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生命默答。
「這腳印!」
白芨看著地上奇怪的印記竟從臉上流露出了愕然之色,但很快又陷入沉思中。
「怎麼,你知道是什麼?」
「嗯?」白芨一愣,雖然面色仍舊不太好但他至少不再混亂無措,聽見魚庭雀的追問,他背對著站起身,「這在我族領地終,任何人都不會陌生。」
魚庭雀雖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此時白芨顫抖的聲音,落寞的背影,不難猜到他此時的心情。
「對了,或許,它會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說不定,它當時就在此地!」
「什麼?」
「孿術精!」
「孿術精?」魚庭雀對這個名字有點印象,同時在腦袋裡快速搜尋關於這個名字的信息,「我曾從通覽匯里讀過關於生靈族造物一事,如果沒記錯的話,三神時代初,生靈族創造了許多異族歷史,原本生靈族的力量源於大地與靈氣,所以造物亦很自然,只是,經由他們之手創造出的一部分則超出自然,眾多造物之中,孿術精便在其列。」
「沒錯,孿術精的確緣由生靈族靈造而生,但是初代恐怕已經湮沒,現在此地的孿術精是其衍生種族。其一身兩體,形似連體孩童,擁有著類似人族的四肢,鹿與熊結合的獸首,並生有兩隻腳、四隻手,其中手指與腳趾與人有異……」白芨說著垂眸,「吾等臣雲族杜蘭,廣金茁鴦的身邊象徵走地獸就是孿術精。」
「杜蘭?」
「吾等臣雲族達里……亦是你們所喚當主之意,他的妻子,吾等主母。」
「爾等當主,尊名謂何?」
白芨眼中的光芒頓時浮現並變得堅毅許多,他轉身直視魚庭雀:「臣雲族達里,名曰,季梵齡。亦是吾等察林之父。」
魚庭雀早已猜到季玄珂身份不凡,可沒想到頂著陌生的察林頭銜的少年竟然會是臣雲族當主之子,可想而知烏達爾道外的殘酷之景對他來說、對白芨與其他臣雲族之人來說究竟是一種怎樣絕望的打擊。
「那、那為何,那小子會被送到那麼遠的地方獨自生活?」這是魚庭雀一直以來最大的疑惑。
「吾等都是自小被安排在察林身邊的巴肋赫,只知是達里之意。因為察林身體的緣故不得不去往須羅桐屯靜養,因為那裡是察林所服藥劑之中有著重要藥材生長之地,加上還有醫術不凡的藥師所在,這是最佳結果。」
「原來如此。」魚庭雀眉頭稍稍紓解,但同時又氤氳而生其他好奇之心,「且不說那小子的怪病與生俱來,你們可是外界人人悉知的神之後裔,難道……一個怪病,竟沒有人能夠治癒嗎?若是以爾等身份求助,我想,司吾庸怎麼都會想辦法提供幫助吧。也不必將自己的未來當主送到那麼遙遠的地方去尋求一位完全陌生的藥師協助?」
白芨頷首沉思,對於魚庭雀的話於他而言其實也並不是沒有去想過,但他身為一名臣雲族察林的巴肋赫卻次次都讓人不再深入思考,於是他只得搖搖頭。
「這位主母阿穆可真是狠得下心,就這麼捨得讓個還是哈諾年紀的孩子離開自己前往陌生之地求醫……」
「不是的。」白芨想也沒想就開口,「察林他,不是杜蘭之子。」
魚庭雀忽然眼睛一亮:「哦~,那,他不是被喚察林嗎?」
「在吾等臣雲族中,凡達里之子皆稱為察林,與歌溫,乃是外界所謂兒子與女兒的意思,且不分高低與生母身份,察林他雖不是杜蘭所出,但在臣雲族的短暫生活的日子裡,杜蘭亦將其視為己出,更何況,察林的生母對察林他並不……」
白芨的話戛然而止,並似乎一副不再繼續說下去的樣子。
「什麼?他生母並不什麼?」魚庭雀瞪大了眼睛,完全一副聽八卦的神情,現在好奇到了極點。
「沒什麼。是我多言了」白芨立刻意識到自己多嘴了,不管是作為一個普通臣雲族族人還是巴肋赫,都不應該對他人多言關於自己主人和族人的閑話,「話說回來,看這腳印應該是跟著察林他們而去了,我們也該立刻啟程。」
「這不是吊人胃口嘛」魚庭雀嘟噥著忍不住抓了抓自己的胸口,總感覺瘙不到癢一樣難受。
