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降魔渡世

迷霧森然，難以窺物。伸手不見五指，猶如身處無光世界之中。這迷霧封鎖了視野，卻無法封鎖住梵歸乘的精神探查。他循著空氣中那越發深沉的魔意，帶領隊伍深入了被迷霧包裹的中城。

迷霧至深之處，反而真空一片，乾淨的不可思議。他們並沒有見到愚痴道主，迎接他們的是那貪、嗔、痴三魔。

按照計劃，李賢和秦無求拖住三魔，石子仁掠陣待支援，梵歸乘負責對抗愚痴道主。當三魔迎面衝來時，二人也以抽出兵器來戰。

藍光勾魂，紅光奪命，而劍光瀟洒非常。

那無屍道人修《人魔古經》中的《貪篇》，一身真氣附上了幽藍色的光輝，長鉤揮舞，動似惡鬼撲食，靜似噬人深淵。他和怒屍道人配合，一時間壓制住了李賢。

怒屍道人修《嗔篇》，真氣怒意被染的血紅，每一次揮錘，錘上所纏繞的血紅真氣更濃厚一分，大有無限疊加增強，打碎蒼穹之勢。

李賢之前動用第二殺招的內傷還未痊癒，現在只能一招招的擋下對方的夾擊，劍光吞吐間，多是以防禦為主。

另一旁，兩道身影交錯在一起，其中一道身影扭曲非人，一隻臂膀不知所蹤，獨手使得一把鐮刀和秦無求殺的難解難分。秦無求的絕大多數功力都在壓抑自己的魔心，發揮不出真正的實力。

兩個人都不是最佳的狀態，而秦無求的狀態無疑更差，隨著戰鬥的持續，真氣顯得後繼乏力。眼見秦無求要擋不住畜屍道人奪命一擊時，石子仁一刀攔下了對方的武器。

「養氣？螻蟻也敢來尋死！」

那道人感知到了石子仁的修為，對面前這個敢來攔住自己的小子十分不屑，體內真氣於經脈中流轉，手中鐮刀揮舞，演化貪婪地獄殺招，一道愚痴渾濁的意境將石子仁和秦無求籠罩。這傢伙，竟然想將二人一同拿下。

石子仁雖為意境籠罩無法動彈，卻再無那時在練兵場初遇韓東時的無助。在師父韓東的訓練下，他逐漸掌握了破開意境的能力，那便是以意境對抗意境。

對於跨入意境的武者來講，他們周身都為意境力量包裹，尋常兵器難以破防，而他們的隨手一擊都帶有使人致幻的意境。所謂殺招，便是模仿意境高手的這種特徵，所創出的攻伐招式。

真氣在石子仁的經脈中狂奔，往上層鏈接他的精神，往下層鏈接他的肉體，彷彿將整個人鍛造為了一個大火爐。面對畜屍道人的襲擊，他將自身這個「大火爐」搬起，將所有的力量灌輸於手中的寶刀旋月之中。出招的那一瞬，好似太上老君的火爐傾倒一般，無數煉魔真火隨著石子仁的一斬撲向了畜屍道人。

正是《火神南篇》第一殺招：赤心化爐煉妖魔。

畜屍道人心中大意，魔招意境瞬間被破。眼看畜屍道人將命喪石子仁刀下時，周圍的霧氣突然加重，幾乎蒙蔽了在場所有人的視線。

梵歸乘心中警鈴大作，於濃霧之中，感知到了三道身影朝著他襲來。

「想拖住貧僧嗎？愚痴道主，爾心中在想什麼呢？」

僧人口吐梵音，一身佛功外顯，立身之處好似綻放萬丈華光，如大日般照耀九天十地。其身不在此岸、不在中流，是為彼岸。明明是三魔包圍了他，但卻有一種梵歸乘一個人包圍了他們三魔的既視感。

貪念是為無屍道人，是為一頭龐然餓鬼，要吞噬世間萬物。

嗔念是為怒屍道人，是為一條亂世蛟龍，要掀起無邊戰火。

痴念是為畜屍道人，是為一尊愚痴混沌，要腐化宇宙眾生。

梵歸乘好似真佛降世一般，手似拈花，面帶微笑，一掌擊出，於無量光明中渡餓鬼、降蛟龍、鎮混沌，帶領眾生超脫三途地獄，是為無上正覺者。

《渡世五乘功》第一殺招：渡三途。

梵歸乘一掌擊出，瞬間破開三魔意境，將其斃殺當場。然而，梵歸乘斃殺三魔的那一霎那，三魔體內各自飛射出一道魔氣，之後，從暗處向著梵歸乘衝來一把邪意森森的魔劍。

梵歸乘下意識運轉功體抵禦了自三魔體內飛出的魔氣，這一擋弱化了他的防禦力量。而那把魔劍藉助這一機會，貫穿了梵歸乘的腹部。無數的魔意自傷口處感染著梵歸乘。他看向手持魔劍的主人，嘆道：

