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列席領導會議

星期一中層以上領導會議，甘敢列席。

黃雨發親自主持了會議，說：「這次會議只討論一個問題，是關於教育局到我校檢查體育課程安排和體育設施建設方面的問題。甘老師是我校第一個，也是惟一一個專職體育教師，所以我也讓甘老師列席了這次會議。具體通知還沒有下發下來，但是教育局對我們學校非常重視，把我們學校作為試點學校，這是全縣唯一一家，並且在通知沒有下發之前相關領導提前通知了我們，這足以說明教育局對我們學校的重視。因此，我們也要配合好，認真做好這項工作。首先是課程調整，我已經讓羅主任在上個星期做好了準備，已經在上個星期五公布出去了。大家一定要嚴格按照新課程上好課，特別是體育課，不要再把體育課當作是雜牌課來對待，不管是安排到誰上體育課，都必須要到外面去上體育，絕對不能在課室里上……」

聽到這裡，甘敢想：「怪不得之前聽胡林超說過體育課是雜課，怪不得把體育課都安排給那些上了年紀的老教師，怪不得體育課可以讓給語文數學老師上課……原來體育課是雜課，體育課不被重視，體育課地位可有可無，我也是可有可無。」

想著想著，甘敢有些失落，覺得自己很渺小，像空氣中的一粒塵埃，虛無縹緲。

黃雨發繼續說：「那領導說了，今後會突擊檢查，檢查到沒有按照要求上體育課的學校，要在全縣公開批評。這次局裡非常重視了，這也是縣政府直接領導的工作，陳副縣長親自擔任領導小組的組長，所以大家不要有僥倖的心理。第二，要專設一個體育室。這一點甘老師辛苦了，也在上個星期做好了這項工作，但是體育器材丟失比較嚴重。最近幾年，局裡也發了不少體育器材，比如，籃球，乒乓球拍，乒乓球，羽毛球拍，羽毛球，等等，這些一概不見了，剩下只有一些鐵球啊什麼的。這些東西都去哪裡啦？都被我們的老師拿回家裡去了，又沒有登記，我還知道有老師曾經拿過出來，打過的，如果拿了學校的這些器材，希望最遲明天都拿回來，交給甘老師，甘老師做好登記。人家局裡發了什麼器材，他們那裡是有登記的，我們不能說他們沒有下發給我們。這些器材都是我們自己的錢，是我們繳上去的錢買的。領導說了，器材不足的要買，錢要我們學校出。現在大家都拿回自己家去了，要麼誰拿回去的誰出錢？當然了，拿回來就算了。大家可以互相監督。首先我之前我的兒子也拿了一個籃球，我在上個星期拿回來交給了甘老師了，不信你們問問甘老師。甘老師，你說是不是？」

甘敢點了點頭，表示確認。

確實，上個星期黃雨發拿了一個籃球回來交給了甘敢，還有羅建輝也拿回了一副乒乓球拍回來。

黃雨發繼續說：「……羅主任把乒乓球拍也拿回來了，我可以作證，甘老師也可以作證。羅主任說乒乒球壞了，我相信，因為，乒乓球容易壞，羅主任說他自己要去買一個回來，我看就算了，那個不值幾個錢。不過沒壞的最好還是拿回來，因為這都是公家的東西。這第三呢，第三，這個星期三，也就是後天，局裡就派人來檢查我們的體育工作，說是初步檢查。領導透露了，把我們學校作為試點，局裡是有表示的，這個表示呢，指的是體育方面的，包括體育器材，包括體育場。我們學校最缺的是運動場，外面籃球場只是一塊空地，200米跑道呢，甘老師已經做好了計劃，但是沒有經費，我們怎麼做？現在機會來了，我們能不能借這次機會把我們的運動場建起來，主要是看大家的表現了。如果，我們沒有一點表示，我看，有傾斜的政策都會丟掉的。」

