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玄天觀的災害
時值午後,觀中無事
執事酈承澤正在房中和另外兩名道人喝茶閑話,忽然一名年輕道人急急而來,「前面出大事了,執事快些去看看吧。」
酈承澤笑起來,觀中能有什麼大事,莫不是天塌了不成。年輕道人略作喘息,說前面廣場上平白地出現了一個大坑,坑裡全是黃金——不!是有一條金河,一條黃金河!在下面流淌著。
「金河!?」座中幾個中年道人都笑了起來。
又說笑了幾句,幾人這才不慌不忙地隨著年青道人往廣場行去。大夥倒要看看,究竟是個什麼金河金坑,若真如此,他們下面這些人每月也能多幾兩銀子花銷。
來到廣場,遠遠便看見那邊圍了一群道人,正對著前面的大坑議論說笑著。幾人上前看去,只見那坑有三四丈寬窄,深不可測。在坑底深處,隱隱似有一片金光燦然,看來倒真像是有一條金河在下面緩緩流淌。
「去!找個水桶過來。」議論紛紛中,酈承澤大聲對那年青道人吩咐道。
一言驚醒夢中人,酈承澤話音未落,四周本來還在圍觀說笑的一眾道人頓時醒悟過來,紛紛叫嚷著讓各自手下快快去拿繩提桶。眼看人生的第一桶金就在眼前,豈能輕易落後於人……
「快點快點!把桶扔下去!」眼看手下慢慢吞吞的惹人心煩,酈承澤劈手從一個道人手中奪過水桶,「哐!」的一下就將水桶摔進了坑中。
幾人抻直了脖子向坑下望去,只見那水桶飄飄悠悠,晃晃蕩盪,向下落了約五六七丈距離,跟著便猛地一下停在空中,上下左右地胡亂擺盪了起來。
「……」眾人沉默著觀望了一會兒,酈承澤忍不住出聲罵道:「蠢材!蠢材!……還不快些找長繩回來,如此短繩怎能落到坑底……」
後面幾個年青道人應了聲,然後便轉身急匆匆去了。他們哪還不知道要找長繩,只是倉促之間讓他們上哪裡去找那十數丈,乃至數十丈的繩索回來。況且觀中上下都在爭搶繩索,莫說是長繩,便是短繩只怕也是沒有。偏這酈承澤還是個性情急躁的,稍慢一點便要吼叫罵人,極是煩人。
廣場上一陣混亂過後,幾個執事總算聚在了一起,大家商量著將各自搶到的繩索都拿出來接成一條長繩用來打撈黃金。這當然沒問題,問題是打上來的黃金該怎麼分,這方是大問題,畢竟大家的繩子長短不同,當然各自的功勞也就不同,繩索雖然都是道觀的,但是你搶到的少,貢獻自然就少,這難道不對嗎?
爭吵之中,幾個執事憤然離去,區區一條麻繩而已,何至弄到如此地步,大不了現在遣人去買好了,又能耽擱多少功夫。
正吩咐手下去買繩索,忽聽四周人群又叫嚷出聲,酈承澤抬頭看去,卻見眼前大坑竟緩緩地動了起來。「?……」酈承澤有些迷惑地愣了一會兒……
「坑……還能動?……」
「大家小心!往後,都往後退!小心掉進坑裡。」一個年輕道人在人群中大喊道。
四周圍觀的道人都笑了起來,一邊鬨笑,一邊還是往後退了一段。就在這時,那坑忽然大動了一下,弄得幾個退得慢的差一點就跌下坑中。眾人嚇了一跳,紛紛叫嚷起來,讓大家都小心,都離遠。紛亂之中,只見那坑似在猶豫一般先是向左邊晃了晃,跟著又向右邊漂了漂。
「大家小心!這坑要吃人嘞。」人群中,又有道人大聲喊道。
眾人亂了一陣,卻見那坑似是艱難異常地向前挪動了一段,然後又一寸一寸地向右退了回去。
「這坑是怎麼回事,怎麼看起來倒像是在拔河一般,難道還哪邊力氣大就去哪邊?」酈承澤眼看那大坑行動古怪,忍不住笑道。
枯井中
井的下半部分已經布滿了大大小小各種石塊,有的不知被什麼力量緊緊吸附在井壁之上,另外一些則毫無依託地懸浮在半空之中。
井底一角,「好想飛」雙手抱著塊石頭,一邊大叫著,一邊用力想要將石頭轉向一邊。在她的頭頂,黃不呆兩隻鳥爪緊抓丫頭頂上髮絲,一邊拚命扇動翅膀,一邊奮力將丫頭向旁邊拖動。
至於之前那個可怕的,像是要將一方天地盡數焚滅的烈火怒濤,此時則被被一個拳頭大小的透明泡泡包裹著,無助而又弱小地懸停在兩人上方。枯井之中,無盡的光和熱如瀑布般自火焰泡泡中流瀉而下,將原本漆黑冰冷的枯井照的溫暖如處盛夏,光亮如頂正午。
