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鏢師與書生
蹄嗒，蹄嗒......
廟外，馬蹄聲快速接近。
「吁——！」
到了山神廟前，剛才洪亮的聲音喝止了馬的前進。
「吱呀」一聲重響！
山神廟的廟門被一推而開，由於用力過猛，導致廟門被推開後來回扇動不止。
封樾在角落裡看此情形，自然明白，這是故意為之。
一般山神廟主要是給來往山裡人或是商販等避雨留宿所用，廟門的設置更多用來遮風擋雨，而不是閉戶防盜，所以廟門並未上鎖，而且一般都比較鬆散，基本一推就開。
來人如此用力，一方面是試探廟內是否有其他動靜，另一方面一定程度上也是給自己壯膽。
很快，見廟內無動靜，從廟外走進一身材高大穿著斗笠的身影。
嘩啦一下，火折點燃，照亮一張滿是絡腮鬍子的中年男子的臉。
男子拿著火折來回在廟內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麼問題后，便又出了廟門。
「廟裡沒人，都快點。」廟門前，男子的聲音響起，對尚未抵達的其他人喊道。
沒多一會，各種馬蹄聲、車軲轆聲在廟門口響起。
接著陸陸續續有幾人進了廟內，透過高大絡腮鬍子男子手裡的火折，可以看到數量有七人。
封樾躲在角落裡，由於位置隱蔽，眾人並沒有發現。
「這鬼天氣，」其中一身材矮小但看起來頗為壯實的男子抱怨道，「這麼多天沒下雨了，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路過這麼個偏僻的地方下起來，真是晦氣。」
其餘眾人紛紛點頭迎合，顯然也是對眼前的這場大雨很是不滿。
「好了，」高大絡腮鬍子男子似覺得眾人的抱怨差不多了，開口說道，「都別抱怨了。」
「夏老三，你出去催催，抓緊讓其他人把東西搬進來。」高大絡腮鬍男子似乎是這裡面的頭目，指著剛才當先抱怨的矮壯男子吩咐道。
被喚作夏老三的矮壯男子面對高大男子很是敬畏，得到命令后不再言語，立馬點點頭，出了廟門。
其他人見高大男子發話了，便不再抱怨，快速脫掉身上的斗笠。
封樾躲在暗處，此時見剩餘幾人脫掉斗笠，不由心中一動，這些人看起來不是普通商販或是行人那麼簡單。
只見脫掉斗笠后，幾人都一身勁裝，腰間佩刀，一看便知不是什麼善茬。
「張總鏢頭，」其中一男子把斗笠放下，向高大男子問道，「今晚莫非我們在這裡過夜？」
原來是鏢局出鏢的隊伍，封樾心想，這幾人配著武器，看來就是鏢師了。
張總鏢頭略一沉吟，說道：「看看再說吧，若是雨勢太大，也只能如此了。」
男子臉色微變，略微斟酌一下，說道，「這次從京城南下至滄州，之前已經有所耽誤，再停留一宿，恐怕......」
「我自有分寸，」張總鏢頭的語氣有些不耐，「這個無須擔心。」
「是。」男子一聽張總鏢頭的語氣，不再辯駁，立馬說道。
這時，夏老三進了廟內，手裡拿著兩塊石頭、
他一進來，便將廟門大開，將手裡一塊石頭扔給另一人，叫著另一人人將石頭擋在廟門角。
門外，數個雜役抬著兩個鏢箱慢慢走了進來，上面各貼著碩大的「封」字。最後進來一人，手裡拿著四海鏢局字樣的鏢旗，應該便是趟子手了。
夏老三請示一下張總鏢頭后，指揮抬鏢箱的雜役將鏢箱抬向一個牆根。
其他幾個鏢師也沒閑著，見廟內有乾草，到處搜集，打算生火取暖。唯有張總鏢頭沒有動作，他看著外面的傾盆大雨，臉色深沉，不知想些什麼。
其中一名鏢師朝封樾的方向走來。
「咳。」輕微的咳嗽自黑暗中傳來。
「什麼人！」鏢師想都不想，「刷」得一下抽出佩刀，厲聲喝道。
其餘鏢師一聽，「嘩啦」一下全部拔出佩刀，警惕地望了過來。
張總鏢頭也是猛一回頭，死死盯了過來。
「各位不要誤會，」封樾從黑暗中走出來，懷裡抱著一堆乾草，解釋道，「在下也是路過此地躲雨，方才睡著被驚醒，見諸位到處找乾草，剛巧在下這裡有些，所以想著給各位送些過來。」
說起來，封樾並不想暴露自己，但有鏢師走過來，肯定會被發現，到時只怕對方的反應會更加激烈，說不定直接揮刀便砍了。與其如此，不如自己找個由頭主動暴露。
對方是鏢局的，只要自己沒惹到對方，即使暴露，也不會拿自己怎麼樣。
眾鏢頭看向張總鏢頭，在等他的命令。
