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1 罪名莫須有
八公山下,淮河岸邊,宋啟愚揩乾身上的水,披上中衣,指著陽光下戲水的幾群戰士,笑著喊道:「申鯉,看來這水裡的功夫還是你厲害啊!從對岸游過來,你硬是領先了我十幾丈咧。」水裡的申鯉舉手搖了搖說:「到水裡我就到了家,當然自在了。不過大帥的水性在普通人里已算是不善了,甚至比水邊長大的丁寧、王闖還強些呢,可能跟參軍差不多!」侍立在宋啟愚身後的毛迪樂呵呵地言道:「要是跟大帥比,我肯定不是對手,但要是跟你比嗎,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宋啟愚揮手對岸上看熱鬧的軍將們喊道:「申將軍叫板,毛參軍不服,大夥說怎麼辦?」「讓他們比比!比!讓他們斗一斗!」軍士們大聲地呼喊著。宋啟愚朗聲說道:「申將軍的水性大家都知道,也許只有段鯤趕得上。為了公平起見,他們不能單打獨鬥。本帥特意設置了一場遊戲,讓他們二人各挑選十名軍卒,再在這水中放上六十隻鴨子,由雙方抓取,哪方捉住的鴨子多就算哪方勝。勝者可以享用鴨肉,負者只能在旁觀看。你們說如何?」「好啊。好!」士兵們全都歡呼道。毛迪也鼓掌叫道:「咱就這麼辦。樊新、喬遠、孫煒、宋興,還有李景、侯良;嗯,後面的弟兄誰的水性好,再來四個,跟著我下水打這一仗。」不少官兵湧上前來,要跟毛迪組隊。那邊申鯉也在安排著本隊的人手。宋啟愚沖楊道揮揮手說:「去把鴨籠搬來。讓大夥熱鬧熱鬧。」楊道應諾一聲,飛跑著去了。
沒過多大功夫,一場充滿趣味的水上比賽開始了。宋啟愚看著士兵們高興的樣子,聽著賽場內外熱烈的歡呼聲,無限感慨地對余天錫說:「後天就要班師了,讓大夥再好好享受享受這裡的愜意吧。」
與此同時,譚琴正在宰相府里向馮體仁彙報著宋啟愚的種種「劣跡」。馮體仁皺著眉頭聽完,沉吟道:「要說擅殺屬員,歷朝歷代的封疆大吏和鎮軍大將都有這種毛病,不算什麼大罪過;居功自傲和貪墨糧餉嗎,也屬將帥通病,你又沒有實證,怎麼能給人定罪;至於培植勢力,他要是沒有幾個嫡係為其賣命,他又怎麼能取得一系列大捷呢?譚琴啊,本相知道,你是為自己的學生鳴冤叫屈,但那嚴世貴也太孟浪了些。天地神仙宮既已被焚,其中的大部分僧道也已逃散,他就該封鎖住光山,只殺掉滯留人員。可他卻要擴展到周邊村鎮,鬧出那麼大的動靜,人家宋樞密能不治他的罪嘛?」譚琴向上磕了個頭說:「恩師所言確實有理,不過,那嚴世貴既已提到恩師名諱,宋啟愚便該法外施恩才對,怎麼能不經請示就將其斬首呢。」馮體仁喝道:「糊塗!宋樞密為了維護你我的名聲,將胡亂攀咬的瘋狗就地正法有何不妥?要是當時老夫在場,真狠不得褫奪他的撫恤,流放他的家人。你呀,這種有損德性的話,以後不可再說。」譚琴見馮體仁態度堅決,隨不敢再辯,唯唯稱是後退了出來。
回到禮部衙門,譚琴剛進前廳就眼前一亮。他欣喜地叫道:「徐御史!譚某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給盼回來了!怎麼樣?」那位御史趕忙迎上前來,施了一躬說:「摯友徐立毅見過尚書大人。咱們還是進屋細談。」譚琴一邊向辦公處讓著徐立毅,一邊對手下吩咐道:「本官與徐御史有要事相談,你們都到廳外守著,沒有我的話,任何人不許打擾。」
進屋之後,譚琴略顯急切地問道:「徐兄,此行可有收穫。」徐立毅輕嘆一聲說:「譚兄,此次光州之行,我收穫不大。你想從貪墨方面抓住宋啟愚的把柄幾乎不可能。他這個人從來不自己管錢,而是通過那個後勤管理局調用錢糧物資。軍中但凡有軍將貪污挪用,立即就會有人將核算結果上報給他或曹可用。在這一年裡,被他處理過的將校就多達五六十人。我們御史台和諫院的打算制度都遠不如他的這個體系有效。而他麾下的將士也都把他奉若神明,不願出首告發他的劣跡。連你的學生陳泰增也只能偷偷告他干涉地方行政,擾亂民生建設,而且還都是些擺不上檯面的話。若說培植勢力嗎,宋啟愚又到處宣揚『為國出力,為民用命』,這些也沒有什麼可指責的呀。我當了十幾年御史,硬是沒碰上過這樣的人物。」譚琴懊惱地說:「難道就讓他白白地殺了我的親信不成!」徐立毅一笑說:「譚兄莫泄氣。一條路走不通,咱們可以換一條路嗎!」譚琴聽他話裡有話,湊過來又問:「你倒說說是條什麼路?」徐立毅嘿嘿笑笑,說道:「我在天地神仙宮附近查訪到一個道士。他是馮相專門安排為先帝置備丹藥的。據這個道士交代他們煉的這些所謂『仙丹』其實都有毒。特別是到了後期,他們在丹藥中又加入了一味『紅鉛』。天通皇爺駕崩后,馮相便派人通知他們立即焚毀丹方、銷毀丹藥和丹爐……」譚琴急忙打斷徐立毅說:「噓!」他警惕地走到房門前向四周看了看,才掩上門小聲說:「難道先帝是死於丹藥……那馮相豈不是有弒君……」他打了個冷戰,不敢再往下說。隨即,他更換口吻說道:「事關重大,看來,我們只能收手,放過宋啟愚了。」徐立毅陰森地說道:「譚兄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你想想看,馮相為什麼急於收回光州,為什麼讓你派親信搶先進駐?他還不是想掩蓋置備仙丹的秘密嗎?如果咱們告發宋啟愚正在調查天地神仙宮的事,你說馮相會怎樣反應?」譚琴猶如大夢初醒,驚嘆道:「我怎麼沒想到呢!好計,好計!賢兄才是咱大周不可多得的人才啊……」