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錢老頭兒
血與火交加的一夜發生在雲城周遭村落鄉戶間。
而雲城一城皆寂,柳無咎印刻在玉佩里的一記玄指終究沒能抵過有兩顆妖丹相助的二蛟將。不過也就不到一刻鐘,消散而去。
二蛟將吐了一口血,蛇三蛇四歪歪斜斜收回了暗淡的妖丹,結界與玄指的雙重傷害下,這兩條海蛇妖沒個百十年怕是元氣難復。
城內熔煉通脈丹正是在緊要關頭,二蛟將坐在雲城城頭,摸出一罐子酒來大口灌下。咂摸了一下滋味,搖了搖頭,扔開了酒罐。那酒罐摔在城下,稀碎,一攤渾酒在夜色下泛著冷冽的光。
看著夜色將近,二蛟將有些焦躁,逃脫了四人,不知後面會否有變故。通脈丹是此次北海妖族上岸的最重要目的,也是他蛻化晉陞之階。
城內的黑帆吸盡命魂,用眾多命魂之力燃作火焰,幽幽地炙烤上方血肉明珠與一眾材料,周邊六人絲毫不得停歇地掐著法決用妖力維持熔煉,足足有了一個多時辰后。那顆血肉明珠碎裂,濃厚的血肉之力在火焰下與一眾材料相融,匯成一個液體球來,雲城周邊的天地元氣迅速地匯聚,然後被這個液體球吸收,天邊雲霧漸起。
那液體球在持續的炙烤之下,開始放光,紅的透亮,蒸騰出濃厚的霧來,二蛟將心中略定,通脈丹即將煉成。
此時雲城之外只有一里的夜色中,仰面躺著一個猥瑣的老頭,正是那日跟在陽哥兒身後的那位。在夜色里,破舊的道袍彷彿與夜色一體,而老頭就這麼躺著,手裡的白幡不見,一眾北海妖族沒發覺,連二蛟將也是忽略了他。
城裡一聲轟響,通脈丹出。足有八顆深紅滴溜圓的通脈丹懸浮在半空。
周邊六位海妖儘是脫力,二蛟將反而是背朝城外,死死盯著那八顆通脈丹不動。反到是蛇秀走上前來,準備收取這八顆通脈丹。
變化陡生,一個猥瑣佝僂的身影借著一陣微風用著肉眼幾乎難以捕捉的速度沖將進來,二蛟將一聲大喝:「好膽!」驚懼之下雙目圓睜,一棍朝著這個身影掃去!
而包括蛇秀在內的北海其餘眾妖根本來不及反應。那身影此時相距通脈丹不足三丈!二蛟將棍將及身,身影絲毫未變地直衝通脈丹所在!
二蛟將的棍子就這麼結結實實落在身影上,身影一身悶哼,竟是不閃不避下用身體硬接下北海鰻王座下修為排二的妖將全力一棍!那身影借著二蛟將一棍之力速度又快一倍。
身影里伸出一隻手,那手瘦得全是骨形,指甲像是啃過,凹凸得難看。一把抄住三顆通脈丹。
二蛟將根本不敢化出蛟龍本身,唯恐巨大的身軀對通脈丹有所損害。丹藥無論是何種類或是等階,都也只是丹藥而已,極是脆弱。
蛇秀此時也是反應過來,先前取了大鬍子修鍊士性命的那跟細針朝著身影疾刺!
毫無意外地,針先中了身影,而二蛟將的第二棍也緊跟著擊中了,二蛟將的棍子竟是絲毫沒有觸及血肉的阻攔感覺,就這麼一棍子掃了前去。
那身影只剩一件破舊道袍而已,此人竟在眾目睽睽之下帶著三顆通脈丹消失不見。
二蛟將氣急敗壞,「是誰!誰敢取我北海海族的東西!」
蛇秀此時已經剛收回細針法寶,內心也是怒極,在臉上沒有絲毫顯露,聲音一如既往的鎮定陰柔,「此人遁法精妙,柳州根本沒有此類傳承,大多是其他大洲的修鍊士。二蛟將大人,可曾試探出此人修為?」
二蛟將一臉的尷尬,搖了搖頭。
蛇秀嘆了一口氣,沒想到在二蛟將全力施為之下竟也沒能摸清楚此人的修為。此次成丹八顆而已,已然距離目標雙數有差,現又被偷去三顆,現只剩下五顆通脈丹而已。他們的收穫,大大的減弱了。普通海族的折損倒是小事,此次還幾乎折了蛇三蛇四這兩員心腹,無論是對蛇秀還是二蛟將而言,似乎有些虧。
別無他法,蛇秀將剩下的五顆通脈丹收取在一個木盒之內,跟著六名海妖帶走了城外癱軟不動的蛇三蛇四。只留下二蛟將,二蛟將惱怒之下一棍把半條街夷為平地!