「現在可不行」魚庭雀恢復正經,說著看了看躺在石頭上失去意識的宮彼樂,「她現在這種狀態想走也走不了。」
「哪有何難」白芨說著走上前,輕鬆地將宮彼樂抱起,「這樣帶著她一同前行即可。」
「可是……」
「不必多言」白芨的面色中急切之意溢於言表,「我是察林的巴肋赫,現在唯一的巴肋赫,卻讓察林獨自身陷陌生境地,這讓我如何去面對我的族人,如何面對達里,此身可隕,但唯獨巴肋赫之名不可玷污,亦是我的職責。若察林有絲毫閃失,我萬死難辭其咎。」
跟著白芨的腳步離開的魚庭雀在身後默默地看著這個男子,若是放在以前,面對這種族裔式護衛之人,她只認為他們像從出生就被無形的族群職責與命運所安排而不得自由的家禽,但是,即便如此,他們又何嘗不是自由的,能夠在束縛中尋找到自己的選擇結果,貫徹始終,又有誰有資格去嘲弄與譏諷呢,每個人能夠認清並作出抉擇已經是一件非常難得的事情。
從烏達爾道往回行順利地避開了地面上的風針現象,甚至當魚庭雀再次回到地面時發現已經離臣雲族所在的答洱泰山脈有一定的距離,甚至看不見高聳的山峰,沒想到由走地獸棲木造出的烏達爾道竟完全造出了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地下世界,一個並未墜入黑暗而是在黑暗中獨立的世界。
「若不是沾爾等臣雲族的光,恐怕,我一生都無緣見識如此神奇的走地獸地道。」
「這僅僅是在此地所留的一段出入口,若要見識到真正的烏達爾道,非得要由棲木帶領」白芨將懷中的宮彼樂輕輕放在一旁的柔軟土地上,「我們暫時在這兒歇腳吧。」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難道烏達爾道不都是一樣嗎?」
「不,並非如此」白芨將自己的行者服脫下給宮彼樂蓋上,舉手投足都表現出一種習以為常的一面,這般熟練應該從小習得,「我兒時接受學識時對於烏達爾道族人有過重要涉及,因我等所背負的命運有所不同所以與此夙花集的世間共存者有著更加複雜的交集,尤其是一些已經被他人遺忘的族裔與歷史更要代代相傳。」
魚庭雀坐下來靜靜地聽著他講述。
「吾等祖先在很遠很遠的時代便已經與很多族裔接下因緣,其中便有棲木獸,而烏達爾道卻是誕生在更久遠的歷史長河中,祖先遺迹曾說過,世間存在無數的道,但無一例外道的出現與存在都是被開創並被所需的,道的衍生與延伸就是生命軌跡的一種重要形式,我們每個人在冗長又短暫的一生中都有可能造出屬於自己的道,每個人的道重疊交織,并行,最終匯成不同的景色,這便是世間。」
魚庭雀托著臉,聽著白芨緩緩的語調彷彿被他拉入了陌生的場景,從眼前閃過、從身邊飛過,似乎見到了無數的景色。
「而烏達爾道便是存在世間無數條能夠被人所見所感的奇妙通道之一,只是,不論怎樣的道,且不可恣意深入,沉迷其中,因為一旦迷失,恐再也不能找到出口!」
白芨尾音落定,將魚庭雀猛地從幻覺中拽回了現實,她有些發懵地眨巴雙眼。
「所以,你們一族在棲木獸的烏達爾道中建立了唯一一條能夠抵達出入口的內部道,就是為了防止出現迷失者,對嗎?」
白芨點點頭:「即便如此,也是以我們祖先與無數人的努力與犧牲為代價才最終成為如今的模樣,但還是防不了會有意外出現。」
「總會有人走入岔路」魚庭雀對此並不意外,畢竟,行旅數年,她見識的人與故事也算不少了。
唔~~
宮彼樂發出一陣睡夢中的嘆息聲,在如此寂靜的環境中似林中酣睡時的動物幼崽。
「別擔心了」魚庭雀看著白芨那眉間緊皺的紋路忽而稍稍提高了音量,「我可是見過有人因為日夜擔憂最終被自己嚇死和愁死的傢伙,就如你所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在無形中被構築,那麼,就算再怎麼去防範於未然或者設計都沒用,重要的是,在此期間是否用盡全力去努力,不是嗎?」