大家都點頭，表示認可。

黃雨發繼續說：「怎麼表示？首先一個是迎接，我想應該熱烈一些。怎麼熱烈呢？貼標語是很必要的，為了表示重視，拉一條橫額，就寫上『熱烈歡迎教育局領導蒞臨我校指導工作』，這項工作由團隊部負責。小超，這件事你一定重視，今天你就要組織你們幾個團員寫好並且剪好這幾個字，我再說一遍，你記下來：熱烈歡迎……教育局領導……蒞臨——蒞，草字頭，下面一個位，以前寫過的，記得吧，小超？」

「記得。」胡林超說。

黃雨發繼續說：「熱烈歡迎教育局領導蒞臨，後面，我校指導工作……」

「嗯，嗯。」胡林超點頭應答。

「我再說一次，熱烈歡迎教育局領導來我校，哦不是來，是蒞臨——唉，我差點都弄錯了，老了，呵呵呵。」

「呵呵呵……」

大家陪著黃雨發笑。

甘敢陪著微微笑一笑，不敢笑出聲音。

黃雨發繼續說：「記住哦，是蒞臨，是蒞啊，小超。」

「記住了。」胡林超說。

黃雨發繼續說：「聽好了，再說一遍，是，熱烈歡迎教育局領導蒞臨我校指導工作，記下了吧？」

「記下了。」胡林超說。

「不要錯了哦，特別那個蒞字，絕對不能錯了。」黃雨發說。

「錯不了。」胡林超說。

黃雨發繼續說：「好——另外，我們學校還有二十多面彩旗，我看那一天把彩旗也插起來，這樣氣氛好一點，小超，這事也由你們團隊部去辦，彩旗不是在你們隊部室嗎？」

「是的，甘老師也有鑰匙，之前你不是給甘老師做辦公室嗎？」

小超向來有些姦猾，他這樣說其實是另有想法。

「哦，好，甘老師，你也幫忙，輔助小超做好這項工作吧。」黃雨發對甘敢說。

「沒問題。」甘敢說。

「你看，甘老師就是甘老師，多乾脆，小超，多學學人家。」黃雨發對胡林超說。

胡林超尷尬地笑了笑。

甘敢聽了黃雨發通過表揚自己來批評胡林超，心裡不安起來。

他記得讀中師二年級的時候，甘敢當時是副班長。

有一次，全校大清潔，甘敢所在的班級提前完成了任務。

教務主任來檢查確認之後，覺得還有很多時間，所以又提出要甘敢所在班級去校門口外拔雜草。

任務量不大，但是班長覺得不合理，就找借口說這一周要重新調換座位了，需要提前回班裡調座位，想以此推脫。

當時教務主任也沒有強迫他們一定要去做，只是反覆解釋說任務不多，很快完成的，耽誤不了多少時間等等的話來動員他們。

甘敢見到這種情景，就自作主張答應了。

當時教務主任就對班長說：「你看看人家甘敢，一個副班長，多有大局觀念，你作為班長，多學學人家。」

從此以後，班長和甘敢就有了隔閡。

甘敢為此後悔不已，還經常提醒自己，萬事不要逞能。

這次一不小心又犯了同樣的錯誤，今後不知道如何面對胡林超了，他覺得對不起胡林超。

黃雨發繼續說：「其他各個部門也要配合好工作，把這件事當作是為了自己做的事一樣去做好它——另外，為了更熱鬧一點，儀仗隊也拉出來迎接領導的到來——小超，你看，我們的儀仗隊怎麼樣？」

