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上班（上）

出了門，上了鎖，段罪快步著向樓道走去，此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然從他的身後響起。

「誒？！小張啊，你這是……要去上班嗎？」

段罪邊在腦海里檢索有關這道聲音的記憶，邊面帶笑容的轉過身。

一個約摸四十多歲的女人，登時出現在了段罪的眼中，段罪不由打量起了眼前的中年女人。

她的五官不錯，但皮膚因為缺乏必要的保養而有些鬆弛，皺紋橫生，顯得很是蒼老，她穿著一身有著明顯縫補痕迹的款式老舊的衣物，手裡拎著一個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有些果皮紙屑從縫隙里鑽出，看樣子，她似乎正準備去樓下扔垃圾。

也在此時有關這位中年女人的記憶，恰好從先前那個節點獲得的記憶碎片里，浮現在了他的思緒之中。

這位中年女人姓李，原主人以及整棟公寓樓的住戶，都習慣稱呼她為李姐。

李姐在原主人的記憶中，是一個樂觀勤勞並且十分熱心的人，她獨自一人照顧兩個還在上小學的孩子，每天早出晚歸的到附近的紡織廠工作，身心俱疲的回到家中還要忙著洗衣做飯，輔導孩子功課。

就這樣一個自顧不暇的人，當別人有什麼事尋求她的幫助時，或者說只要她看到了，她都會伸出援手，全力以赴給予幫助。

段罪剛想回應，這時李姐看著他的臉又繼續問道：

「小張你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啊，是碰到了什麼開心的事嗎？」

李姐剛問完，在段罪的眼中，她的周身頓時散發出淡淡的光芒，段罪心頭一凜，自是明白李姐在問出那些話后，已然成為了一個節點，他剛要脫口而出的回答，愣是咽了回去。

段罪猶豫了兩秒，一語雙關地開口回道。

「是啊，李姐。我今天在洗手間，竟然發現了之前弄丟的超市優惠券，而且還沒過期！」

「哈哈，那確實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李姐笑著應道，然而她周身的光芒並沒有消失，隨後她似乎想到了什麼，短暫的猶疑了一下，又接著說道：

「小張，你昨晚是在磨刀吧？！磨好了嗎？！要是沒有，我家裡還有把備用的菜刀，不過有些舊了，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先湊合著用吧！」

段罪愣了一下，並沒有回答，而是疑惑的反問道。

「磨刀？！」

「對啊，」

李姐看著面露疑惑的段罪，也有些困惑，旋即她接著解釋道：

「昨天廠里忙，我下班比較晚，到家的時候都十一二點了。準備開門的時候，就突然聽見像是磨刀的聲音，我尋著聲音看去，就發現是從你家裡傳出來的，敲了幾下門你也沒回應，天又挺晚了，我便尋思著明天再問問，結果……」

段罪嘗試著回想起昨晚的記憶，但只想起他早早就睡了，於是他有些不確定的回道：

「李姐，你……聽錯了吧？！我記得昨晚我好像挺早就睡了。」

「是嗎？」

李姐皺了皺眉，不置可否。

「別是進小偷了！你家裡有沒有丟什麼東西？」

李姐又關切地問了一句。

「應該沒有，我家裡並沒有……」

說到這裡，段罪突然覺得有些尷尬，後面『翻箱倒櫃的痕迹』這幾個字硬是接不上了，儘管因為能力他對那間房子有著熟悉感，但就對他本人來說那裡與其說是家，倒不如說是垃圾堆更合適。

雖然沒有相關的記憶，但畢竟是同層樓的住戶，段罪覺得李姐應該到他家做客過，自然而然的認為李姐也了解他家糟糕的情況。

事實也確實是這樣的，李姐第一次進張藍天家時，還被嚇了一跳。只是想到自己是來感謝張藍天幫助自己的女兒，擺脫某個酒鬼的糾纏后，便打消了說教的念頭，甚至她還提出每周末都來幫忙打掃一下衛生，不過卻是遭到了張藍天的婉拒。

李姐顯然看出了眼前大齡青年的窘迫，也明白是怎麼回事，眉眼舒張，笑著結束了話題。

「哈哈哈，那就好，時候也不早了，我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

「嗯嗯。」

段罪輕輕點頭，沒有多餘的客套話，笑著揮手向李姐告辭后，便快步向樓下走去。

李姐也同樣笑著向他揮手示意，並目送著段罪的離開，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樓道中后，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冰冷。

她的那隻手仍在揮動，而另一隻手拎著的黑色塑料袋，不知是哪裡漏了，向外滴落著腥臭的液體，滴答滴答的聲音，回蕩在空曠死寂的走廊里，久久不曾消弭……

段罪下了樓，步行了幾百米來到最近的公交車站，又等了幾分鐘后，公交車才從遠處緩緩駛來，投了硬幣坐上車，直到公交車又行駛了一段距離后，他這才鬆了一口氣。

「李姐也有問題嗎？」

段罪雖然並沒有看到他走之後李姐的變化，但是他卻清楚地看見李姐身上的那層光芒，直到他離開時也沒有消散，光是這一點就能說明很多問題。

還不等他細想，他的心臟猛然強烈的悸動起來，猶如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正在肆意把玩揉搓他的心臟，還不等他做出什麼應對。

他就已經完全失去了對自身的控制，呼吸變得格外困難，雙耳被蟬鳴席捲，意識飛快模糊，疼痛和無力也瀰漫全身，就在他即將昏死過去時，那股強烈的心悸感又忽然消失了。

他這才重新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權，段罪喘著粗氣，費力的從椅背上坐起，他此時面色蒼白，毫無半點血色，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滾落，掉在他仍然還在顫抖的腳邊，濺起小片的灰塵，衣服也已被汗水所浸透，濕噠噠地黏在他的身上。

好在他坐在最後一排，車上也沒有多少人，並且他剛才類似心臟病發作的癥狀，也就持續了幾秒鐘的時間，並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只有一個坐在他斜前方的老大爺，好像發覺了段罪剛才的異常，回頭瞥了一眼段罪后，便搖了搖頭，低聲自語道：

「唉！現在的年輕人啊，仗著自己年輕，就喜歡熬夜。唉！這遲早會出大問題的！」

段罪並沒有在意那老大爺說了些什麼，而是順著在心悸消失之後，出現的某種聯繫感，向著那個方向望去，透過車窗他只看見了一所一閃即逝的學校……

很快公交車就到站了，段罪腳步虛浮的下了車，踉踉蹌蹌穿過了幾個路口，終於到了物流公司。

放眼過去，皆是集裝箱和庫房，以及進進出出的大型貨車。

段罪大步流星地走到門崗，出示了相關的證件后，便急匆匆地向著一間庫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