白芨雖不語,但看向她的目光卻稍稍有些動搖。
翌日。
也不知為何,休眠了許久的宮彼樂始終沒有醒過來的跡象,不知是否是過於疲累還是因為那懸血蔻的緣故,但此時的宮彼樂趴在白芨背後熟睡的模樣倒是跟個普通少女沒兩樣,往日里時常皺在一起的眉頭總算是紓解開來。
「她,一直都沒醒過來,不會出什麼事吧」趕了一天路,白芨將宮彼樂放下來,仔細的檢查著宮彼樂的狀態,當發現她沒有異狀后才稍微放心些,但是,這種狀態的少女還是讓他不安,畢竟,他知道宮彼樂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才會這樣的。
魚庭雀伸手探了探宮彼樂的額頭,感受到她均勻的呼吸並未有太大的擔心,輕言道:「沒事的,大概是因為還不適應,畢竟是從幻術師那群傢伙手中得到的東西,古怪又未知,但也不至於會要人命。」
「究竟是什麼東西?那時候,我從她的眼中所見到的東西,究竟……」
「如果再碰到那傢伙,大概,會得到答案吧」這麼說著的魚庭雀眼中閃過一瞬的鋒利光芒。
白芨環顧四周查看一番,抬頭看了看地熱斯的光芒偏移度:「再有兩日半的工夫應該就能抵達中心林的驛站。」
「就算是我在這種趕路的強度下也不能再堅持更久的時間了」魚庭雀一邊說一邊揉捏著自己的小腿,此時更加懷念有乞望在自己身邊的時候,人的腳力與獸的腳力差距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其實我一直很想知道,在我中毒眠寂的那段時間,在那裡……中心林里,發生了什麼事?」白芨回想起自己醒來后所見景色實在有很多的疑問,尤其是之後真北竟失蹤了,這是最令他費解且不安的事。
「呼~」魚庭雀回想那段時間忍不住重重嘆口氣,她眼中的光芒變得暗淡,沉默了許久:「說來話長,其實,我也有無數的疑問得不到解答,發生在那裡的事,比一場夢還要荒誕混亂。」
「你讓靈獸與那位採藥人帶察林返回,真的沒問題嗎?」
「不管有沒有問題,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你家的那位少主人。」
「那小子生來的病症反覆不斷,此行又受到這麼大的刺激,若是對常人而言,死,是一種解脫……」
白芨眉頭顫抖,不自覺地收緊了手掌。
「現在對他來說才是最大的煎熬,是否能夠挺過去,在他自身!」
中心林驛站外。
忒喜歡攀坐在高處的兔子恐怕就屬刺兜一個,此時,它坐在一棵成年高竹之上,用自己的體重晃動竹梢搖晃著,而它此刻正津津有味地看著自己毛茸茸爪子拿著的一顆特別的珠子,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瞪得跟珠子一樣大,看起來它全身心都被珠子吸引過去,珠子也漸漸氤氳而生似血色的霧氣在珠子內部翻騰。
「那兔子就不怕摔下來嗎?」蔓青子趴在窗邊眺望著刺兜,很是認真但語氣慢悠悠地自喃。說話間,她轉動眼珠看向門外不遠前方駐足遠眺的扁蕾,只見她挑挑眉,「兔子喜歡高處俯瞰,人喜歡腳踏實地地遠眺,我們在這兒不知道要等到何時才能返回葯坊。」
「好像有人來了」扁蕾忽然側頭對著蔓青子底喊道。
「多時都不見一個過客,會是誰呢~」
「那是……」扁蕾走上台階眯縫雙眼,由遠及近地身影讓他逐漸覺得熟悉,他驚喜道:「是乞兒,是她們回來了。」
「他們?」蔓青子偏側頭仔細一看,雖然是乞望的龐大身形,但是,坐在乞望身上的看起來不像魚庭雀和宮彼樂。
「你,你是……!」扁蕾原本歡欣迎接,可是,當看見乞望背上之人的時候分明愣住了,「夏無蹤?你、你怎會……」
夏無蹤終於從顛簸中喘口氣,他解開綁住季玄珂和自己的繩子扭了扭脖子:「先別說那麼多了,搭把手,希望這一路沒把這小子身上的某些部分給顛丟了。」
乞望發出不滿又驕傲的呼氣聲回懟夏無蹤。