「很久都沒有訓練了，之前都是莫文莉老師幫忙訓練的。」胡林超說。

「莫老師，你是總輔導員，也算是我們學校的中層了，你說說能不能拉出來？」黃雨發問莫文莉。

「已經有一年多沒有訓練了，有兩個，一個吹號，一個指揮，都是上一屆六年級的，已經畢業了，人都不齊了。」莫文莉說。

「唉，你看，之前送你們去訓練一個月了，回來之後也訓練了一批學生，但是都沒有派上用場。這次，有機會派上用場了，卻拉不出來了。我記得，那次訓練，連莫老師的也是回我們學校報的經費，那時候教辦老楊摳得很，說什麼只有我們中心校有儀仗隊，莫老師學回來不也是為了我們學校服務，硬是不願意幫莫老師報銷。唉，也是因為太摳了，所以才被調到下面村校去，可惜了。」黃雨發好像自言自語地說。

「校長，你看，這樣好不好，我今天看看剩下的幾個能不能組合一個隊，畢竟只是少了兩個，當時訓練了三個號手。指揮呢可以不用都可以，因為只是迎接，熱鬧就可以了。」

莫文莉聽到黃雨發說到這份上了，不得不表態。

「好，就按照你說的辦，你看看，我們的中層都是很積極的，很重視這件事的——最後是關於接待的事，在這之前我已經跟兩位主任商量過了。因為這次領導來考察，他們已經交了個低，作為試點學校，局裡是有資金支持的。羅主任提醒我說，儘管有政策，政策是人弄的，你沒有表示，人家不一定給你。你看，大家都知道，原來教辦主任老楊不就是吃了這種虧嗎？我覺得羅主任提醒的好，雷主任也是有同樣的想法。所以我們打算買些禮物給那天來檢查工作的領導，究竟要買什麼，我問過甘老師了，因為那個領導就是甘老師的老師，他對他比較熟悉。甘老師說了，他老師好抽煙，好喝酒，所以我們商量好了，準備送兩條煙給他。因為是送禮的，所以不能在發票上明寫，只能夠是寫其他項目，無論寫了什麼，希望大家在期末結算的時候要通融一下。還有，我們的保密制度一定要記牢。對了，甘老師，你第一次參加這種會議，你一定記住，凡是會議上的內容都是要保密的，你不要看我們這幾個，平時嘻嘻哈哈的，但是這一點他們一直都做得很好，這也是我一直都不捨得他們的原因。你也要記住，能夠進到這個會議場開會的都是有責任做好保密的人。」

「明白。」

甘敢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動。

黃雨發繼續說：「甘老師的老師喜歡喝酒，到時候大家都多敬幾杯他。到時候，甘老師也作陪，甘老師你也要多敬幾杯你的老師。」

「既然是甘老師的老師，那支持的事還不是鐵板上釘釘的事？」胡林超說。

「現在什麼社會，沒有表示同鬼說去。」羅建輝說。

「是呀，兄弟雖親，金錢要清，金錢不清，夫妻都分。」雷達說。

「當然，我不是反對送禮的意思，我意思是說，他是甘老師的老師，就有了一份情分，然後送上禮物，這種情分就升值了，那就是鐵板上釘釘的事了。」胡林超說。

「是的，我們也是這樣考慮的，所以，這第一次送禮還得甘老師送。甘老師，你們是師生關係，送兩條煙給老師是很正常的，因為我們都不認識你那老師，我們送怕生分，怕他不敢收，只要這次他收了下一次就無所謂誰給他了。再說，到時候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來，來的人多了，我們又給不出來，不給平均嘛又怕他們說三道四反而壞事。你給了他也不用說是誰給的，給了他就行。你給了他，其他人知道了也正常，作為學生給老師的禮物很正常的。不過，也不能大大方方給，到時候我叫飯店用報紙包好，用黑色袋子裝好，你找准機會，在沒人的時候偷偷地交給他。如果他有公文包，最好放進他公文包里去——你幫老師拿公文包沒有人懷疑什麼的。」黃雨發對甘敢說。

