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多·達目

當光幕重新開啟，大家看到的是一個優雅莊嚴的女人，在她的腳邊是一隻重傷垂死的血修羅，過度的失血已經讓它無法再繼續發出聲音。第九層中曾經發生過什麼，他們已經無從知曉。

他們只注意到，雷恩嘉里的鎧甲似乎比之前還要明亮一點，似乎專門花時間打理了一下。

而包括齊征在內的一部分，則是注意到血修羅身上的傷痕：那似乎是用拳頭一拳一拳砸出來的傷痕。他們跟之前的齊征一樣，扭頭看了一眼忒菲莉，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呵……」

忒菲莉似乎想到什麼開心的事情，但隨即她的目光落到那副鎧甲上，又不經意地皺了皺眉頭。

「可以蒙上眼睛。」

弗洛洛一眼就看出來，忒菲莉到底想要做什麼，嘆息一聲之後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好主意！」忒菲莉眼前一亮，興奮地說道。

至於下一位應該登場的多·達目，現在已經出現在光幕的畫面中了——在十五分鐘之前，他就已經前往屍淵中了，但一直停留在第八層未曾向下。

一直等到黑騎士的靈識種子提醒他，雷恩嘉里那裡已經結束了，他才站起身來到第九層。

路過雷恩嘉里身邊的時候，多·達目皺了皺眉頭：「它怎麼回事？」

「啊？」雷恩嘉里不明所以，但當她回頭看到血修羅臉上迷茫的表情的時候，還是明白過來了：「沒事，只是有些答案讓他有些恍惚。」

「答案……」多·達目沉吟了一番，眉頭皺得更深了：「……你把『答案』告訴它了？」

「沒錯。」雷恩嘉里並不在意多·達目語氣中的責備：「畢竟有了問題，就該有個答案才對。」

「但不一定非得是那個『答案』，你知道我的意思。」

「那是你們跟你們的『神』之間的事情。」雷恩嘉里似乎也有些不滿：「而且你很清楚，『答案』還不會流露出去。」

「咳……」多·達目咳嗽了一聲：「我會把這件事上報，後續的處理結果布羅利教皇會通知你。」

雷恩嘉里知道這算是警告——雖然聖帝國到底在做什麼，其他三大帝國心知肚明，但黑騎士和初代行走還在，而她剛剛的言語已經有些越界了。

「好了，去吧。」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空間通道在她的身後展開，雷恩嘉里開始趕人。

「嗯。」多·達目點了點頭，離開了第九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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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黑騎士，有些帝國內的事務我暫時還不能告訴您。」空間通道中，多·達目突然開口。

「這與我無關，也與當前的事情無關。你們的『答案』我不感興趣，最少現在不感興趣。」黑騎士的聲音響起，讓多·達目鬆了一口氣。

雷恩嘉里剛剛那句話毫無疑問地暴露了一些事情，但很明顯黑騎士並不打算深究。那是聖帝國最大的秘密，同時也是這個秘密造成了「五十二號特別條例」的存在。如果黑騎士的好奇心旺盛……不，甚至不需要旺盛的好奇心，只需要一丁點的好奇心，他都無法想象會帶來怎樣的結果。

黑騎士跟祂們不同。黑騎士的表現很像一個正常的人類，雖然看起來有些嚴肅冷漠，但從目前黑騎士參與的那些事情來看，黑騎士也是個正常的人類，也有正常的情緒，同時似乎也背負著一些別的東西。

這樣再好不過了。

空間通道並不一定都是向下的，之前向下更多是因為屍淵之中靈力稀薄的緣故，向下的自由落體能夠很好的節省靈力。尤其是像良刀這種根本不會飛行又不喜歡空間通道的人來說，自由落體更容易讓他們將注意力集中到下方而不是空間通道中那些「東西」。

當然，說是「靈力稀薄」也不準確。根據「自然靈造物」理論，這個世界的一切物質都是由自然靈構成的，所以靈力自然無處不在，這也是奧克拓斯能夠在屍淵中幫助其他人創造出靈力環境的根本因素。