「好冰,全身完全沒有溫度」扁蕾抱住季玄珂瘦弱的身體彷彿在抱一塊冰一樣不禁嘆息。
「我讓牟撻將他體溫降低的,至少能讓他保持這種眠寂的狀態不至於爆發,至於之後你們是否有其他對策,再說了。」
蔓青子轉身走入屋內,雖然動作看起來仍舊悠哉,但確實更加穩重又井然有序。
「這兩人也跟到這裡來,看來,這小子的病的確棘手」夏無蹤說話間快速環顧四周打量一番,「能讓酒子釀視為對手的壹那麻也感覺到棘手的傢伙,似乎,越發有趣了,若是先生知道此事,一定更感興趣。」
「哪兒來的臭小子,滿身邪氣!」
「呃?」夏無蹤一愣,連忙循聲環顧,最終搜尋一番才抬頭找到了聲音來源,但是看不見是什麼。就在他疑惑且稍加慌亂的神色下,一個白色的身影快速在竹林間閃過,最終一個黑影背光沖著他飛來,嚇得他連連後退,下意識將手伸向自己行者服下的腰間,握緊了利刃的刀柄。
「眉眼長得還算過得去」抱著夏無蹤整張臉不安分打量的刺兜呢喃著,忽然它用著爪子用力擠壓夏無蹤的臉壓低了聲音,「哼,可惜,滿身都散發出一股令兔子我喜歡的腐臭味,味道該是不錯!」
「嗯!?」刺兜張嘴露出尖銳的兔牙一副要將他一口吃掉的樣子,夏無蹤頓時睜大了眼,驚嚇間,他慌亂地兩手扒拉著刺兜,試圖將它從自己臉上摔下去。
「嘿嘿嘿,讓本大爺咬一口,嘗嘗味道!」
「可惡,你是什麼東西,給我下去!疼疼疼……,死兔子,你閉嘴!」
「吐!難吃~」刺兜總算放過夏無蹤,一臉嫌棄的模樣吐了口唾沫,只見它一個熟練地轉身後蹬,沾滿了泥土的後腿在他臉上留下了清晰的腳印。
「呸呸……,混賬東西,你是個什麼東西?」
「眼瞎嗎?」刺兜一副流氓的模樣沖著他晃動自己的短尾巴,一對冗長耳朵此時完全豎立起來,嘲諷一般露出兔子經典動作,偏偏一口低沉帶著慢慢嘲諷意味的聲線。
「你!呃?」夏無蹤還沒來得及發怒卻發現它不見蹤影。
「我說你怎麼這麼隨便,什麼人都讓他騎?就不怕這身尊貴的皮毛被玷污嗎?」刺兜眨眼的功夫已經穩穩的坐在一旁休息的乞望頭上,邊說邊順著乞望的毛,陰陽怪氣的語氣不斷。
夏無蹤深呼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仔細打量刺兜,但還是很不舒服地眯起眼睛:「又是靈獸嗎?嘖,竟然是個如此痞鄙的菱王引,完全與其祖先沒有一點相似點。」
刺兜轉動眼珠盯著夏無蹤,旦見它垂下一邊的耳朵似在思考。
「夏無蹤,來一下。」扁蕾忽然著急地從驛站內走出對他喊道。
「等下再算賬。」
刺兜的目光跟著他的背影而去,它順勢趴在乞望的腦袋上,沉默地順著乞望的皮毛,不時,它側頭看向身後的竹林,這段日子裡,它能夠輕易感知到有其他人的存在,說是監視但感覺起來並沒有敵意,並且並非沒有敵意,從風中它能夠嗅出是熟悉的人。
「回稟。在驛站中留駐者並無其他動向,看樣子,他們應該是在等離開的同行者回歸再一道離開中心林。」
俞石揭下帽子點點頭:「其他人的動靜呢?」
「有一人,始終徘徊在中心林周圍,他分明感知到了我們的存在卻並未刻意躲避,甚至沒有迴避的意思,只是,他遊走多處,還,涉足了一些重要場地。」
「是苑大戟的追隨者嗎?」
「不,他並不是此地住民,更不是那個人的追隨者,應該是後來抵達此地之人。」
「繼續時刻監視此人,現在正是中心林的關鍵時刻,所有人的動向都要嚴密監視。」
「明白。」
俞石沉下臉,眉頭緊蹙的時刻越發多了起來,他目光悠長地看向竹林中的驛站方向,停頓片刻后才轉身離開。
搖曳的宿星下,冷冽的風從中心林的四處灌入,原本輝煌熱鬧的這座歷史重鎮如今猶如墜星后的狼藉之姿,碎石瓦礫間埋葬了過去千百年來構築的一切榮譽,卻愈發接近黑暗天幕上散碎的阿古都之景,像是地上的倒影。
中心林城中,死寂一般失去了多餘的人為光亮,只有寥寥可數的數盞彷彿是最後的堅持,處處都透露出死亡后的枯萎與凋零的凝滯味道。
「真冷啊~」
