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慘叫
馬蹄聲。
封樾心裡微微一動，和鏢局的不同，此次馬蹄聲極為急促，而且聽起來不是一匹的樣子，而是數匹馬同時急促朝山神廟方向駛來。
他看向鏢局眾人，只見眾人眼神里滿是戒備，張總鏢頭看起來更是極為凝重。
這個時間段，又是數匹馬急促前行，很容易第一時間和山賊土匪聯繫在一起。
又看看方彥君，只見他倒不是很在意，一直忙於烤火，似乎眼前的溫暖更加重要一些。
如此反應，封樾暗暗想道，要麼真是迂腐書生，要麼是有詐。
不大一會，馬蹄聲來到了山神廟門前。
「吱呀」一聲廟門被推開，跟著湧進四名身穿斗笠的身影，每人手裡各拿一柄寶劍。
鏢局眾人豁然起立，警惕地盯著身穿斗笠的四人。
一時間之間，氣氛有些微妙。
僵持幾下，張總鏢頭伸手朝鏢師們虛按，然後抱拳向進來四人道：「在下張上坤，來自京師四海鏢局，不知諸位好漢是哪個道上。」
「張總鏢頭太客氣了，」四人中一人開口說道，邊說邊脫去身上斗笠，其餘三人跟著脫去斗笠。
封樾在暗處默默觀察，脫去斗笠，只見四人皆為三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身穿華麗袍服，胸前綉著不知名的奇珍仙獸。
張總鏢頭見狀，不由臉色一變，忙問道：「諸位莫非是來自臨州府衙？」
由於身在京城，又是走南闖北，張總鏢頭立馬認出了袍服的來歷，那是只有各州知州府衙侍衛才能配穿的官服。
現在在臨州地界，自然對方是來自臨州府衙了。
「張總鏢頭好見識。」一名約四十歲左右的瘦削男子朗聲笑道，聽聲音正是剛才說話之人。
「我們四人奉知州大人之命前去下面縣裡有要事辦理，」瘦削男子接著說道，「不曾想路遇大雨，只能來此躲避一會了，不知打擾到各位沒有。」
「哈哈，哪裡哪裡！」張總鏢頭爽朗一笑，「諸位大人快請這邊坐。」說著自己親自走過去拉著瘦削男子往火堆旁邊靠。
封樾在暗處看得分明，隱隱有銀兩被張總鏢頭塞到了瘦削男子的手裡。
瘦削男子心領神會，露出滿意的笑容，順勢跟著張總鏢頭一起朝火堆走去。
其他三人在張總鏢頭的示意下，各有鏢師引領入坐。
看來，這鏢局走到哪裡，都不能忘記打點，封樾忍不住暗嘆一聲。
本來鏢師加上雜役等人剛好將火堆圍成一圈，既然有貴客過來，雜役自然要讓位，全部被夏老三趕到了鏢箱附近的牆根。
鏢師和四名官差重新組成了一個火圈。
剛一落坐，張總鏢頭看似不經意地說道：「敢問大人，張大人近日可還安好。」
瘦削男子臉上一聽，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忙問道：「張總鏢頭指的是......」
張總鏢頭將瘦削男子的反應看在眼裡，似是早已在預料之中，微微一笑，繼續道：「自然是貴州知州大人。」
瘦削男子臉色大變，其他三人也是臉色為之一變。
「張總鏢頭，認識我家張大人......」瘦削男子謹慎問道。
「在下和張大人有幸分屬同鄉，張大人在京任職時還經常小聚一下，只是後來調任臨州，便少有來往。」張總鏢頭搖頭感慨一番，接著又道，「今日得幸遇張大人同僚，他日定當前往臨州城拜訪。」
瘦削男子一聽，驚得便要抬手，但立馬被張總鏢頭按住。
「當然，」張總鏢頭哈哈一笑，繼續道，「拜訪也是各論各的，互不影響，今日遇諸位大人，他日定當專門拜訪。」
聽聞張總鏢頭此言，瘦削男子面色才有所緩和，抬起的手也放了下來。
眾鏢師對張總鏢頭投去欽佩的目光，這一抬一壓，拿捏得可謂恰到好處。如此對方既承了鏢局的情，又不敢再繼續獅子大開口。
張總鏢頭自覺目的達到，轉移話題道：「聽說貴州數縣發生極為詭異之事，不少屍體化作殭屍破墳而出到處傷人。」
瘦削男子嘆口氣，道：「的確如此，這附近但凡走個山路都要提心弔膽，諸位在這附近行走可要萬分當心。」
「這是自然。」張總鏢頭點點頭道。
接下來，眾人之間開始進入相互吹捧環節。
鏢局準備極為充分，拿出豐富的酒食招待四名官差，眾人邊吃喝邊聊天，時不時放聲大笑，一些不堪入耳的葷段子頻頻傳來，引得方彥君連連搖頭。
「張總鏢頭，可否聽到外面有聲音？」突然，瘦削男子向張總鏢頭問道。
眾人正聊得火熱，聽瘦削男子一說，皆停止說話，一時間廟內鴉雀無聲。
封樾聽聞又有人來，眉頭一皺，不由抬起頭，看向廟門方向。
今晚接二連三來人，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情發生。雖說官道上遇到殭屍的可能性小，但各色人等一雜，有時不見得比遇到殭屍要好。
只聽外面稀里嘩啦的大雨之外，隱隱混雜著些馬蹄聲和車軲轆聲，不仔細聽很難聽得出來。