張總鏢頭仔細觀察一下封樾，然後朝其中一人揮揮手。
那人心領神會，手握佩刀，側身盯著封樾繞到其後面一番查探，返回后附在張總鏢頭耳邊耳語一番。
張總鏢頭一聽，臉色頓時緩和下來。
「哈哈！」張總鏢頭大笑一聲，雙手抱拳，朗聲道，「小兄弟真是俠義心腸，張某在此感謝了。」
說完，他見眾鏢師佩刀還握在手裡，不由臉色一沉，喝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把刀收起來。」
張總鏢頭一發話，氛圍一下子緩和了下來。
眾鏢師紛紛收齊佩刀，向封樾投來善意的目光。
封樾將乾草往前一遞。
離得最近的鏢師接過封樾手裡的乾草，自然又是一番感謝之語，並邀請封樾過來烤火取暖。
對此封樾自然拒絕掉了，一來自己沒淋雨並不是很冷，二來他還是覺得自己現在的位置更讓人有安全感。
即使現在人多了，之前草叢的異常晃動始終令他無法釋懷。
他返回原先的位置，看到原先坐著的位置被翻得極為凌亂，顯然對方是來回檢查了一遍。
封樾坐下摸一摸身後的窟窿，依然很結實，看來並沒有被發現，不由鬆一口氣。
剛才他唯一擔心的便是這個窟窿，不是擔心對方會因此對自己有什麼不利，而是怕對方見了也想過來搶佔。
失去了窟窿，萬一真遇到什麼意外，到時處境可比現在危險多了。
很快，在距離鏢箱不遠處升起了火堆，鏢師、雜役、趟子手等鏢局的十餘人圍繞火堆坐了下來。
或許是因為太累又或者因為封樾也在，眾人都沒再怎麼說話，偶爾說話也是輕聲嘀咕，避免被他人聽見。
廟外，雨越下越大。
廟內說話聲變得越來越小，直至消失，只有透亮的火光在燃燒。
啪......啪......
陣陣腳步聲從廟外傳來。
封樾自始至終都沒怎麼睡覺，聽到聲音立馬凝神屏息。
火堆旁的眾人本來有些腦袋都耷拉下來，聽到聲音全部支棱了起來，豎起耳朵傾聽，有些鏢師已將手按到了佩刀刀柄上面。
吱呀一聲，廟門緩緩打開。
眾人一下起身，警惕地看向廟門。
伴隨廟門的打開，只見一身穿儒衫的青年書生走了進來，背後背著略大過背部的書箱，由於沒穿斗笠，渾身上下被淋得濕漉漉的。
書生進門一見如此多的人看著自己，不由嚇了一跳，忙拱手道：「小生方彥君，欲前往臨州城參加考試，路過此地，打擾各位英雄了，還望恕罪恕罪。」
眾人一看，頓時放鬆下來。
夏老三被青年書生方彥君的樣子逗樂了，調侃道：「果然不虧是讀書人，禮數就是周全。」
眾人一聽，皆轟然大笑。
方彥君尷尬地賠笑一聲，道：「那小生打擾了。」說著走進來，便要朝里走去。
「我說方大才子，」夏老三笑道，「你都淋這麼濕了，不過來烤烤火嗎？」
方彥君似是不願和這些鏢局之人一起，忙道：「小生有火，謝過各位英雄了。」
說著他來到距離封樾不遠的地方，放下書箱，從裡面拿出火折，從周邊堆起一些乾草點著，再往乾草里滴了些油脂之類的東西，這樣便能多燒些時候了。
估計是覺得堆起的火勢太弱，方彥君起身便要往封樾所在的方向走，邊走邊仔細看是否還有多餘乾草。
「咳！」封樾見對方沒看見自己，再度輕咳一聲。
方彥君冷不丁被嚇一大跳，不由後退幾步。
「碰」一聲。
小腿碰到書箱，一下子跌倒在地。
眾人轉頭一看，頓時明白過來，再度哈哈大笑。
方彥君這才意會到有人在裡面，起身忙道：「打擾！打擾！」
封樾起身走上前，遞一些乾草過去道：「這些在下用不著，方兄拿去用吧。」
方彥君接過乾草，看封樾和自己年紀相差無幾，忙道：「那多謝兄台了。」
「對了，」將乾草交給方彥君，封樾輕聲又道，「在下連續行走多日，實在有些累了，所以希望方兄待會方便的話，引火時.....」
方彥君自然明白封樾的意思，接過乾草，說道：「兄台放心，自然不會照到兄台這邊。」
封樾滿意地點點頭，返回坐下。
進廟時，他多拿了些乾草，在堵住窟窿及送給鏢局眾人一部分后，還有些剩餘，自己又不打算生火，倒不如就此做個順水人情，並藉此避免被火光照到。
如此若發生意外，自己被注意到的概率應該是最低的。
轟隆一聲！
這次不是悶雷，而是一記響雷響徹天空。
響雷過後，山神廟外又傳來一陣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