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4 脫困回晉陽
白登回宮后,一五一十地向天通帝講述了宋啟愚接受賞賜的經過。天通帝半躺在暖床上,輕咳了幾聲,略帶輕蔑地說道:「不過是幾件酒器,竟稀罕成這樣,瞧他那點出息!」接著,他自言自語道:「既然能用恩賞收買,朕不妨放他回去。」天通帝又咳了兩聲,對白登吩咐道:「明天叫馮體仁擬旨,授予宋啟愚一等伯爵勛位,仍然外放任山西節度使,同時,免去他樞密副使職務,但保留副使銜和提舉白雲觀待遇。」白登陪著笑說:「陛下如此抬舉那隻醉貓,他還不得天天遙望京城,跪拜謝恩啊!」天通帝微微笑了笑說:「你還真沒說錯。據蒲文運派去監視宋府的人報告,那隻醉貓每天都要叩拜朕的聖旨,品讀朕的聖諭。要是天下士子全都如此,哪還會有叛亂的事啊!」說話間,天通帝緩緩地從枕邊的銀匣子里取出了兩丸丹藥。待服下后,他閉上眼睛養了一會神,又說道:「朕聽說,宋啟愚的長子業已成年,現在汾水為官。朕前些時已下旨調他入京,估計近日便能到開封了。」白登挑起大拇指說:「主子既能對其父恩威並施,又能對其子慧心巧運。主子如此洞悉人心,真可謂千古第一睿智帝王啊!」
在宋承宇來到京城的第二天,宋啟愚就接到了回任山西的聖旨。當晚,宋啟愚對兒子做了一番交代,並叫呂世法和許地留下,保障兒子的安全。次日清晨,歸心似箭的宋啟愚到宣德殿避辭了天子、告別了同僚,便帶著毛小等十幾名屬官騎馬往城西投去。
出城十里,突然有位壯漢攔路高呼:「宣道大人且留步。我家大人正在前方恭候,要與大人話別。」宋啟愚勒馬觀瞧,來人卻是王虎,而童道生也正站在不遠處的長亭外,向他揮手致意。宋啟愚笑著跳下戰馬,吩咐部將道旁歇息。他邊向長亭走邊呼喚道:「再造,你這半個多月一直稱病,身體可好些了?」童道生快步迎上前來,先給兄長見了禮,又拉住兄長唏噓道:「再造並無疾病,只是怕皇帝猜忌兄長,才不敢登貴府的門;我又詆毀兄長貪財,指責您失德,其實都是應了毛參軍和歐陽員外郎的囑託,想麻痹眾人,使兄長早日脫困而已。」宋啟愚呵呵笑著說:「兄弟的良苦用心,我焉能不知,怎麼會相怪呢。」兄弟二人挽手進入長亭,坐下飲茶敘話。
大約過了半個多時辰,童道生向亭外叫道:「毛參軍,請到近前來。」毛小不知何事,急忙起身跑進亭中。童道生微笑著對宋啟愚說:「一個多月里,我與兄長一共只見過四五次,且均在朝堂或宴飲時,而咱們卻始終心有靈犀、如同一體,這全賴毛參軍從中運作、來回協調。如今,毛參軍已是鎮守使銜的大將,再叫毛小恐怕不太尊重,故而我想為他取名為毛迪字承循,兄長以為如何?」宋啟愚大笑道:「由你這個文曲星給他取名,是他求都求不來的,哪有不願意的道理呢!」毛小鄭重地跪地,給童道生和宋啟愚磕了三個頭,說道:「毛迪謝童大人賜名。承循能有今天全都是宋大人和童大人用心栽培的結果。今後,毛迪只願為大人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童道生伸雙手把毛迪攙起來,拍著他的肩膀說:「有你們這些忠勇之士在兄長身邊,我沒什麼可擔心的。另外,你前些時跟我說的事情,我完全贊同。今後,咱們就各自用心,為宣道籌謀,以期蕩滌世界,清平宇宙。」毛迪抱拳躬身說:「承循定會小心策劃,時刻不懈。」宋啟愚疑惑地看了看童道生,問道:「你們在說什麼?」童道生呵呵一笑說:「兄長,我的意思是,今後,承宇在京城供職會遇到不少麻煩,絕不能亂說亂動。不過,您放心,有我童道生在,沒人能害得了咱家孩子。」宋啟愚點點頭說:「那就有勞再造費心了。先前,為了不給旁人製造攻擊我的口實,我便讓天錫帶著部隊駐紮於城西二十裡外,並極力約束。後來,我又發現自己府里到處是朝廷的眼線。以至於,每到晚上,我就覺得脊背發涼。現在,承宇被皇上扣在京里,做了人質。他要面對的兇險,恐怕比我還多十倍。昨晚,我特意向承宇做了交代,要他長駐侍衛司,做好典軍校尉分內的事,非必要不回府。我也告訴他遇事多向姑丈請教,希望他能謹之慎之,躲過朝里人的明槍暗箭……」
一刻鐘后,宋啟愚在童道生的注視下重新跨上了戰馬。他看著漫天飛舞的茫茫白絮,仰天長嘆道:「一年一度柳絮飛,萬轉千回無定徊。滿眼頹垣欹病樹,縱是英雄怎做為?」他轉身抱拳,對童道生說了個:「兄弟保重。哥哥去了。」隨後,他便堅定地催動坐騎,縱馬向前。後面的毛迪不敢耽擱,立即揮手高喊道:「跟著大人,出發。」
童道生回到長亭上,沖著遠去的煙塵跪下,低聲自語道:「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兄長既已潛龍出淵,弟也可高枕安寢了。弟唯願兄長早日舉英雄之事,出民水火、解民倒懸,還天下人一個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