「大人好耳力！」張總鏢頭聽到確有動靜，不由翹起大拇指，由衷欽佩道。剛才都在聊天，聲音嘈雜，如此還能注意到外面微弱的聲音，這份本領實屬不凡。
瘦削男子忙客氣一番。
現在廟內人多勢眾，倒是不再害怕有什麼人會有不軌的企圖，所以氛圍並沒有像之前那般緊張。
過了一會，車馬聲來到山神廟門前。
「小姐，慢點。」廟門外，傳來一老婦的聲音。
是女的！
眾人相互望一眼，都是極為意外。
廟門「吱呀」一聲打開。
一身著披風的老婦，扶著同樣身著披風並帶著紗笠的女子走了進來。隨著女子走動，披風下一身方便女子外出的緊身衣勾勒出誘人的苗條身段。
兩人沒想到廟內如此多人，不由嚇一跳，四處觀望一番，明顯覺得鏢師、官差一夥看著不好惹，見方彥君獨自一人烤火，便徑自朝其走去。
頭戴紗笠女子走到方彥君跟前，問道：「這位公子，可否借個火。」聲音婉轉動聽，引得眾人想入非非，極為期待地看向紗笠女子，希望她摘下紗笠，一睹芳容。
方彥君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忙道：「當然可以，兩位隨意。」
「打擾了。」
紗笠女子在火堆前坐下，可能是覺得不大好意思，距離火堆要遠一些。
「可以靠近些的，不礙事，」方彥君見狀說道，再一想似乎如此說不大合適，忙又道，「兩位隨意就好，小生沒別的意思。」
尷尬的神情引得眾人大笑。
「方大才子，艷福不淺呀。」夏老三大聲笑道，引得眾人又是大笑。
方彥君忙擺擺手道：「不是！不是！諸位誤會了。」
眾人再度大笑。
這時，女子拿下紗笠，露出一張美艷的俏臉，約莫二十齣頭，美麗的面龐下透出一股成熟的韻味，可能是因為被凍得不輕，臉色有些發白。
眾人一驚，暗嘆好一個美人，不由暗罵方彥君艷福不淺。
廟門再度打開，兩名隨從打扮的男子走了進來，看情形應該是女子的車夫，只見兩人手裡各抱著兩匹上好的布料，胳膊上各綁著一塊布，一個左臂一個右臂，似乎是同樣材質的布料，上面寫著「江氏布行」字樣。
瘦削男子看到江氏布行字樣，高聲問道：「諸位莫非是來自江氏布行？」
摘下紗笠的美艷女子知道在問自己，朱唇輕啟道：「正是。」
「江氏布行的江雲錦，不知小姐是否認識。」瘦削男子問道。
「正是小女子。」美艷女子欠身施一禮道。
張總鏢頭好奇道：「大人知道此女子？」
瘦削男子笑道：「在下也是只聞其名，江氏布行在永安縣是出了名的大布行，而其當家的江雲錦不僅布行經營得當，而且美名冠絕永安縣，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大人好見識。」張總鏢頭若有所思地看一眼瘦削男子，回道。
隨從來到方彥君火堆旁把布料放下，見自家小姐遠離火堆，便也找個略遠的位置坐下。
或許是因為有美人在側，接下來鏢局火堆不再如之前那般肆無忌憚，聲音低了許多。
封樾看看江雲錦，只見其美艷而又蒼白的臉上一片愁容，似是有什麼心事一般。
「吳媽，」過了一會，江雲錦開口道，「你說劉道長會不會有事？」
「放心吧，小姐，」老婦說道，「劉道長法力高強，定然不會有事。當時情形危急，若我們還在那裡，劉道長還要保護我們，只怕那才會危及到劉道長的安全。」
老婦的一番話並未讓江雲錦釋懷。
她嘆口氣，道：「早知如此，我們便向長生觀再多請求些道長前來了，又或是不要那麼著急趕路，州里官家要的布匹大不了晚點送，這樣不走近路，興許也不會碰到那些怪物。」
說著似是想起什麼可怕的事情，江雲錦的臉色一下變得更加蒼白，不由自主往披風裡縮了縮。
老婦聽了此話也是臉色一變，卻不知再說些什麼。
長生觀？
封樾聞之一動，聽剛才的意思，對方好像是要往臨州城官府送布匹，著急趕路才抄近路，結果遇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怪物，而護送他們的劉姓道長來自長生觀，在遭遇襲擊時讓江雲錦幾人先走，自己負責墊后。
莫非是遇到殭屍了，封樾心想。
外面雨勢越來越大，半個時辰達到頂點后，開始變小。
廟內眾人再聊一會後都沒了精神，不少人逐漸睡去。
到了下半夜，下了大半天的雨停了下來。
烏雲散去，月光照進廟內。
有名侍衛站立起來，見雨停月光顯現，低頭詢問一番，便捂著肚子跑出廟外，看來是要如廁。
封樾自始至終沒有睡意，見此情形，不由想起之前看到的異常草叢晃動。
廟的左側傳來一陣咒罵聲，大概是踩到了不該踩的東西，現在剛下完雨，可想而知。
侍衛罵完便沒了動靜，估計找到了合適的地方。
難道真是自己多想了，封樾不由想道。
「啊......!」
突然，一聲極為凄厲的叫聲從山神廟的左側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