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困獸猶鬥
作為這不合常理的巨浪瘋狂轟擊的目標,血劍聖姜鴻,也同樣不是個合乎常理的人。
他不再拘泥於招數,而是平淡地揮出一劍。
一劍引動天地之力,風雲變色。
攻守之勢剎時逆轉,作為另一方極點的江言,瞬間被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之中。
但那種粉身碎骨的感受很快又如幻覺一般消失了。
「咔!」
枯枝點在江言胸口,血帝尊凝視江言數秒,才緩緩地道:「你太心急了。」
江言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繼續比斗招數,而非硬拼劍勢的話,自己還能撐得更久。但若不是最後孤注一擲的一擊,自己又怎麼知道,原來自己蓄積的勢不過一個自不量力的笑話呢?
何況他也等不起。
胸口撕心的疼痛令江言臉色蒼白,他默默地看著血帝尊。兩人在無聲中對望了十個呼吸的時間,血帝尊才以那一貫冷漠的語調道:「你一定以為,剛才那是最後的機會,你不能不急。但我之前說過,上蒼是個惡趣味的傢伙,你以為天要亡你,其實不過被蒙蔽了雙眼。你沒有找到那一線生機,其實是輸給了你自己。」
「放狗屁。」對於這番長篇大論,江言簡短地回應三字。
血帝尊不以為忤,繼續道:「你的玉佩雖然多了一道新裂紋,但看起來它還能撐一會兒,所以我仍然留下你的性命。」
「哦,那真是感謝你的仁慈。」江言不無嘲諷地道。
「你應該慶幸的是,你對奇門之術所知無多,沒能闖進九龍大陣深處,趁現在還在外圍,你還有脫身的機會。」
江言收斂了冷笑,認真聆聽。
血帝尊徐徐道:「一會兒沿著我離開的方向,一直往北去,逢石獅向左,見紅檐向右,只要你的眼睛沒有瞎掉,應該能夠逃出皇宮。」他頓了一下,收回指在江言胸口的枯枝,「從現在開始計數,我仍給你八十一個彈指的時間!」
說罷,他不理江言的反應,轉身邁步,幾瞬就消失在江言視野之外。
江言沒有太多思考的時間,也如狂風一般衝出去。
按照血帝尊所指的方法,他終於掙脫了這座富麗陰森的深宮樊籠,而後沒有一刻停留,徑直往東出了城,越過東郊護城河,衝進河對岸恢弘壯觀的浮屠廟中。
一踏進浮屠凈地,便有一股光明慈悲的力量滌盪而來。江言沒有抵擋,任有這股聖潔之力漫過全身。在這短短一瞬的時間內,他自身的氣息也在迅速轉變,劍客獨有的鋒銳之氣完全收斂起來,然後從內而外地散發出另一種柔和虔誠的氣息,與這座寺廟的莊嚴氣氛和諧地融為一體。
附近的幾名僧兵看到他從牆外衝進來的場面,本要上前詢問,但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祥和氣息之後,便止住腳步,把他當成了前來掛單的高僧大德,合十一禮,讓開了道路。
江言沒管他們,看了一眼遠處巍然聳立的佛主金身之相,便大步朝前走去。
幾名僧兵對望一眼,心想這位高僧好像有點不懂禮貌啊。不過修行有成之人皆有著自己獨特的行事風格,恣意狂態的高僧也不是沒出現過,所以他們也不以為怪。
江言徑直前往大雄寶殿。
即使經歷了前幾日的那一場弒佛大戰,眾香客都清楚地看見了文殊尊者法相被破、金身坍塌的悲慘場面,但此時前來禮佛的善男信女們依舊不減。陣陣僧侶誦經之聲給了他們舒適、安全的感覺,他們沉浸於其中,願意完全放開身心接受佛主的感化……
江言混入眾香客之中,他的氣息越來越淡薄,聽著周圍縹緲的梵音和陣陣木魚敲擊聲,他想起了昔日在神之墓地中所感悟到的雲重的一縷神意。真要論起佛法修行,接觸到雲重傳承的他的境界恐怕比這座廟裡絕大多數僧侶都要高明。雖然他從不認為這是值得誇耀的事情,也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用到這些佛法,但在眼下性命攸關的時刻,那些銘刻在靈台深處的修行烙印的確派上了用場。
他雖不能如魔波旬一般具備穿袈裟亂佛法的能耐,但在危急關頭,借僧衣佛法之殼來挽救自己一條小命,還是有機會的。
大雄寶殿已在眼前。江言一步跨出,便越過降魔法界,踏入偏殿中。
在穿越降魔法界的時候,江言感覺到自己的一縷氣息被拿走了,但那是雲重的氣息,所以沒有引發任何波動。
偏殿無人。
琳琅滿目的都是燭台,蒲團,木魚,經文。
江言徑直走到最上首,登上台階,背對著佛像盤膝坐下,靜靜等待追殺者的來臨。
八十一個彈指的期限早就過去,如果血帝尊按時從聖城出發,這會兒差不多也該到了。
江言閉目休養了一會兒,須臾,他心有所感地睜開眼睛,便看見那條熟悉的身影拾級而上,一步步地朝這邊走來。
「你很準時。」江言起身握住蒲團邊的長劍。
說出這話的時候,他其實已經安心了。
他已確認血帝尊不像自己一般,具備穿越降魔法界的法門,剛才血帝尊進門的動靜連自己都能感知得到,更別說這裡的主事人了。
所以,他如今只有一件事可做:盡量爭取時間,拖到浮屠教中強者到來。
血帝尊盯著他,眼神深幽:「我在聖城失去了對你的感知,就猜想你可能來了這裡。幸好我猜的沒錯,也來的不晚。」
江言道:「不得不讚賞一下你的智慧,可惜他們很快就要到來,你剩下的時間……」
「足夠了。」血帝尊說。
他手腕一轉,掌中枯枝朝江言心口刺來。
這是很平實的一劍。
這一劍不是虛招,也不是花招。
但江言知道,天底下能擋住這樸拙一劍的,加起來不超過雙掌之數。
幸好,在經歷這麼久的追殺后,他已躋身於這個天下劍客夢寐以求的行列之中。
鐵劍迎上枯枝,並沒有與之交擊,而是像幻影一般從中穿過,直抵血帝尊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