「爾在暗中偷襲，就能贏了貧僧嗎？」

煙霧徹底散去，眾人第一時間看到了身體被邪劍貫穿的梵歸乘，而邪劍被一個衣著殘破，披頭散髮的乾瘦老人所持。雖然那老人乾瘦無比，還斷了右臂，但眾人均能感應到在那瘦削乾癟的身軀中，潛伏著猶如暴龍般的力量。

「我本就是魔，行事卑鄙又如何。」

一邊說著，愚痴道主朝三業邪劍中灌輸入更強的力量，誓要一擊殺死梵歸乘。梵歸乘沒有讓愚痴道主得逞，運轉意境巔峰的力量從邪劍的控制中掙脫。

「你來這裡，是佛要你來滅我嗎？哈哈哈哈哈，無所謂，今日，我將掃平一切阻礙，成為真正的禍世之魔，此乃天命，誰人敢阻，誰敢阻我！」

愚痴道主手持三業邪劍，行動看似無比遲緩，彷彿那乾瘦的身軀背負著無盡的地獄般在挪動，但那遲緩只是表象。他的劍招已經鎖定了城中的每一個活物，只是一劍，便將所有人的精神捲入了餓鬼咆哮、難以吞食的餓鬼地獄之中。

《人魔古經》第一殺招：飢荒地獄。

被捲入了意境，張小四回憶起了自己的家鄉。在一場場天災之下，糧食欠收，而官員橫徵暴斂，百姓陷入飢荒困苦之中。

留在這裡，被餓死。逃荒，死於兵匪之口。

如果不是李賢救了他，恐怕他已經成為了那幾個沒人性東西腹中的吃食。

張小四深知百姓的苦楚，也知曉這個世上只會憑著你的實力說話。為了自己那讓天下人都能吃飽的夢想，他苦修著自身的武功。

這飢荒地獄的意境勾起了他的回憶，但卻不能使張小四屈服，他頑強的意志抵抗著意境的控制，為其他人減輕了一點壓力。

「青蓮劍法第一殺招，霜雪明，颯流星！」

李賢不顧內傷，心中默念劍法要訣，竭盡全力，使出青蓮劍法第一殺招。一匹俏皮的白馬從劍意的畫卷中躍出，馱著一位身披素衣的青年劍客，他駕著白馬，舞者寶劍，猶如逆飛的流星般，劃破這飢餓地獄的天空，破開了愚痴道主的第一殺招。

