘩啦啦的落在小孤山上。林間枯木柴火都被濕透了,撿來也沒什麼用,不如躺著休息。
在西寧城時,陳恆已經把左手敷上黑玉膏。如今雙手像玉一樣凝而不透,端是好看。有外人在場,陳恆不好左右手同時習練千巧指的轉珠技法。右手夾著四個木珠,在指間換位、移動。
「書生,你在練指功?」趟子手宋榮看到陳恆右手翻滾的木珠,不懷好意的調笑。
「我一個讀書人哪裡會什麼指功,就是盤著玩。」陳恆看向對面的漢子,他長得頗為魁梧,語氣也很沖。
「盤著玩?倒是適合你。不過一個人出門總歸有點依仗,我看你帶著劍,不會是個劍客吧?
宋某見識少,真沒在江湖上聽說過你這號人。恰好我也用劍,不如咱們玩玩?」宋榮嘿嘿一笑,拍了拍腰間的精鋼長劍。
陳恆剛一進來,他就看到書生的佩劍。黑木劍鞘雖然素了一些,但是冷鋼劍柄顯露出此劍絕非尋常兵器。若是整把劍全是冷鋼鍛造,絕對不低於千兩紋銀。
「不好吧,萬一傷了你呢?」陳恆劍眉微凝,雙眼冷冷的看著對方。
他手裡的木珠還在轉著,青霜已經放到可以隨時出劍的地方。袖中更是藏著淬毒手弩,加上千巧指的加成,陳恆還真不怵對方四人。
「你!」陳恆輕佻的語氣讓宋榮滿腔怒火,小小的書生也敢看不起自己。
「宋榮,好了。!」鏢頭王江這才出聲阻止,行走江湖獨行的人大多不好惹。很明顯,陳恆也被他歸到這一類人裡面了。
王江看向陳恆右手,目光一凝。手掌白玉色,四顆木珠靈活的被五指操縱,分明是習練過高明的指法。要是把木珠換成鐵珠,分明是在修鍊陰損的暗器指法。
他搖搖頭,如今真是世風日下。沒成年的小書生非但滿口謊話,還練些邪道陰招。江湖,真是愈發難混了。
陳恆笑了笑,也沒在意。大家不過萍水相逢,有些度只要沒過就能一笑了之。不過宋榮可不這麼認為,他惡狠狠的看著陳恆,鼻間重重哼了一聲。
嗒、嗒嗒……
嗒嗒嗒……
睡至半夜,外面突然傳來馬蹄聲。陳恆猛然驚醒,手按在青霜劍上。往外看去,天地無光、秋雨依舊。這般時候難道還有上山的人?鏢隊那邊也醒了幾個,警覺的看著外面。
「這是廣力大將軍,只要不去打擾他不會出什麼事的。」獵戶給兒子蓋好踢開的鋪蓋,對醒來的幾人解釋,讓他們不要放在心上。
「可是景國任博軒?」灰衣老漢有點見識,直接說出這位大將軍姓甚名誰來自哪裡。
「對對對,就是他。我們村裡供的山神就是這位將軍。」
「景國?那都是前朝的前朝的前朝了,離現在快四千年了。總不能隔著四千年還有景國人在外面晃蕩吧?」陳恆掖了掖毯子,好奇的望著黑夜。
任博軒他不知道,但是景國他從書中看過。曾經一個十分繁華的國家,後來被外敵攻入國都亡了。
「公子有所不知,當年景國與寧國交戰,廣力大將軍奉命鎮守小孤山。哪知部下反叛,趁著秋雨開了營門。大將軍拚死鏖戰三百回合,最後被人用絆馬索困住戰馬,被敵將斬下頭顱。」
看到兒子有些被吵醒,獵戶連忙放低聲音:「外面就是大將軍的冤魂,一到雨夜就會騎馬出巡。傳說是要找到當晚背叛之人,給自己和部下報仇。」
「一找幾千年,還真是執著。依我看,就是裝神弄鬼。」宋榮壓根不信什麼廣力大將軍、景國任博軒,八成是什麼人在外面裝神弄鬼。
「漢子,你別不信。去年我在山上躲雨時有人非要出去看個明白,沒想到一去不回。第二天早上一看,頭被摘了,血全部順著山道流沒了。」
「宋榮,不要胡鬧。」王江擺擺手,讓要爭辯的宋榮坐回去。年輕人氣盛是好的,但是也別莽著性子肆意妄為。尤其涉及到神神鬼鬼的,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外面的馬蹄聲依舊嗒嗒嗒的響,陳恆拉上毯子繼續靠著牆睡覺。神也好、鬼也好,避開他們求到仙緣才是真的好。
馬蹄聲在雨夜中甚是明顯,你一旦注意到就很難忽略,吵得你睡不著。宋榮翻來覆去,外面的馬蹄聲跟木魚似的在耳邊敲著,嗒嗒嗒,嗒嗒嗒,讓人起了一身火氣。
「幹嘛去?」王江抬起一隻眼皮,低聲問道。
「水喝多了,去放水。」
「別走太遠。」
宋榮罵罵咧咧,帶著劍出了門。陳恆剛好斜對著沒有門的門框,能看到宋榮出瞭望樓鑽進山林,心裡嘆道:「福禍無門,惟人自召。」
果不其然,宋榮出去了一炷香都沒回來。王江皺著眉頭,站在門口進退不是。
嗒嗒嗒,嗒嗒嗒……
馬蹄聲越來越近,一道黑影出現在望樓門口。無頭的騎士握著一把長刀,長刀寒光凜凜,雨水落在上面閃著亮光。
從屋裡看去,確實是個沒有腦袋的騎士。說來也怪,沒有腦袋的騎士拉緊韁繩,所有人都感覺他扭著腦袋看了進來。
獵戶身體有些顫抖,把兒子壓在身下閉著眼睛。鏢隊剩下的人看著外面,手腳顫抖不敢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