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呀呔!鼠輩!
枯井邊,一雙小手扶住了井台邊緣,接著一個丫頭腦袋從井下緩緩冒了出來,腦袋上一隻黃鳥兩眼獃滯,一臉萎靡的樣子,也不知怎麼弄的,兩隻圓眼睛下面居然還有個大大的黑眼圈。看來著實是勞累了,一時半會兒別說是吊丫頭上來,只怕是一隻鳥爪都沒力氣動彈了,嗯……黃鳥忍不住轉了轉眼睛,然後緩緩提起一隻爪子,以表示累得只剩一個爪子了。
「哇——!好多沙子呀!」丫頭雙手扒住井沿,轉著腦袋四處看了看,說道。
「還不快上去,我都快讓你踩扁了。」井下陸羽聲音嗡嗡地說了句。
丫頭手腳並用從井中爬上來,一邊滿是驚奇地四處察看著,一邊道:「為什麼有那麼多的沙子?」話音未落,腳下忽然一絆,整個人便一頭栽倒在地上,頭上的黃不呆也跌出去在地上滾了兩滾。由於太過專註地思考爪子的問題,黃不呆一時竟忘記了自己的翅膀。
「這是什麼?」丫頭從沙子里翻出一塊足足有兩個黃不呆那麼大的一坨黃金,一臉驚訝地叫道。
「給我看看,哪裡來的金子?不會是大風刮來的吧?」陸羽從丫頭手裡接過金子,這還是他平生第一次摸到黃金,不禁大為稀罕。
只是手裡的黃金卻並不像銅鐵那樣平滑的一整塊,而是由無數細小的金沙組合而成。這倒也罷了,關鍵是金沙與金沙之間卻並未接觸在一起,而是彼此間隔著一條空隙組合在一起,「這些金沙不會掉下來嗎?」他一邊想著,一邊在金子上搓了兩下,跟著又擰了幾圈,正要把金子還給丫頭,手裡的金子不知怎麼竟變成了一團金色的霧氣,在指掌間緩緩起伏著。
驚奇之下,不禁拿著那團霧氣擺弄了一路,一時間竟連四周的殘垣斷壁,漫漫黃沙也都視而不見。
一旁的丫頭問了兩句沒見回應,便顧自在那裡玩起了沙子。陸羽自己走了半路,一回頭才發現丫頭竟然不見了,只好又回頭去找。就這樣,兩人走走停停,磨磨蹭蹭,一直到天黑才回到自己的住處。
「哇!我們的房子。」
到得此時,陸羽方才如夢初醒,一邊茫然地看著四周,一邊喃喃道:「怎麼了,這是?這是遭了災了?」
總算他們的院子本是預備給貴人的,建造時監工可是用了一百二十個心,材料也俱是上乘,故此除了院子里亂了些之外,房屋受損倒也並不算嚴重。
正驚奇時,獨孤卻匆匆過來,問他們有事沒事。陸羽便把井下的事情略說了一遍,丫頭也在旁邊跳著腳地說下面如何好玩如何過癮等等。獨孤聽了登時便覺悟過來,如此這般,不是這兩個災害弄的,又能是哪個。驚怒之下,當場便要將這兩個災害鎖拿去觀主面前問罪,兩人百般無計,只好帶領獨孤去井下收繳兩人興風作浪,為害鄉鄰的工具。
其實吧,獨孤根本就沒聽明白兩人都說了個啥?什麼石頭,還什麼會跑的石頭,又什麼石頭轉圈圈……亂七八糟!