但靈力本身存在兩種狀態，這種狀態被靈學家稱為「躍態」與「惰態」。構成物質組成基礎的靈力屬於「惰態」，而人們正常使用的靈力屬於「躍態」，「躍態」的靈力在完成供能的工作之後會陷入「惰態」中，而「惰態」的靈力則會不斷向「躍態」晉陞。

靈力的「躍態」與「惰態」之間存在某種特殊的平衡，但當然存在特殊的意外。

比如屍淵。

在屍淵中，所有的靈力都處於「惰態」之中，哪怕是奧克拓斯激活的這些靈力，在大約半個月之後也會逐漸陷入「惰態」，逐漸凝聚成物質，變成屍淵中的物質。

多·達目的腦海中回想著這些靈理學最基礎的知識，驅逐著之前跟雷恩嘉里交談而產生的情緒。

身為聖騎士長，他很清楚自己在這個位置上應該保持什麼樣的狀態：最好是跟班德帝國那些「仿生智能」一樣，在工作的時候保持絕對的冷靜，保持嚴肅，這樣才不會在「意外」到來的時候驚慌失措。

當然，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到「意外」了，哪怕當他走出空間通道，看到密密麻麻的，早已嚴陣以待等候自己的死徒以及屍淵首領的時候。

這麼說的原因很簡單，因為這一層的屍淵首領並不是黑暗種族，而是一個十分特殊的種族：紫荊蠻獸。

多·達目記得當年驅逐的黑暗種族之中應該不存在紫荊蠻獸，當年清理掉的屍淵首領中應該也不存在紫荊蠻獸，只不過前者到底也有超過兩百萬年的時間過去了，後者也有六十萬年，深淵和屍淵中到底發生過什麼，都不值得意外。

哪怕這隻紫荊蠻獸看起來還很冷靜，不像正常的紫荊蠻獸那樣初一見面就散發著一股子好戰的挑釁氣息。

「看樣子你們已經等候多時了？」

冷靜到幾乎毫無感情的聲音在屍淵第十層中回蕩，多·達目看向距離自己只有數百米的屍淵首領，眼神古井無波。

「我從劊子鬣的口中聽到了良刀到來的消息，自然要早做準備。不過看樣子，良刀並沒有像它說的那樣追著它下來。」

紫荊蠻獸似乎對於良刀沒有親自追殺而來感到有些不滿，言語之中帶著一股嘲諷的氣息。

「畢竟這不是良刀閣下一個人的工作，我們總要分擔點什麼。要不然世界上有那麼多需要殺的東西，良刀閣下怎麼忙得過來？」

「廢話真多……」紫荊蠻獸臉上嘲諷的意味越發濃重：「看樣子第九層的那個瘋子也被你們解決了，剛好等我打敗你，然後帶著它們反攻上去。等我拿到良刀的頭顱，好好讓劊子鬣那個廢物看看，那個嚇得它屁滾尿流的人類到底有多脆弱。」

「噌！」

長劍出鞘，多·達目將長劍抬起，遙遙指向紫荊蠻獸：「既然這樣，我也不太好意思多浪費你的時間，你的武器呢？可以拿出來了。」

「武器？」巨大的鼻孔中噴出狂風，將多·達目身後的披風吹得獵獵作響：「你到底看清局勢了嗎？」

「第九層那個蠢貨應該告訴你們了吧？」紫荊蠻獸的表情有些譏諷：「它肯定說了它把那一層的死徒都殺光了吧？」

「但實際上它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掌握著多麼龐大的一股力量。為了讓這股力量別浪費得那麼愚蠢，我早在它剛開始對死徒開始殺戮的時候就把上一層九成以上的死徒都搬過來了！」

「你就沒有發現，我這裡的死徒比你們之前遇到的都多嗎？」紫荊蠻獸的表情越發驕傲起來：「現在你面前的，是整整兩層加起來，總共一百五十億的死徒！它們，就是我的武器！」

但很快，紫荊蠻獸就感覺到不對勁了。

那個男人根本沒有一點意外的表情。

不，倒不如說，這個男人一直都沒有表情，就好像從來沒有過感情的機器一樣。

「這樣啊……」多·達目點了點頭：「幸虧前邊的人還算節省，而我這個位置也安排得剛剛好……不愧是班德帝國的『軍神』嗎？知己知彼，我都不知道他對我們這些『戰友』了解得這麼細緻。」