丫頭的另一邊,陸羽也不管滿頭的熱汗,一手隨意地按在一塊石頭上,一邊裝模做樣地慘叫著,「哎呀!……哎呀呀呀!……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歪了歪了!要歪了!——等一下!我們來猜拳,誰贏了就轉誰的石頭。」
「那人家要換一塊,這塊一點都不好。」丫頭鬆開手裡的石頭,直起身來說道。
一場激烈的猜拳比賽隨即拉開了帷幕,從三局兩勝,到五局三勝,再到十局五勝之後,丫頭最終輸掉了比賽。然後選手陸羽表情凝重地挑了塊石頭,跟著選手「好想飛」也開始挑選比賽用的石頭。
「等一下!我要換這一塊。」選手陸羽忽然向大會提出要更換比賽用石,裁判黃不呆一臉鄙視地飛過去檢查了一下陸羽的石頭,確認了比丫頭的要小一半,然後又飛回丫頭的頭頂。
又是一番激烈的爭辯,選手陸羽發誓要將選手「好想飛」轉歪過去,選手「好想飛」則發誓要將陸羽轉到月亮上去。
鬥嘴過後,選手陸羽一臉凝重,咬牙切齒,呲牙咧嘴地用力轉動起了手中的石頭。
「哇……哇哇……人家都倒過來了……」臭丫頭腦袋朝下,聲音奇怪地叫著。腦袋下面,黃不呆肚皮朝上緊抓「好想飛」,一邊努力扇動著翅膀,鳥臉之上卻滿是迷糊混亂的表情。
廣場上
眾道人眼看大坑像是在較力一般,向左,又向右,不左,也不右地,來回挪動了幾回,頓時便覺得這坑有些不三不四,都格外小心起來,遠遠地躲了觀望。誰知那坑卻又沒了動靜,眾人驚疑不定,均猜想那坑此時應該已是筋疲力盡,所以放棄了掙扎。正要上前一探究竟,順便嚴加拷打,那坑卻又發癲一般瘋狂扭動掙扎了起來,一路翻翻滾滾,前跳后撂,最後更是絲毫不講理地滾去了半天之上。
事情明明就發生在眼前,可是眾人還是有些糊塗。
這坑究竟是怎麼將自己滾去天上的?
剛才還一片喧鬧嬉笑的廣場上忽然便安靜了下來,數百名道人此時都仰著頭,大張著嘴巴,一臉獃滯地看著天上的那個洞。
「此坑可不簡單哪!」一名鬍鬚花白的年老道人捻須說道。
「是啊!怕是已有了千年的道行。」
「你倆可真行!這坑既然那般好,怎麼也不見你倆跳了進去,也現成弄個坑中仙做做。」
「哎——!師弟此言差矣,吾雖愛此坑,只是遇坑也是要避上一避地,好比那葉公好龍,我可不覺得葉公有哪裡不對。」
「你要這麼說,這世間萬物可都好比一坑,比如這修行,比如那寶石,就不知師兄避是不避。」
「那當然趨其利,避其害,奪其金而棄其坑……
幾人說笑未已,卻見天上那洞漸漸傾斜起來,隱隱似有一物從洞中疾沖而來。眾人便都停了說笑,屏息靜氣,一臉渴望地等待著無盡黃金從洞中掉出。
萬眾期待中,只聽「嗚!」的一聲怪響,一股狂風裹挾著無盡黃沙從那洞中一涌而出。剎時間天地一片昏黃,眾道紛紛走避。
酈承澤以袖遮面正急急而逃,忽覺身後一股大風及體,似是有人在背上猛推了一把,頓時立不穩,勉強快跑了幾步,便覺腳下拌蒜跟不上背後猛推的力度。這時才猛地想起來,正要施展師門秘傳之臨江仙輕功,弄他個仙風飄飄,也好讓同儕傾羨,忽地腳下一絆,人便「撲!」的一跤跌在地上,如同個葫蘆一般轉著圈地滾了出去。偏生他還脾氣暴躁,就算被滾,暴脾氣上來卻再也忍那風不得,一邊滿地亂滾,一邊還不住口的大罵,「風賊,渾蛋……」
頭暈目眩中,但見滿地滾的都是觀中道友,不覺又有些欣慰,連帶那風沙都似比先前順眼了些。
天空之上,無盡黃沙從那洞中滾滾而下,隨即便和那妖風攪在一處,狼狽為奸,似一條黃龍般在觀中上下起舞,四處盤旋,直弄的天地失色,日月無光。一時又做起亂來,在房頂屋瓦上一通踩踏撕扯,將那碎瓦爛磚盡數掀起,卷在半空到處亂打亂摔,直打的一眾道人鼻青臉腫,渾身是傷。
且說那玄天觀觀主清虛真人和一干觀中高層近來沉迷於神遊太虛,本來並不關心這等俗務,只是聽下面人說的古怪,這才漫步而來,誰知卻正趕上妖風打人,頓時便挨了個正著。眼看天威無情,等閑抵擋不得,索性舒展了袍袖架風便逃,沒想到卻意外頓悟了一門欲乘風的絕學,此乃后話,此處按下不表。
那妖風吹了半日,傍晚時分卻忽然息了。
眾道眼看妖風已退,這才從各自藏身之處出來,放眼望去,但見觀中一片凄慘模樣,平地沙積一尺,處處房屋謝頂。
殘垣碎瓦,夕陽斜照之下,愈發顯得孤寂……
悲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