一陣輕緩的嘆息聲響起,竟讓一旁正在洗滌東西的老人家忍不住扶著腰起身張望,只見一名行者停在緹音湖的遠處駐足凝望,白色霧氣一陣陣吐納變得清晰,這裡的冷似乎能夠被肉眼所見。
「你……你從外面來的?」
聽見尼熱(上了年紀的女性)的招呼,他側身頷首行禮:「嗯,鄙人曾聽聞中心林的繁華與熱鬧,所以前來想要一睹其容姿,只是沒想到會是這番光景。」
「沒什麼,不過是,回到原點罷了。」尼熱淺然一笑,慈祥的面容上看不出一絲晦暗之色,用著輕緩簡單的話語彷彿將一切都以平常心對待,她對行者招招手,「行者如果不趕路,不著急的話,在如此冷的日子裡,還是歇歇腳,喝一碗熱湯先暖暖身子吧。」
熱湯入口順著咽喉流淌入胃,很快便讓整個似被凍僵的身子恢復了活力,行者伸手揭下帽子,露出一張清秀成熟的面容,延齡看著尼熱在屋子裡忙碌卻日常的身影目光似乎也被感染,停頓了下來。
「其他人都走了,尼熱,您一個人還留在這兒?」
「人們總是來來往往,走走停停,老身我在這兒出生,已經快六十年了,這裡是老身的故鄉,故土難離啊。」
「就算已經什麼都沒留下,您依然如故嗎?」
老人家笑了,旦見她端著小食走來放在延齡的桌上,目光悠遠卻始終只有懷念之色滿溢地望著緹音湖的方向:「你們行旅之人所求就是所見,但於老身而言,所見便是所求,他人或許認為所求之物沒了這裡就一無是處,但這裡的所有所存只有有心人才得以見到,一切,皆是迥異的慾望罷了。」
延齡喝了一口熱湯,嘗了嘗小食:「很可口的味道。」
「是么,合你口味就好」老人家說著轉身走入屋子裡。
「誠如您所言,在這片土壤中,似乎生命並未就此終結」延齡攪動手中的熱湯,水面倒映出的影子逐漸從扭曲又恢復平靜,「生命不管如何折騰,活下去的本能慾望支配著我們所有人,真是讓人不得不佩服。」
老人家有些不太明白地看向他。
「新生,永遠都伴隨著鮮血,這便是生命的代價,為了不辜負這沐浴鮮血而得來的生命以及在生命成為完全體前的等待和競爭,哪怕明知要走一條艱難且痛苦的路,也在所不惜,這才是最教人難以抗拒的生命魅力。」
延齡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皮革放在桌上,這才起身離開:「多謝尼熱的熱湯,真的非常暖身。」
「沒什麼,行者,要上路了嗎?」
「嗯,聽了尼熱的話,在下突然在想,或許,改變一些原本的計劃再逗留片刻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老人家為他指明了道路目送他離開,當她拿起小皮革袋的時候覺得很重這才小心地打開,袋子里裝著一顆很重並且品質極佳的莫比石(貨幣),同時還裝著不少的黑色土壤,老人家不解地仔細查看土壤,發現土壤中有著許多沒見過的小小結晶石,她靠近了嗅了嗅,不覺一愣:「這,這是黑晶土?難道說……」,追出門的老人家卻已經不見延齡的蹤影,為了確認,她看了看身邊的泥土,連忙抓了一把。
「這、這果然是……」原本因為之前的一場黑雨中心林所有的一切都被這黑色覆蓋,可是沒想到,竟將土壤改變成為了最為肥沃的黑晶土,而此地之人之所以不耕種的重要原因就是此地貧瘠只能靠緹音湖而活,老人家喜不自勝,顫抖著不知該如何是好,「感謝上蒼的眷顧,您果然,並未拋棄我等!」
胭蕪岸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靜養中的起莫不覺側身朝向門口的方向。
砰——
霜敷一把推門,或許是沒控制好自己的力道,直接將門整個推倒,好在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小心放下后急匆匆來到起莫跟前,呼吸急促但始終不語,直到他用力呼吸調整好自己的狀態才再次開口:「司節大人,當主,當主他……他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