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以柔一門心思撲在龍吟身上,想著姚飛月也是做過母親的人,照顧一個小娃娃不是難事,還安慰自己權當做了一次好人好事,彌補一下姚飛月為人母的遺憾,就把自己的女兒完全丟給姚飛月,然後就歡快的奔向龍吟。
姚飛月當然是開心的,樂此不疲忙得不可開交,一邊照顧聰耀華,一邊照顧小娃娃。常常因為小娃娃而忘記聰耀華是有傷在身的人,不過聰耀華也不氣惱,久久不見姚飛月的身影只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有時,靜靜看著姚飛月逗弄小娃娃,他的心裡也是幸福的,平常老百姓不就是這麼過日子的嗎?
別看只多了兩個人,特別是有個小娃娃,要做的事情瞬間多了幾倍,姚飛月的意思是買幾個手腳利落的丫環。沐恩嘟起了嘴,姑姑像千金大小姐似的養著她,好不容易有用的著的地方,還捨不得,心裡是不高興的,斷然拒絕姑姑的想法,自告奮勇承擔起給小娃娃洗衣服的重任。拿著剛剛換下來的衣服去水井邊洗,邊走邊尋思著,等會兒忙完了,就燉個雞湯,龍大爺、聰大爺有傷在身,姑姑和以柔姑姑這幾日也累壞了,該給她們補補身體。
「姚姑娘,姚姑娘」小葫蘆手裡緊緊的攥著簪子,鼓起勇氣,輕輕喚了兩聲,第一次用這個稱呼,心裡還挺忐忑。
沐恩聽見了,卻是當做沒有聽見,繼續往前走。
「沐恩姑娘。」想來人家姑娘不喜歡這個稱呼,小葫蘆撇撇嘴,為了自己的自作聰明有些沮喪。想了想,換個稱呼。
「我叫沐恩,但我不姓姚,我姓什麼,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雖然喚著姑姑,但我沒有那個福氣做姑姑真正的侄女,我是姑姑的婢女,是姑姑可憐我,才讓我喚她姑姑。」沐恩瞪圓了眼睛,一字一句的說著。
望著沐恩漸漸遠去的背影,小葫蘆呆住了,他好像沒有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吧。沐恩的樣子,怎麼像是他犯了滔天大罪似的。
「哈哈。」爽朗的笑聲從秦子豐的口中發出,難得看見小葫蘆出糗。
小葫蘆瞬間臉黑,轉過身,看見自家公子笑得是春風得意,他都有了殺人的心。
「怎麼,看上小姑娘了。快點,求求我,求求我告訴你一些經驗,」秦子豐拍拍胸脯,一副老先生的模樣,就差捋鬍鬚了。
小葫蘆撇了一眼,把簪子揣進懷裡說到「不必了,你自己留著用吧,我怕你把我教成登徒子。」
「你個不識好歹的,好心教你,你倒是誹謗起我來了,我哪裡不好了。」秦子豐「嗖」的一下從石凳上竄了起來,名譽大事,可不能馬虎。
「我都心疼老爺,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兒子。功夫,功夫不行,念了幾年書,都念到哪裡去了,沒有一點兒水平。瞅瞅人家婢子的名字,沐恩,多好聽,看看我,小葫蘆,能算是名字嗎,一般人都想不出這個名字。」小葫蘆無奈的翻了翻白眼,這要是他的兒子,早點兒掐死算了。
秦子豐看著從身邊走過的小葫蘆,還有那十分欠揍的眼神。他都覺得不揍一回,對不起自己的手。
「你若是敢揍我,我就告訴大家,你八歲了還尿床,看你還怎麼在江湖上混日子。」小葫蘆眉毛上挑,一副你能拿我怎麼樣的表情。
秦子豐風一樣的速度,趕緊捂上小葫蘆的嘴,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有沒有人,他這麼風流倜儻的人不能有那麼糟心的事。
這一回合,又是小葫蘆勝利。秦子豐都覺得小葫蘆的存在不是為了伺候他,是讓他受刺激的。
龍吟從夢裡醒來,胡亂穿上衣服,急匆匆趿拉上鞋子,腳不點地彷彿是飛出去一般,似是有比十萬火急還十萬火急的事情等他去處理。慌亂之下,在迴廊的拐角上與以柔撞了個滿懷。他黑熊一般的力氣頓時把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以柔撞飛出去,一顆心瞬間提到嗓子眼,探出右手,將她拉了回來,順勢緊緊的抱在懷裡,激動、愧疚一併衝上心頭,多麼想把她鑲嵌在自己的身體里,永遠不分開。
以柔閉上眼睛,卻關不住涕泗滂沱的淚水,再一次被龍吟擁入懷中,這一刻她等的好辛苦啊,熟悉的溫度讓她覺得此生無悔。
「我怎麼把你忘記了,我怎麼把你忘記了。」龍吟把頭埋在以柔的頸肩,喃喃自語,半是自責半是懊惱。最熟悉的人、最熱愛的人,為他付出最多的人,他怎麼可以忘記。
那一年,在桃花盛開的季節,又飄起來柳絮似的雪花。漫山遍野的桃花在漫天飛舞的雪花里如同瑤池仙境,他一個不懂詩詞歌賦、不會舞文弄墨的莽漢被美景迷惑,忍不住駐足觀賞。以柔一襲紅斗篷,彷彿是九天外的仙女踏著粉紅色的祥雲翩然而至。他像是被施了法術般不能動、不能言,一雙眼睛只能專心致志欣賞著美人,心裡的震撼如同洪水般帶著排山倒海之勢將他淹沒。美人嗔怪「登徒子」。他頓覺失禮,又羞又愧,抱拳施禮后,扭頭便去。美人失笑,說到「龍吟,我做你的新娘可好。」
那一年,被困在山上,他正襟危坐刻意與以柔保持距離,若是以後無緣,不能連累以柔背負罵名,受人唾棄。然而他挪一步她也挪一步,最後直接挽上他的胳膊,讓他無處可逃,以柔不但這輩子、下輩子也認定了他,才不管世俗的眼光。他一下子緊張起來,動也不敢動,只有心怦怦怦歡快的跳動著,握著的拳頭裡儘是汗水。以柔慢慢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好了,他直接變成了雕像,呼吸都不會了。以柔的臉上儘是笑意,享受著與龍吟獨處的時光,憧憬著以後的日子,沉浸在自己爭取來的幸福里。良久良久,朱唇輕啟「我什麼時候做你的新娘。」
那一年,他要挑起辰巳宮的大梁,不願以柔擔驚受怕,日日在恐懼中度過,便狠下心腸。以柔沒有哭、沒有鬧,只願與他同游西湖,他終是不忍,點點頭。泛舟西湖上,碧波蕩漾的湖水,兩岸的花紅柳綠,不及眼前人的十分之一。「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的念頭強烈的徘徊在心頭,誰不想過著「自歌自舞自開懷,無拘無束無礙」的生活,誰不想有「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的幸福美滿。然而只是心中一動,片刻之後又恢復平靜,他雖有些遺憾,可是給不了眼前人平靜的生活,又怎能拉她一起下地獄。慢慢的發現,西湖觀景的人越來越多,美人露出狡黠的笑容,這才明白自己上當了。美人說「我們成親吧。」
那一年,那一年,他始終在逃,她始終步步緊隨。沒有對以柔說過山盟海誓,不敢給出承諾,就連成親他都抱著最大的僥倖,然而蒼天依舊沒有放過她們,還怎敢有半分奢望。
懷裡的美人,他的妻,往後餘生,一心一意只對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