「好的。」

甘敢委以重任，心裡有點激動，所以回答得很莊重。

「我建議，以後開會，甘老師都列席，大家覺得怎麼樣？」黃雨發說。

大家紛紛贊同。

甘敢想不到自己這麼快就進入了學校中層領導的圈子裡來，激動得真想大吼一聲，心怦怦直跳，像要跳出來一樣。

為了冷靜下來，他用食指指甲戳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激動的心迅速地平復下來。

他想：「我只是體育老師罷了。」

「甘老師，你看，大家都對你很信任，年輕人，很有前途——雖然現在學校沒有給你什麼職位，但是，大家都覺得你很重要。」黃雨發說。

「校長，團隊部輔導員給甘老師好不好？」胡林超說。

「小超，你想推脫不幹啊？」羅建輝笑著對胡林超說。

「我都35了，早已經過了團員年齡，早應該退了，就是一直沒有年輕人進來，現在甘老師來了，那我就應該退位了。」胡林超說。

「小超，你有35啦？不是32嗎？」莫文莉問胡林超說。

「32也超齡啦。」胡林超說。

「那我也31了，我也超齡了。」莫文莉說。

「你是總輔導員，是教辦的領導呢，怎麼同呢？」胡林超說。

「唉，你們都不要爭了，我看誰都沒有超，幹得好好的怎麼超了？」雷達說。

「對了，你們後生的都說超，那我老人家不是更超了？呵呵。要麼我們退位，讓出來給你們年輕人——也應該給你們年輕人了，我都當了20多年主任了。」羅建輝說。

「我也20多年了……」雷達說。

「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我都做了將三十年校長了還沒有說什麼，你們還爭什麼啊？我看啊，我們老一代的始終會給新一代讓位的。話說回來，小超，文莉，已經很多年了，我打了幾次報告，教辦也同意了，給了教育局，教育局就是不批下來。你看，這，羅主任，又教導主任又辦公室工作，多忙呀，本來是要文莉上來的協助的，上面不批也不好讓你做這份工作，只好讓你掛著總輔導員來參加我們中層管理了。雷主任那邊也是，又後勤，又體育衛生，還包括安全保衛，小超，本來早就想讓你分擔一下的，沒有名分你也不好做工作，我也很理解的。不過，你們好好乾，上頭一批下來，就給你們換換位置，包括甘老師，你也好好乾。」黃雨發說。

「校長，這樣好不好，既然現在甘老師已經參加我們的會議了，最近也讓甘老師幫忙做了很多辦公室工作，不如向學校宣布讓甘老師協助做辦公室的工作，這樣，大家都知道了，辦公室的工作就可以找甘老師去辦就可以了，就不用通過我來轉接了。」羅建輝說。

「可以，重要事情你來把握就可以了。」黃雨發說。

「甘老師是我們第一個專職體育老師，關於體育衛生方面的工作也讓甘老師協調一下好嗎？」雷達說。

「甘老師，你看怎麼樣？」黃雨發問甘敢。

「沒問題。」

甘敢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胡林超的表情有微微的變化，他想：「我都不願意做的事情你搶什麼風頭啊。」

莫文莉抿著嘴唇對甘敢微微笑了笑，以此勉勵。

「那甘老師的辦公室就安排到教導處去辦公吧，方便開展工作。」羅建輝提議說。

「好，反正那裡有一張辦公桌空著。」黃雨發說。

「本來是你的……」胡林超向莫文莉那邊側過身去向她悄悄地說。

「噓……哪是我的……」

莫文莉小聲地回應，生怕甘敢聽到。

甘敢就在他們身後，還是聽到了大概，他有點擔心，覺得有點對不住胡林超和莫文莉。

「我還是在體育室那裡坐吧，那裡有很多事要我處理的。」甘敢說。

「辦公室的事情更多，你就不要推辭了——不是你也嫌棄沒有名分不好意思吧？」羅建輝說。

「不是，不是……我……」

甘敢想解釋，但是又不知道如何解釋。

「不是就行了，你大膽工作，不要嫌棄名分，只要你肯做，大家都可以見得到的。」羅建輝說。

「好，就這麼定了。散會之後大家按照要求開展工作吧。」黃雨發說。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一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