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不是誰的影子
冰腳尖輕點,飛向白霧中的那抹黑色的影子,最後抵達才發現,這其實是懸崖的陰影。
「真的,一模一樣……」冰在崖邊坐下,眼前的場景與記憶中的場景完全重合,只是……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整合零零散散的記憶碎片,唯一比較相似的是曾經的家,冰凌星最高峰的那個斷崖,但那裡沒有霧氣,至於身後的環境是否一樣,就不得而知了。
身後被一團禁制的黑霧籠罩,什麼都看不清。
記憶中的斷崖,月亮以及出現在月前的身影——血幽,只是剛才出現在月前的人,是露雅女王。
霧氣與曼珠沙華是記憶中所不存在的。
「真是撲朔迷離……露雅女王殿下,我真的,越來越不懂您的意思了,雖然,您說的是對的,但人們以為的真相併不是事實,那事實是什麼呢。」冰忽然明白了什麼,震驚了幾秒,恐懼感遍布全身,但瞬間又被恥辱感取代,對著月亮發出怒吼:「我才不是露雅二世!更不是血幽二世!我理解你,我知道你很失望,但你真的就是一個確確實實的膽小鬼!!!」
「對不起……」一道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格外清晰且刺耳。
「我不接受!」冰稍頓一下:「你應該跟你自己道歉,露雅女王,你唯一對不起的只有你自己。」
對方沒有回應。
冰站起身來:「我們兩個確實很像,可我跟你不一樣,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的葉子。我是女兒,是朋友,是公主,是族長,是孫女,是侄女,是學生,是董事長,設計師等等,有著各種身份,承擔著各種責任,但那都是我。」
「你當然跟我不一樣,所以我才知道你可以。」露雅女王的聲音再次傳來。
「勇敢一點,女王殿下,你很耀眼,不必活在陰影之下。」冰說完就消失了,在夜的卧室中醒過來。
「你醒了?」夜放下手中的書。
「……嗯……」冰緩了緩才看清眼前的景色,有些茫然:「我不應該在制衣房嗎,怎麼會在這兒?」
夜眉頭微皺:「你什麼都不記得了?」隨即無奈搖頭:「也對,你昏迷了,所以也不可能記得紫輝把你帶回來。」
「是哦,又是這樣。」冰低喃著坐起身來。
「那你總該記得自己夢到了什麼吧,你那咬牙切齒的樣子真是讓人好奇。」夜看著冰的眼神中帶了些探究。
「記得又怎樣!?」冰瞟到夜放在床頭柜上的書,瞬間壓不住火。
「火氣這麼大,看來是個不得了的夢。」夜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翻身躍下床,搶回那本書緊緊護在懷裡:「誰允許你看的,這是露雅女王的《王的日記》,現在它屬於我,你經過我同意了嗎?!」
夜撓了撓後腦勺:「它是《王的日記》嗎?我說怎麼那麼奇怪,我只是隨手拿過來看而已,還以為是你平日消遣的書。」
「真討厭。」冰靜靜的看著《王的日記》,良久才道:「隨便一個人都可以翻閱……露雅女王不在,所以你就是本普通的破書吧。」隨手丟進垃圾桶。
「誒?!」夜沒想到冰居然會把書丟進垃圾桶。
就這麼丟了?守護者之首的聲音在冰耳邊響起。
冰對於這個不負責任的守護者之首也是怨氣衝天:怎樣。反正你想告訴我的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還有就是你真正的身份是星首,叫你守護者之首是因為你是守護者的首腦。
星首靜了一下,繼續道:那你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那麼稱呼我,而不直接叫我星首嗎?
冰看向窗外:還能是因為什麼,不就是恐懼。但我完全沒有搞明白你又不是對手,究竟有什麼可怕的。
星首:嗯,那麼……你不怕我嗎?
冰輕笑:黑白相接,絕無絕對。你希望我怎樣回答?
星首無奈:你這孩子……
冰忽然反問她:那麼,星首大人,你怕我嗎?
星首反擊:你又希望我怎樣回答呢?
冰:那我換個問法,你害怕我變成敵人嗎?
星首似乎思考了一下:你會成為敵人嗎?
夜不知道冰對著窗外在想什麼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看了看垃圾桶里的《王的日記》,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撿起來……
他之所以可以打開這本《王的日記》,是因為他被錯認成了冰。
冰:你覺得呢?
