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爭吵

酒館老闆將手伸進一旁的花壇里，林子翔也已經合上了電腦，警惕地盯著大門。

「他已經走了，他應該是早就發現了這裡，我們平時太不警惕了，看來是應該換個地方了。」

酒館老闆拿著手槍謹慎出門去，過了一會兒回來，他把手槍放在桌上：「他們應該都走了，看來是你們平日進出引來了他們的注意。」

「不是，是我暴露了。」林子翔盯著電腦：「他們剛剛發來了警告郵件。」

「看來我低估了他們。」酒館老闆走過來看林子翔電腦上打開的郵件。

「這郵件剛剛憑空出現在我的電腦桌面，」林子翔只是簡單把郵件拉進回收站：「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我們的合作終止吧。」酒館老闆和十二幾乎同時說道。

「不行！」林子翔和李言歌也幾乎在同一個時間反對。

「我不能就這樣輸了。」林子翔眼裡滿是戰意。

「我覺得我們應該單獨聊一下，」十二看著李言歌說道，然後他有看著酒館的老闆：「或許你們也應該好好聊一聊。」

兩人來到酒館外面。

「他們不應該被牽扯進來，」十二率先說道：「這不關他們的事，羅伊這次送我過來就是給我們的警告，我們根本不知道他會做什麼，但是我們所做的一切都被他們知曉，子翔再繼續牽扯進來會有危險的。」

「不行，他是我們為數不多的助力，他對我們的重要性你不會不明白，難道你要去依靠家裡的那些女人嗎？別忘了，她們一開始是誰的人。我不同意。」

「我知道你對她們有戒備，但是我一直在避免讓除了我們以外呢其他人參與進來，對，沒錯，子翔是我們現在最為強大的助力了，我也很想他能繼續幫我們，但是那是以前，我認為他可以不被人發現，我們都知道這是錯的，我不能讓他再參與進來了，羅伊已經開始殺人了，我不想下一個死的是他。」

「如果這樣說的話，那我們也應該把自己也撇得乾淨，他們愛做什麼就做什麼，等他做完了他想做的，他開心了，然後我們就回去了，大家都皆大歡喜，這樣好了吧？」李言歌聲音慢慢大了起來：「我不是沒有說過這個事，然後呢？你參與其中了，在我看來你已經無法退出了。」

「我只是想早點結束這一切然後回去。」

「我也想要快點結束掉這一切，所以我找到酒館，找到了子翔，現在你和我說讓我放棄他，然後我們依舊向無頭蒼蠅一樣被牽著走，像個小丑一樣讓他戲弄？我不願意這樣，你不想來我不管你，我自己進去和他們說，我會讓他留下來。」

「你有沒有想過他會死的？」十二對著李言歌吼道。

「呵，那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已經死了？對，他不參與進來他不會死，但是你別忘了，這個世界本來就不是真實存在的，就算是他能活著到這件事完全結束，然後呢？這個世界會像之前你的世界一樣崩塌，他和這個世界一樣重新化為虛無。這是我們這種人會經常經歷的事情，總有一天你會習慣的。」

「我並不喜歡這樣。」十二捂著頭坐到路邊的草坪邊上，在當時那個屬於他的世界崩塌的時候，儘管他已經知曉了一切，也認為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是在眼前的畫面慢慢變淡的時候，那種無力絕望至今依舊深刻。

「行了，」李言歌坐到十二旁邊，輕聲說道：「我知道你很痛苦，其他人大多數在最後一刻都是幸福的，也有些人和你一樣識破幻境，只不過他們的痛苦也只有一瞬間，而我們，時間還很長，你會習慣的。」

「沒有辦法讓一切結束以後，這個世界依舊繼續運行下去嗎？」

「沒有，」李言歌沉默了很久，嘆了口氣，苦笑：「至少我不知道。我知道你捨不得，我已經走過了很多世界，自認為見多識廣，也常常懷疑這究竟是不是一個真實的世界，」李言歌停了一會兒，故作輕鬆：「儘管如此，我還是不想放棄，完美利用每一個NPC是玩家的基本素質。」

「你果然只把這當成一場遊戲而已，之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李言歌知道十二說的是什麼事，那件事一直像一根刺一樣藏在他的內心深處，他一直把十二和他一樣被滯留在世間耿耿於懷，他認為不幸的人有他一個就足夠了。現在這根刺再次被十二放在他的眼前，連同他軟弱一起，他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的軟弱，所以用更大的怒火來掩蓋它。於是，他們之間突然爆發了他們迄今為止最強烈的爭吵，直到李言歌從酒館里出來叫住他們。