「你倆剛才弄了什麼石頭?」漆黑的枯井下,獨孤大聲問道。
「嗒!」的一聲輕響,陸羽擰亮一個碎石拼綴的火種,微光照亮了井下一隅。之前那個當燈籠用的火焰泡泡兩人爭鬥時不知被轉去了哪裡,所以井下現在當真是黑得不見五指。
「丫頭,給他露一手看看。」陸羽當然也沒聽懂獨孤的話,聽起來好像是說他和丫頭弄爛了道觀,便沒當回事。
一旁的丫頭應了一聲,跟著便拿了塊石頭按在井壁上轉了半圈,「就是這樣。」話音未落,就聽深空中某處傳來一陣沉悶的轟隆聲,接著,整個井底就開始胡亂的晃動,抖動以及振動以及……
「快些停下!」劇烈的抖動中,獨孤猛然想起外面的那個大坑最後好像莫名其妙地給滾到天上去了,萬一這個坑也滾到天上,那他們三人可怎麼辦才好。
「哇哇哇!」臭丫頭一邊吱哇亂叫,一邊抓著石頭就是一通亂擰。
「我們先出去。」陸羽一邊四周看了看,一邊說道,「情況不太對呀。」話雖如此,腳下卻並不著急,畢竟他和丫頭兩個在這裡鬧了一下午了,也沒見井下如何。
三人正要上去,就看見周圍忽然出現了一片微弱的光芒,那些光芒一點一點的,如螢火般點綴在虛空中,在井壁上……甚至無視四周厚重的泥土,直接穿過井壁,從井壁深處不知多遠的地方遠遠投射過來。
這一下,三人又稀奇起來,一邊嘖嘖稱奇,一邊就伸手去抓那些細小的光點。
「看!下面!」追逐中,丫頭忽然叫道。
兩人低頭望去,但見腳下無窮遠處,無數微光匯聚在一處,恰如夜晚中橫跨整個天空的那條星河,璀璨而神秘,浩瀚而深遠……
第二天,玄天觀一面快馬向朝廷報了受災之事,一面雇了數百民伕將道觀內堆積的黃沙都清掃在一處,一邊還要找大批工匠來修葺受損的房舍。一片忙碌中,有人卻發現那個叫獨孤的野人不見了,這下可急壞了玄天觀一眾高層。下面的人不知道,那個蔣鐸弄的東西其實不怎麼樣,當然它也不是全無用處,反而這個叫獨孤的野人弄出來的要好上許多,所以現在進獻給陛下的丹藥都要獨孤來完成最終的製作。只不過,丹藥初期的草藥配製和粗煉都是由蔣鐸獨自一人完成的,過程非常隱秘,不論何人,膽敢未經許可靠近丹房一步,那可都是誅九族的大罪,為此那個周大人可是專門去聖上那裡請了聖旨的。
就在玄天觀上下一片大亂的時候,獨孤正和災害二人組在一座海島上匆匆行進著,因為海島的主峰上矗立著一座城堡,一座……黃金的城堡啊!
所以具體三人怎麼來到這個島子的,陸羽暫時無心過問,一心只想早點進入城堡——不!他要把城堡整個的搬回家裡啊!至於獨孤,作為一個打小在草原長大的野人,他現在還達不到陸羽的那麼高的層次,有點視金銀如糞土的意思。而丫頭嘛,則一邊走,一邊蹦跳著和黃不呆四處採摘著山間的野花野草,一起都抓在手中。當然,花草也永遠不會變多就是了,所以也不用擔心丫頭拿不下。
因為生長在大陸深處,三人還是第一次知道世間竟然還有這麼大的一個水池子,一眼都望不到邊的那種,眼前都是水的那種……
望池興嘆了半刻——主要是兩人都不讀書,嘴裡實在沒那麼多詞兒拿來嘆,之後兩人便和丫頭玩起了沙子,直到陸羽看見山頂的那座城堡。
從海邊看去,那座城堡似乎太小了點,嗯……確實是小了點……不過沒關係,等到走近了自然就變大了不是,這一點大家都是知道地。
然而,並沒有……
峰頂之上,陸羽一臉不信,不信,還是不信的表情圍著那個只到自己大腿的黃金城堡轉了一圈,「你說……是不是我們自己變大了?只不過我們自己沒發現。」他猶自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地對身後的獨孤說道。
「沒有吧,我怎麼不覺得。」
「那——這個城堡是怎麼回事?它不可能這麼小,一定有辦法將它變大起來,不然,人怎麼住得進去,又有誰會在這個到處是水的地方建一座這麼小的城堡?」
「唔……也許裡面的人很小吧,只有……手指那麼高?」
「小人兒?」陸羽搖了搖頭,兩步走到城堡的正面,附身向城堡的窗戶里望去。獨孤看他撅了個屁股,歪著腦袋,硬生生將一隻眼睛擠上前去,忍不住笑了兩聲。
剛要說話,就聽小賊一聲大喝,「呔!鼠輩!……」
獨孤忍不住又笑了兩聲,很明顯,破人忘詞兒了。
「……呀呔!此山是我開,此路是我栽……把黃金都給老子交出來!」
「?……」獨孤奇怪起來,難不成城堡里還真有……小人兒?那怎麼可能,這個破人肯定又在逗弄自己。遙想去冬在陽關的時候,自己不過是在酒桌上聽這三個破人說好酒都是蒸出來的,然後便想蒸些好酒出來,大夥也免得總為假酒氣悶。結果這三個破貨一個一個走進來,一人給自己指點了一句,生是讓自己在鍋里造了個七層的寶塔,又生生布了個堵酒大陣,就是「堵」,不是煮,因為有個破貨說,只有堵了才有酒出……反正,到最後蔣鐸就來找他幫忙煉丹,之後他就莫名其妙的成了蔣鐸的弟子,又來到了京城。
回憶中,就看見臭丫頭腦袋上頂著黃鳥也湊了上去,跟著就聽丫頭叫道:「哇——!……他說他沒有黃金。」
「誰說的?」趴在地上的陸羽隨口道。
「黃不呆說的。」
「胡說!」
見此情形,獨孤這下是真地奇怪起來,「難道還真是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