「那也沒用！」紫荊蠻獸的表情越發嘲諷起來：「就算你有無窮無盡的靈力也是一樣的！它們不會給你恢復靈力的時間！你會被消耗到死！不管是你也好，還是良刀也好！」

「明明我這個對手還在你面前，卻總是提起另一位的名字啊……」多·達目抬著自己的劍，眼帘微垂，微微嘆息了一下：「……雖然並不否認我跟那位根本沒有可比性，但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多·達目再抬起頭的時候，紫荊蠻獸看到的是一片耀眼的金光在他的眼眶之中流轉。

「而且，你似乎會錯意了……」多·達目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他們的節省的話，我反而沒辦法掌控那麼多的『武器』。」

「？」紫荊蠻獸驚疑了瞬間，然後突然發現自己的心底空落落的，就好像原本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某種東西突然消失了。

那是它對於死徒們的掌控。

「噗！」

在它愣神的瞬間，一隻死徒突然暴起，直接跳起來對著它的臉發起了攻擊。

「啪！」

就像拍蚊子一樣，紫荊蠻獸把那隻死徒瞬間拍成了一堆碎屑，然後略顯驚恐地看著自己獸爪上那隻死徒的「屍體」。

他，被死徒襲擊了？

「解釋一下吧，我的能力，『武殤』，我可以指定這個領域之中所有可以造成包括割裂、鈍擊、刺穿、爆炸等等傷害的物質對敵人發起攻擊。而實際上，這些都存在一個標準答案：武器。」

「我可以控制這個範圍中的一切『武器』。而剛剛的攻擊，則是『鈍擊』。」

冷汗瞬間從紫荊蠻獸的額頭上滲出。

「……那麼，什麼是武器呢？這就開始涉及到『概念』了……在我的領域之中，當我與敵人就『武器包括哪些東西』這個問題達成共識之後，被我們認可的一切『武器』，都會成為『武殤』可以控制的範疇。」

「『奇迹』本身都是在某種程度上超出標準的存在，而我的『奇迹』，則是領域範圍的大小。」

「我付出的靈力，與領域的範圍成正比，所以我剛剛才會說，幸虧他們的『節省』……」

依然是那種毫無感情的聲音，但這一刻紫荊蠻獸突然感覺到刺骨的寒冷……

「……進來之前在第八層儲備了足夠的靈力，甚至還找加拉曼高要了一罐『超濃度靈力』，這才是我為此做的一切準備。」

「噗！」

第二隻死徒對著紫荊蠻獸發起了攻擊，然後在對方堅硬的皮膚表皮上留下一堆碎渣。三四轉的攻擊甚至只能讓紫荊蠻獸感到一瞬間的輕微刺痛。

但這個時候，它甚至來不及關心那一絲刺痛。

它開始環顧四周。

那個數量它剛剛才提及，而現在，這個數量瞬間就變成了它的噩夢。

「唰！」

遠處的多·達目將手中的長劍拋起，在空中劃過一道冰冷的弧線，插到紫荊蠻獸身邊的一隻死徒背上。

「我奪走了你的『武器』，按照聖騎士準則，應該賠償你一把『武器』。」

「現在，拿起武器，反抗吧！」

紫荊蠻獸怒吼一聲，化成自己的人形體，抄起長劍對著自己身邊的死徒開始發起攻擊。它很清楚，本體那龐大的體型，毫無以為只會增大自己受到攻擊的範圍。

而它的怒吼似乎吹響了死徒之間的衝鋒號，無數的死徒開始朝著紫荊蠻獸蜂擁而去。

「唰！」

長劍順利地斬開一隻死徒，露出紫荊蠻獸略顯絕望的眼睛。

這是一把靈煅器。

顧名思義，這是一把需要靈力才能驅動的武器。

但現在的它早已不是奧大陸上所向披靡的獸皇同族，屍淵的改造讓它的體內根本無法凝聚出一絲一毫的靈力。

而現在，它只能依靠自己的體力，抵抗死徒們的攻擊。

多·達目站在原地，看著蜂擁的死徒對著紫荊蠻獸發起攻擊，眼神依然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