這一擊后，李賢無力再戰，倒在了蓮心的懷中。

感到第一殺招被破，愚痴道主再起一劍。剎時，整個天空被烈火所吞沒，無窮的魔焰自虛無中生出，焚燒著眾人的精神。

《人魔古經》第二殺招：怒炎魔獄。

魔獄出，李賢早已昏迷，梵歸乘為魔劍貫體，還需要一點時間療傷。張小四弱的可憐，石子仁也難以招架。唯一能迎接這一擊的唯有秦無求。

「可，一旦失去千仞心決功力的鎮壓，魔心失控，那又怎麼辦。」

「我在怕什麼？無論是魔心還是人性，都是我的一面，我為什麼會那樣懼怕自己的本心。放開自己的束縛吧，你還沒有試過，全力運轉自己的力量過吧？嘿嘿嘿嘿嘿。」

魔心的挑唆，敵人的強大，若不用全力去阻攔，怕是所有人都會死去。在此刻，秦無求的人性動搖了，他放開了千仞心決對魔心的壓制，一身功力徹底釋放開來。

無欲、無求、無法、無道，一切皆為虛無。

一股和千仞心決所追求的「無欲則剛」境界似是而非的力量自秦無求的身上展開，海心劍躁動著，卻無法阻止劍者釋放他真正的力量。

在「無」之意境的侵蝕下，愚痴道主的第二殺招被擊破。察覺到魔心力量外泄的秦無求連忙運功鎮壓魔心。

「還好，沒有真正失控。」

在一旁的秦無求在暗自慶幸魔心沒有真正失控時，另一旁的愚痴道主卻悸動不安。他體內的劫心越發活躍和躁動了，他看向了剛剛出手的秦無求，想到：

「當年，劫心選擇了我，現在，它遇到了更好的宿主了嗎。可惡，你一日是我的，永遠都是我的。我愚痴道主就是劫心之主，這千年一統開劫之人的位格，誰也別想搶走！」

一邊發狂的嘶吼，愚痴道主再度出劍。這時，梵歸乘修正完畢，強撐著重傷的身體來到了愚痴道主面前。

「貧僧吾自幼修習佛法，而來已有二十載。修為淺薄還請前輩賜教。」

梵歸乘口吐真言，雙手握拳，一身筋肉在真氣的加持下暴起，身材猶如金剛般雄武。愚痴道主無心與梵歸乘交纏，只想儘快殺死秦無求。隨手一擊化為第三殺招：愚痴始域。

混沌無形，為萬氣之源；痴念無知，為萬惡之源。愚痴道主勾勒混沌痴迷之異形，化為第三殺招愚痴始域。

但這對梵歸乘來講卻是早已堪破的妄念，他一腳踏出，便脫離了所謂殺招的意境控制。看到這一招對梵歸乘沒有多大效果，愚痴道主怒道：

「你這僧人，先前受了我那一劍，還能剩下多少修為，還敢來逞強送死！」

他立刻改變目標，決定先殺了這個礙手礙腳的僧人。人魔劫力在體內流淌，盡數灌輸入了三業邪劍之中。於邪劍狂鳴聲中，愚痴道主飛身斬向梵歸乘。

劍是兵器，而僧人卻是赤手空拳。即使精神上能擺脫愚痴道主意境的影響，也要依靠身體來分出真正的勝負。愚痴道主劍招詭異，從各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刺、砍、斬向梵歸乘。梵歸乘好似在刀尖上跳舞一般，稍有不慎便會亡命於愚痴道主劍下。

劍出，不僅迸發出鋒利無比的劍氣，還於虛空中烙印下深沉的魔念。這些烙印在虛空中的魔念相互勾連，組成了一個巨大的殺陣。

正是第四殺招：轉輪業變。

貪痴嗔三念互生，地獄、魔獄、始域三大意境輪轉不息，約有無盡輪迴磨滅真靈之意。

「立意高遠，功力不足，道主還得繼續修行才是。」

正當梵歸乘要一拳轟碎這意境幻象時，他體內之前潛伏中還未發現驅除的魔氣卻突然爆發開來，要將梵歸乘牢牢鎖死在幻象之中。

「嘖，真卑鄙啊。」

李賢因力竭而昏迷，石子仁和張小四被接連不斷的意境殺招衝擊的昏迷過去。而梵歸乘也因體內的魔氣而被對方困於幻境之中，即將喪命於愚痴道主的劍下。

秦無求看著自己的佩劍海心，這是他的師父賜予他鎮壓魔心的奇兵，是上古儒門海心劍的仿品，擁有著增幅精神異能，平復心情，鎮壓心魔的力量。

「來吧，就用這把劍，終結你吧，愚痴道主！」

心中狂吼著，秦無求再度爆發全部的功力，海心劍被染上了一層深藍的光輝，投向了揮劍斬向梵歸乘的愚痴道主。

「嗯？這是？」

兩劍相撞，海心劍化為碎片，一道清晰明亮的精神力量照破迷霧，將梵歸乘從精神幻象中拉了出來。在海心劍殘存力量的凈化下，梵歸乘體內的魔氣被盡數凈化。脫困后，梵歸乘立刻殺向了愚痴道主。

「五濁終王！」

於撲來的梵歸乘身上，愚痴道主感到死亡的危機，再加上體內愈加難以抑制的劫心，他察覺到這裡，就是命運安排他死去的地方。

命嗎？

重振宗門是命。

與她相遇是命。

大勢一統是命。

劫心入體是命。

鑄劍屠城是命。

如今在這裡死去，也是命。

這一輩子，我愚痴道主被這命安排的明明白白。

真是，可悲，可恨啊。

劫心現已脫體而出，不知所蹤。

壽命也達到了終點，肉體走向了死亡。

唯有劍者的精神，在經歷一生命運的捉弄后，向著世界，綻放出了最後的光輝。

劫濁災起、見濁惡法、煩惱濁亂心、眾生濁孽行，命濁壽絕。

吾以劍入魔，以魔悟劍，感悟五濁惡世，行此終結萬物之劍。

是為：《人魔古經》第五殺招：

五濁終王！

於昏昏沉沉中，石子仁感到世界要被一把魔劍毀滅一般，到達了萬物的終焉。但他卻能感到有一個如太陽般溫暖的身影擋在了他們的面前。

「五濁惡世又如何，貧僧修持《渡世五乘功》，正是為助眾生渡劫而來。縱使有千般磨難，萬般風險，吾自一人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