星首輕笑:隨你的便,你的確有成為對手的資格。
冰不自覺的勾起嘴角:你這傢伙。
有誰要倒霉了?夜這樣想著,對門外道:「紫輝,來杯果汁給阿冰降降火,加糖。」
冰回頭看夜,然後急促出聲叫住紫輝:「等一下!」
「怎麼了,帝下?」紫輝無意識的抖了一下。
「不加糖,拜託了。」冰請求出聲。
「……」紫輝被嚇得瞬間失去了行動力,事出反常必有妖啊喂……
「咳!加糖,快,紫輝。」夜不給冰選擇的機會。
「知道了。」紫輝立刻閃了。
看了夜幾秒,冰嘆息:「知道了,知道了啦。」
「你還好吧?」夜輕聲試探。
「算了。」冰沒有理會夜,彎身將《王的日記》撿起,拍了拍收進鑽石空間戒:「還是把你還給你主人比較好吧,還給那個膽小鬼。」
「那個……你還好吧?」夜又問了一遍。
冰這才重新看向夜:「你有看出我哪裡不好嗎?」
「因為你很反常啊。」夜實在是很擔心。
「聽話一點不好嗎?」冰語氣淡淡的,表情卻很陰鬱。
「這樣就不像你了。」
「哦,是嗎。」
「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啊,沒有哪裡不舒服。」
「你餓了嗎?」冰這個樣子,夜有些害怕。
「別猜了,真的什麼事都沒有,非要說有什麼的話,我只是累了而已。」
「我想也是。」夜鬆了口氣。
門被靈力推開,紫輝隨後端著果汁進來了:「果汁來了。」
「嗯。」冰上前隨手拿過一杯喝了,食不知味。
「是不是太甜了?」紫輝感覺冰的表情怪怪的。
「剛剛好吧。」冰把杯子放回托盤。
「紫輝。」夜示意紫輝離開。
紫輝把托盤放上書桌就出去把門關好去花園了。
「過來。」夜對著冰輕輕招手。
「幹嘛?」冰乖乖走到夜的旁邊彎下腰來。
夜靜靜看著她,露出微笑。
「怎麼了啊?」冰皺起眉頭。
夜抬頭揉了揉冰的發頂:「累了就休息,別太勉強自己。」
「……勉強嗎……」冰的眸子沉了沉,稍加思索道:「我並沒有在勉強。」
「是嗎?」夜挑起一邊的眉。
「沒有在勉強。」冰再次回答。
「拿你沒辦法。」夜無奈搖頭。
「還有事嗎?」冰在地毯上坐下。
「有事啊,瓷娃娃。」夜勾起嘴角,那是苦澀的笑容。
「瓷娃娃?」冰眉頭微皺。
「對啊,就是瓷娃娃,破碎的瓷娃娃。」夜的眼神既溫柔又悲傷。
「什麼意思?」對上夜的眼神,冰的心好似被針扎了一下。
「給你的新稱呼,還喜歡嗎?」
「幹嘛這麼叫我……」冰有些委屈。
「沒什麼。」夜望著天花板意有所指的道:「即使再匆忙,也要記得停下來喘口氣。」
「想看星星嗎?」冰抱起睡在地毯和床頭櫃夾角的星鈺,突然這麼問。
在夜愣神的一瞬間,冰看著他的眼睛再次發問:「想追上光嗎?」
夜回神輕笑:「我曾抓住,但現在,光就在我眼前。」也在義無反顧的奔向我,映照出曾經的我,我們彼此不再孤單。
冰望向天空,眼睛立刻被陽光刺痛了,她閉上眼睛,道:「陽光好刺眼,我想像夜晚那樣仰望天空,但終歸只能仰望星空,所以我一直在追尋光,我想要追上光,可以看看白日的雲彩,可直到現在我也只能在黑夜與黎明中前行,在光的影子下行走。」
「有的時候,光線沒有那麼強,所以你也……」話到一半,夜慌忙捂住嘴巴。
「……」冰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阿冰……」夜大概猜到了冰低沉的原因。
「我好像有點時差,現在雖然是靈族的傍晚,但樂普星現在是深夜了,不知道寒和雪有沒有好好休息呢,昕爵那個黏人的小傢伙……」冰說到一半,睡著了。
冰的手自然鬆開,星鈺跑回角落睡覺了。
「有點時差?」夜無奈搖頭:「根本就是天生體弱本就嗜睡,重傷未愈超級加倍。」
輕撫冰的發頂:「你這個樣子,讓我怎麼把你單獨留在這裡……何必去追光呢,若是你停下來喘口氣就會發現,你本身就是光。至少,你照亮了我啊……」
用靈力將冰送進床里側,給她蓋好被子后,自己也沉沉睡去。
雖然此時樂普星的黎國已是深夜,但夏家老宅的書房裡,夏昕爵依然點著燈在翻閱夏老爺子給他的夏荷集團的各種資料。
人老了,是容易常常起夜的,夏老爺子發現書房的門縫裡有光透出來,就知道昕爵還在忙著熟悉公司。
「這孩子……」夏老爺子輕輕嘆息。
書房的門被敲響,夏昕爵抬起頭來:「太爺爺,是您嗎?」
夏老爺子開門進來:「你這孩子真是的,知道現在多晚了嗎?」
「是星星打盹的時候了。」夏昕爵微笑著回答。
「……」夏老爺子笑了笑:「阿冰她也是這樣回答的。」
「我是跟媽媽學的,媽媽總是工作到很晚,我晚上有時候會突然醒來,然後隨便亂逛,看到媽媽的書房裡有光從門縫透出來,我過去打開門,媽媽就微笑著抬頭看我,我跟媽媽說現在已經很晚了,媽媽回答說:『是啊,是星星打盹的時候了。怎麼有顆小星星還沒睡呢?』媽媽每次都說類似的話,我也就學會了。」
夏老爺子聽完有些訝異:「你跟阿冰……有住在一起過嗎?」
「是啊,在媽媽被送出國以後,因為媽媽的房子和我的學校離得近很近,所以那段時間,我跟媽媽他們一起住,不過後來媽媽又去別的國家了。」夏昕爵說的是真的,不過主要還是他們在冰凌島的時光。
「那孩子,不管在哪裡都那麼喜歡忽略時間……哎!你是跟她學會了吧。」夏老爺子雙手拄著拐杖,無奈搖頭。
「我只是……不想讓媽媽失望,想讓媽媽安心。」夏昕爵的眼神散發著柔和的光。
「年輕人別仗著身體好,就總是熬夜,我想阿冰真正關心的不是你的成就,而是你。早點睡吧,乖孩子。」夏老爺子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