「我不會退出的，你們別吵了。」

「為什麼？你知不知道你會有生命危險，他們不是什麼好人，他們什麼都可以做出來。」沒想到最先提出疑問的竟然是李言歌。

「我知道，我原以為你聽到這個消息會很高興，不過現在看來我想錯了。」

「你瘋了，剛剛你和那老頭說了什麼？」李言歌還在和林子翔說著什麼。十二頭也不回地走進酒館，他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酒館老闆坐在窗邊，喝著酒，眉頭皺著，望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看起來你同意了？」十二坐到桌邊。

酒館老闆點了點頭，給十二倒上一杯酒。

「為什麼？」

「有些事情，我想通了。」酒館老闆嘆了一口氣：「我總以為我可以掌控所有事情，但是事實上我根本無法做到，我老了，朋友們都在不斷死去，他們有些是病死的，有些被以前的仇家找上，而對這一切我根本無能為力。我很愛我的兒子，我給他制定了一條自認為完美的生活軌跡，但是他並沒有善終，妻子也因為這個鬱鬱而終，我有時候很慶幸他給我留下了一個優秀的孫子。我一直不想他去做那些他不喜歡的事，雖然他從來不拒絕我讓他做的所有事情。但是，這次他拒絕了，比我兒子第一次拒絕我要來得早得多，上次我強迫我兒子按照我的計劃去做，這次我不想再繼續強迫我孫子了。」

「可是他還小，有些事他還沒有想明白。」

「他真的沒有想明白嗎？我覺得他想明白了，我看到他的眼神就想起我第一次反對我的父親，直到現在我也沒有後悔那一次決定，我想他也一樣不會後悔，」酒館老闆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放在桌上：「接下來我要做的只有儘力去保護他，給他建議，你不用勸我了，我老了，我有時候會夢到我的朋友們在呼喚我，他們也許已經等不及了。」

「他知道嗎？」十二拿起紙看完，皺著眉頭把紙放回桌上。

「小孩子不需要什麼都知道，」酒館老闆拿出打火機把紙點燃丟到地上，他看著窗外不遠處的兩人：「你也別怪他，我活了那麼久，自認為看人很准，他不是什麼心狠手辣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他看起來很喜歡子翔。」

「讓子翔和我們去做那麼危險的事真的好嗎？我不認為我們值得被託付。」

「別說得我明天我就要死了一樣，在這件事徹底結束之前，我會努力活著保護子翔的，你們也會的不是嗎？別勸了，剛剛我們已經討論好了，就算是你們讓我們退出，我們也會自己繼續追查下去。」

不管怎麼樣，最後林子翔不退出已成定局，十二雖然還有些不甘心，但是依然無濟於事。

夜晚，酒館已經不適合繼續住下去了，吃完晚飯，簡單收拾酒館老闆和林子翔要搬去新的地方，李言歌和十二也離開酒館返回家裡。

路上，十二先開始說話。

「老闆生病了的事你知道嗎？」

「知道，我幫他檢查過了，是年輕時候留下的暗傷引起的，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是無法逆轉了。我給他開了點葯，應該能減緩他的癥狀。」

「你今天為什麼去勸子翔，我覺得你應該高興才對。」

「你就當我良心發現吧，也可以當做是我早就知道了勸了也不會改變結果。」

「有時候真的覺得你不像什麼好人。」

「因為本來就不是吧。」李言歌笑得很開心：「你也不用擔心，我們趕在那老頭死掉之前結束這一切，子翔就不會經歷生離死別了，還有那之前我會保護好他們的，你別看我這樣，我其實還是很強的。我們一起努力盡量結束這一切吧，這樣至少在我們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大多數的人臉上都可以掛笑容吧。」

「以後帶上我吧。」

「什麼意思？」

「你知道對我還有愧疚，所以想讓我輕鬆一點，沒必要這樣，每次都被羅伊抓走我真的一點都不輕鬆。」

「別亂想，我只是想讓你多和美少女待在一起，這可是多少男人畢生的夢想，想不到你會不開心，要不是之前你有女朋友，我都要開始懷疑你的取向了。」

「你說那麼多人追求長生不老，現在我們這個狀況應該就是他們所追求的吧？」

「應該吧。」

「那你為什麼看起來並不是很喜歡這樣，也從來沒有祝賀過我。」

「或許是這漫長的時光給我留下的更多是讓我追悔莫及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