二蛟將稍稍發泄了心裡的惱怒,也是化了本體,破空而去。天將破曉,他要去收回上岸的北海海族,這筆交易本就只有一夜之間。也許人族會背信棄義,但是海族特別是北海海族,可是把承諾看的無比重的。
當晨曦在東方露出第一縷光,柳州岸上沒有了海族絲毫身影。只留下遍地破碎的海岸村落,還有一個血肉命魂死絕的雲城。
陽哥兒在太陽剛照到屋頂時醒了過來,發現屋內一片狼藉,也是毫無波動。照常洗漱出門,準備曬太陽。一出屋門,一陣濃郁的血腥氣讓陽哥兒愣在了原地。
腦海中只出現過一次的聲音再次響起,依然是《明光經》。
就在陽哥兒愣在原地的同時,那個佝僂又猥瑣的老者從村外走來,白幡握在左手被當做拐棍,走的慢,似乎很吃力。
老頭兒直走向陽哥兒,走到陽哥兒身前,拉著他的衣襟回了屋子。剛一回屋,老頭兒掏出一個盤子往地上一扔,此時從外面看,屋子竟是空空蕩蕩。
老頭兒稀奇地看了陽哥兒許久。他發現這個孩子還沒多久,他自修道以來,從未見過如此奇特之人。正常人命魂或強或弱,散發本身的命魂波動,而陽哥兒絲毫沒有。沒有命魂的只能是死人,偏偏陽哥兒是個活人,除了有些獃滯,並無其他不同。
老頭兒的來歷有些稀奇,他來自金洲一個古老的宗門,喚作離天宗,相傳上古時代離天宗也是個龐然大物,曾經作為道門領袖足有兩百年。後來不知為何宗門一天天衰弱,沒有多久,幾乎斷絕了傳承。老頭兒姓錢,本身是個相士,獨身一人靠著坑蒙拐騙混了大半輩子,將近六十歲在金洲一處山間破屋不知怎得觸動了被離天宗封存的傳承。
年月已然是很久的離天宗傳承,錢老頭兒並看不太懂。上古的修鍊士法門和如今的修鍊法門相差實在太大,玄奧晦澀地連普通修鍊士看到也是一頭霧水,何況是本身毫無修鍊認知的紅塵老騙子。
錢老頭兒在傳承里幾乎看不太懂,他歸結於自身天資不夠。但是離天宗曾經如何的輝煌,傳承龐大的包羅萬象,其中有一塊便是遁術,遁術裡頭又有一門喚作大五行遁法,乃是借天地元氣在世間萬物里遁形,修鍊到高深之處基本無人可以發覺,除非被領先一個大境界乃至以上抑或有專門破遁法的針對高端法門,才可發覺。即便是被發覺了,要把正在打五星遁法中的修鍊者打出遁法,更是難上之難。
老者除了遁法也就略略通曉了一些粗淺元氣修鍊法以及幾個小手段,眼見修為無法提升,便打上了歪念頭。傳承之中涉及一門偏門祭煉術法,可以將修鍊天賦不佳的命魂通過祭煉被抽取出來然後灌如一個新的身體,然後借新的身體重塑命魂,將原本修鍊天賦重新塑造,新身軀的純凈度越高,那塑造過後的天賦就越強。
老者在金洲尋找了近兩年,發現金洲修鍊士雖然在九州不算絕強,但也排在中游,而一般身體純凈度高的人,修鍊天賦本身不可能差。天賦稍好的苗子都被各宗門收羅一空,何況是他所需要的超高天賦之人,更是被各大宗門當做寶貝。他在金洲根本見不到任何機會,於是他靠著遁術混入渡洋船,來到修鍊士最為弱小的柳州,準備碰碰運氣。
修鍊士修為越高,活的越久,普通鍊氣壽命和平常人無異,築基開始壽命便大大增強,留星境便能活八百壽數。錢老頭兒接觸修鍊時已然年近六十,蹉跎修鍊與尋找又是幾年,他壽數所剩不多。
到達柳州沒多久他就發現了陽哥兒,遠遠望及便發現陽哥兒渾身通凈,只不過很難發現,古怪的便是他的命魂,但是他基本已經沒有選擇。他早早地發現了海族異動,前日在蛇秀與魏夢休密談之時更被他所聽見,所以他提前在陽哥兒身上用了一道藏匿生靈氣息的符咒,在海族上岸劫難中保住陽哥兒,又趁機奪了雲城所出的八顆通脈丹其中之三。準備在陽哥兒身上施展祭煉之法,奪了陽哥兒的身體去,那三顆通脈丹更是能在重塑命魂天賦時增加命魂之力,把最有可能出現偏差的環節補上!
錢老頭兒按下心裡的驚訝與疑惑,一指點昏了陽哥兒,把陽哥兒大字般擺開在地上,而他也與陽哥兒頭頂頭地躺下,略微平靜了下,便咬牙準備直接施術!
錢老頭祭煉之術剛施展,他的命魂邊從命魂宮中跳出,化作一顆魂珠,由老頭兒的頭頂衝到陽哥兒的頭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